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車人之死
富商米歇爾的妻子瑪麗和大學助教比埃爾，暗地裡墮入了情網。他們經常驅車到郊
外幽會，甜情蜜意達到了白熱化。不想有一次因玩得太遲，暮色蒼茫中把車開快了，在
公路拐角處撞倒了一輛自行車，騎車人死了。
「這個人還在喘氣呢！」比埃爾蹲下身子檢查後囁嚅說。瑪麗卻催比埃爾快走，好
在夜色中沒有被人看見。比埃爾遲疑了一下，與瑪麗一起鑽進汽車，加大油門，逃之夭
夭。
回到家裡，他們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心裡卻緊張地注視著外界的消息和變化。
瑪麗是她丈夫嬌貴的小鳥。她並不愛米歇爾，但愛過舒適的生活，愛他的地位和金
錢。每當賓客來家，她總要裝出種種嬌媚之態，守在丈夫身邊，代為應酬接待。回家的
當天，家裡恰巧高朋滿座，瑪麗心裡忐忑不安，為了掩飾並取寵於丈夫，她把自己打扮
得更加妖冶，更加光艷奪目。米歇爾為有這樣的妻子感到自豪，一喜之下又送給她一副
名貴的手鐲。瑪麗就勢向客人炫耀著她丈夫的財富。此時此刻，她沉浸於貴婦人般的幸
福，彷彿忘了剛才闖下的大禍。
比埃爾回家後一直神情恍惚。他向母親，也向周圍親友隱瞞了一切，獨自忍受著致
人死命而又見死不救的精神折磨。他深深地愛著瑪麗。兩人年輕時就相愛，而且訂了婚。
但他不久就應徵入伍，戰爭結束後回來一看，愛人已另攀新枝嫁給了一個有錢的闊佬。
他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但又不能忘情於既往。這是戰爭造成的災禍，也許是不能怪她的，
他這樣想，於是對她毫不怨恨，而她也回報了更為熱烈的情感。誰能想到會飛來這不測
的橫禍呢？
第二天，報上登出了緝拿肇事兇手的消息。比埃爾頓時心慌意亂起來。那時他正在
課堂上聽女學生馬蒂爾解答習題，忽然竟一反常態，粗暴地喝令她別再說下去。同學們
被老師的這一態度弄得莫名其妙，教室里引起了一陣紛擾。
比埃爾約瑪麗到賽馬場上相會。他把報上登的消息告訴了她，想和她商量一下對付
眼前事變的辦法。瑪麗一聽，慌亂極了。她倒不是因為撞死了人心裡感到內疚，而是怕
事發後會累及她的美好前途，使她頓時失去一切。就在回家那天晚上，文藝批評家拉發
恰在她家，還特地走近她說，他在大街上看見她開著汽車，時速有八十英里。他那狡黠
的神色，是否說明已窺破了她與比埃爾的隱私，抑或對這起車禍也已有所覺察？她越想
越怕。
「他一定知道了，怎麼辦啊？我們完了！」
「他不過說那天看見了你，看見你把汽車開得飛快，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任憑比埃爾如何勸慰她，瑪麗還是憂心忡忡。她要比埃爾密切注意動態，多了解情
況，不可粗心大意。
為了試探拉發，瑪麗特地邀請他一起去參觀一個繪畫展覽會。拉發是一個在社會上
混慣了的人物，探風摸底、察言觀色本是他拿手的本事。瑪麗與自己素不親熱，怎麼在
上次跟她講了看到她在大街上快車飛馳的事以後，她就熱絡地請自己一起來看畫展了呢？
憑著他特有的敏感，他感到瑪麗必有見不得人的心事，何不鑽一下這個空子，趁機詐些
好處？於是他聲言知道瑪麗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日後要向她丈夫揭發。一席話說得瑪
麗大為驚訝。
瑪麗隨著丈夫一起來到教堂，那裡恰有一對青年在神父主持下在進行結婚儀式。瑪
