藍天使
二十年代的德國某一城市，到處可見到身穿演出服的美女招貼畫。畫上的女人就是
「藍天使」酒吧間的歌舞演員洛拉。洛拉生得容貌美麗，特別是她的低沉的音調，迷人
的眼神，挑逗性的舞姿，吸引了許多觀眾。一些學生也迷上了她，每天晚上都要到酒吧
間來。而他們的老師拉特教授卻是個一本正經，貌似嚴厲的學者。對他的學生管得很嚴
格。學生們經常在教室里畫上漫畫，把「拉特」叫為「垃圾」來諷刺這位教授。有一天
上課時，拉特發現學生們在私下傳閱美女照片，他大發雷霆，把這些照片沒收放在自己
的筆記本中。放學後，他自己則關上門仔仔細細地觀賞起那些像片來。
這天，拉特快步沿著昏暗的街道走著，來到「藍天使」酒吧間前。裡面傳來洛拉的
歌聲。透過骯髒的門玻璃，他俯身張望了一會兒，然後推開門走進了酒吧。
他的那些學生見拉特教授進來，四處逃散開去。拉特拿著手杖高叫著：「別走！別
走！」他追趕著他的學生，走進了洛拉的更衣室。
洛拉演出結束後回到更衣室，看見拉特就問：「你幹嗎跑到我的卧室里？」
「你就是那個叫洛拉、洛拉的女戲子嗎？我是伊馬努埃爾·拉特博士，本地高級中
學的教授。」拉特趾高氣揚地自我介紹著，又一本正經地指責說：「我是因公而來。你
把我的學生勾引壞了。」
洛拉笑了笑，一眼瞥見有個學生藏在屏風下面，便脫下舞裙把屏風遮住。她笑嘻嘻
地拿起拉特手中的帽子，放在桌上說：「這兒不是幼兒園。」她繞過拉特身邊，登上了
擱樓，把脫下的內褲拋到拉特的肩上。拉特嚴肅的臉上瞪著一雙貪婪的目光注視著洛拉，
他拿下肩上的內褲，精疲力盡地坐在椅子上用手絹擦著眼鏡片。這時，躲在屏風後的學
生悄悄地爬出來，把洛拉的三角褲偷偷地放進了拉特大衣口袋裡。
洛拉穿著黑色的短褲和閃光的上衣走下樓來，碰了碰拉特做出一個優美的舞姿，挑
逗地說道：「教授先生，你看我現在美不美？」拉特只覺得眼花繚亂，半天說不出話來，
目送著洛拉走進舞台去。
古城沐浴著朝陽。教室里拉特像往常一樣在教課。而這些調皮的學生卻滿不在乎地
做他們的小動作。
學生們照例還到酒吧去，拉特教授也照例還到那兒去找學生。一天，拉特教授又走
進了洛拉的更衣室。「教授先生，請進！我正盼您來吶！」洛拉站在鏡前滿面笑容說。
拉特手拿小包走到洛拉跟前：「親愛的小姐，那天在匆忙之中，我把帽子忘在這兒
了，卻把這件東西帶走了。」他打開小包，露出裡面的一條三角褲。
洛拉笑嘻嘻搬過椅子，替拉特脫下大衣，扶他坐好，隨手關上了門。她拿起眉筆一
邊刷眉毛一邊問拉特：「我的眼睛很美，是嗎？」「哦，美、美、美極了！」拉特說著。
藏在地下室的調皮學生頂起擋板，興緻勃勃地瞧著他倆的戲劇性表演——拉特正裝
作彎腰到桌底下撿香煙，兩眼瞟著洛拉的大腿。洛拉也調情地用梳子把拉特稀疏的頭髮
理齊，並撫摩著他臉頰說：「你原來是個漂亮的男人……。」
拉特正在雲里霧裡的時候，酒吧老闆基佩爾特進來說：「教授先生，請原諒我打擾
了您。外面有一個船長，他皮包里裝滿了錢，要會洛拉。」說著，那個喝得醉醺醺的船
長已走了進來。他朝洛拉走去，拿起洛拉的手親吻著。
這時、一旁的拉特竟醋興大發，衝過去狠狠地把船長拉開：「你這混蛋！滾開！您
怎麼可以調戲這位女士！」船長感到受了侮辱，氣呼呼地叫來了警察。可是警察一見是
拉特教授，卻畢恭畢敬地向他敬了禮，說道：「請原諒，教授先生！」那個船長還大吵
大鬧，卻被警察抓住胳膊帶走了。
從此，拉特教授和洛拉暗中來往了，有時他還在洛拉那裡留宿。可是這一切都沒有
逃脫那些調皮學生的眼睛。一天清晨，洛拉拿著牛奶壺叫醒了拉特，幫他穿好大衣說：
「我的心肝，您是不是老是這樣打鼾的？」拉特揉了揉眼角說：「昨天大概酒喝多了。」
時鐘正敲八點，拉特趕緊喝了咖啡，要上學校去。洛拉把一支丁香花插在他的鈕扣洞里，
目送拉特走出酒吧間。
拉特走進教室，只見黑板上畫著自己的一張漫畫：身穿燕尾服的拉特正行脫帽禮，
洛拉的大腿擱在他的肩上。調皮的學生一見他進來就叫：「教授先生，這兒的垃圾臭得
要死！」同時響起刺耳的唿哨聲，整個班級亂了套。校長聞聲進來，學生們都灰溜溜地
走出教室。這時校長突然發現拉特身上別著一朵丁香花，他取下花聞了聞，不無痛心地
對拉特說道：「有些事情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您怎麼能為這樣一個女人斷送了自己的
前程呢？」
拉特終於辭去了教授的職務，與洛拉結婚了。為了和洛拉在一起，他成了表演魔術
雜耍的小丑，隨團到外地演出，但是，他在演出前兜售洛拉的照片，卻無人問津：自然
也演不好小丑的角色。
光陰流逝，一晃五年了，劇團要回「藍天使」演出。拉特不肯再回到這城市去。氣
得老闆基佩爾特指著洛拉說：「好哇，真沒想到！你讓她養活你整整五年！現在倒說起
不去來了。」為了生活，拉特只得屈從了。
「藍天使」酒吧間，貼出伊馬努埃爾·拉特教授親自登台獻藝的廣告。大廳里，擠
得水泄不通的觀眾吵吵嚷嚷地等著開場。上場鈴響了，拉特卻還坐在那兒，目光獃滯地
一動不動。
「你怎麼啦？瞧你這一臉苦相，總是破壞我的興緻！……今天你非上台不行！」洛
拉走過來，聲色逼人地要他趕緊上場。拉特只得戰戰兢兢地撩開幕布，走上舞台。演出
開始了，基佩爾特在拉特臉上一晃，變出一隻雞蛋來，於是拉特就學起了雞叫。
後台，洛拉正躺在新進團的男演員懷裡接吻。台前，拉特在哆哆嗦嗦地學著雞叫，
從嗓眼裡冒出來的叫聲與其說像雞叫．到不如說更像絕望的悲嘆。他一邊向幕布方向倒
退，一邊擠出一聲雞叫。他撩開簾幕，正看到洛拉和她的新歡摟在一起。他真正絕望了。
拉特離開了洛拉的更衣室，走進了黑夜中。他搖搖晃晃地在雪地中行走，來到了學
校門口。老校工為他開了門，在原先的教室里，他雙手緊抱著講台，百感交集，終於心
力衰竭，直挺挺地僵卧在講台上。這時，時鐘正敲子夜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