麗趁機向丈夫憶述著他們結婚時的甜蜜情景。猛然間，她發現拉發也來到了這裡，而且
和她丈夫竊竊私語起來。瑪麗立即向丈夫打聽他跟他說了些什麼，並說拉發是個專愛撥
弄事非的傢伙。然而她心裡虛得慌。出事當天晚上，瑪麗就向丈夫提出一起到國外去旅
行，現在見拉發像幽魂一樣纏著自己，便又提出此事，催丈夫早日動身。
連日來比埃爾神情恍惚，脾氣也變得越來越急躁。馬蒂爾向他評理，他叫她去找校
務委員會或校長。馬蒂爾憤憤地批評他說：「你太自私了！」這話深深刺痛了比埃爾的
心。為了了解死者家境，他又冒充記者到貧民窟去尋找。死者的妻子不在家，一位熱心
的鄰居把他引進屋去，住房的破欄和室內陳設的簡陋令他大吃一驚，他感到深深的內疚。
唯一使他放心的是，他從鄰居那裡知道，至今還沒發現肇事者的線索。
「青春時代的純潔愛情，如今已變成浪漫式的冒險，但它經不起挫折，現在已弄得
連擁抱一下都不可能。」從貧民窟出來，他約瑪麗在一家小客店相會，坐下後他對她這
樣說。
「然而，懼怕比愛情更加沉重。」瑪麗冷漠地回答。現在她考慮的已經不是愛，而
是拉發是否會折斷她的翅膀。
晚上米歇爾設宴招待美國客人，瑪麗精心地打扮著。米歇爾知道她是個貪圖享受、
愛慕虛榮的人；他愛她，又怕她對自己不忠實，可是含沙射影地警告她倘若對自己不忠，
必然毫不容情，說得瑪麗心裡直打寒噤。
晚會開始了，比埃爾和拉發都應邀參加。瑪麗注意著拉發的動靜。當她看到拉發醉
醺醺地向盥洗室走去，立刻示意比埃爾跟蹤。拉發正在用冷水洗頭，見比埃爾跟來，大
叫：「我知道你們乾的醜事！」比埃爾氣憤之下撲上去和他扭打起來。剛打完，樓下就
有警察找他。比埃爾一下樓就被警察帶走了。
拉發晃動著身子來到米歇爾身旁向他述說剛才發生的一切。瑪麗發瘋似地走過去一
把拉住他問：「你對他說了些什麼？」當她從話里揣度出拉發肯定不知道他們撞死人的
事時，一頭撲到丈夫懷裡嗚嗚地哭了。米歇爾趕忙把拉發訓斥了一頓。
比埃爾被警察找去，原來是因為馬蒂爾事件激起風潮，要求比埃爾辭職，校長只得
找他來親自出面解決。學生們的團結友愛精神，使比埃爾大受感動。比埃爾向同學承認
了錯誤，學生們也就原諒了他。比埃爾深受鼓舞，心靈受到了陶冶，決心振作精神重新
做人……
因此，當瑪麗欣喜地告訴他拉發並不知道撞死人的事時，他並不為她的情緒所感染。
他為自己做了一件虧心事又不敢坦然承認而愧悔。於是他寫了一份辭職書托馬蒂爾轉交
給校方。
接著他約瑪麗出來相會。瑪麗此時正忙著準備出國行李，因此不想見他。但比埃爾
堅持要見，並說要同她一起到警察局去自首。瑪麗無奈，勉強趕了出去。臨走時米歇爾
警告她：飛機九點一刻起飛，她必須按時趕回，否則她將失去所有的一切。
比埃爾和瑪麗見面後，告訴了她自己的思想變化過程。他真誠地說：「我們現在必
須去贖罪，做個光明磊落的人。我是真心愛你的。」瑪麗問他，就算她沒有愛過他，往
事一筆勾銷，她也不跟他去自首，行不行？比埃爾堅定地說：「不，你逃不脫！」
他們又開車來到了撞死人的那個地方。一個熱情感化，一個冷若冰霜。想到自己將
毀在比埃爾手裡，瑪麗立刻竄上汽車，向他狠命地撞去。比埃爾猝不及防，霎時倒地身
亡。
為了趕在九點一刻前到家，瑪麗以特快速度飛馳而去。遠處，一點燈光越來越近，
當她馳到一座橋上時，才看清那是一輛自行車。她緊急轉動方向盤想立即剎車，但不行
了，由於車速太快，汽車撞倒橋欄，她連人帶車墜了下去。
瑪麗的屍體，淹沒在漆黑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