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羅的海代表
1917年，11月的一個雨夜，人們在彼得堡的大街上排著長長的隊伍領取配給麵包。
突然，倉庫里竄出逃跑的搶糧犯，水兵庫波里雅諾夫帶領巡邏隊員叫減看追去。領麵包
的人們一下跑散開來，協助水兵們追拿逃犯。沃羅比約夫教授趁這機會走進店裡很快領
出了一份麵包和咸青魚。隨後，他來到他的老師、著名農學家波列沙耶夫教授家中，他
掂著領來的麵包和鹹魚，對教授老伴瑪利亞不無嘲諷地說：「瞧，這就是新政權發給劍
橋大學榮譽博士波列沙耶夫教授的口糧！」
就在這時，庫波里雅諾夫帶人來搜查，沃羅比約夫不讓他去敲教授的門，理由是：
教授不讓人打擾他。果然，當水兵推開門時，埋頭於書桌的教授以為老伴進來，他頭也
不抬地責備說，「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打擾我嗎？」庫波里雅諾夫向他說明來意，他
們要搜查資產階級收藏的餘糧，由於帝國主義的經濟封鎖，全市只剩下四天的用糧了。
水兵說著抓起粗鉛筆在桌子上一頓，那種像上課似的姿態，惹得教授生氣了，「你別給
我上課！」水兵這下反倒有點不知所措，因為他通常見到資產階級在他們面前總是渾身
哆嗦的，水兵聽老教授要他坐下，可沙發上堆滿了書稿，他笨手笨腳搬書時散落了好幾
頁槁紙，老教授氣得叫道：「一頁手稿就是一整夜不睡覺啊！」等到水兵坐下，老教授
又不高興了，問他幹什麼不搜查，呆在那兒簡直浪費時間。庫波里雅諾夫巡視了一下，
見四壁都是書，思索了一下帶人走了。水兵走後，老教授聽了沃羅比約夫講述水兵追捕
搶糧犯的情形之後，他懊悔不及地說：「天哪！他在淋著雨和敵人作戰，我們坐在皮沙
發上，我還和他大嚷大叫，唉，真該馬上向他道歉才對……」
幾天後，——老教授發表文章聲明同布爾什維克站在一起，卻遭來各種人的攻擊，
但他對此毫不理會。他把著作的手稿交給沃羅比約夫，請他送到學校印刷廠去排印。這
天，早已加入布爾什維克的包查洛夫來了，他也是老教授的學生，現在主管宣傳出版工
作，他遵照列寧要關懷、愛護老教授的指示來看望自己的老師。老教授高興極了，告訴
他，自己花了七年的心血寫成的著作剛送去印刷。由於當時大部分印刷廠掌握在孟什維
克手裡，包查洛夫本來決定去大學印刷廠趕印傳單，現在聽到學校要印老教授的書，決
定另找地方印傳單。
晚上，沃羅比約夫到老教授家中，竭力勸說他收回那篇表明立場的文章，指責老師
「背叛了科學」。他為了改變老師的觀點，甚至不想出席應邀去為水兵作的演講會。老
教授決定替他去演講。在軍艦上，老教授為水兵們作了深入淺出的科學報告，受到水兵
們的熱烈歡迎。他做完報告，由庫波里雅諾夫陪著回家，水兵為上次搜查一事向老人表
示歉意，老人親切地表示諒解。到了老教授家門口，水兵給老教授一包麵包和砂糖，可
老人說明自己做報告並非為了這個，水兵堅持要老人收下，說這個作為老人過命名日的
賀禮。原來這一天是老人的命名日。他告別水兵，走進家門，見一個客人也沒來，心裡
很不是滋味。瑪利亞見茶几上的麵包和砂糖，以為是沃羅比約夫遺忘的。這才引起老教
授的追問。瑪利亞只好講了剛才不愉快的事。原來，老教授演講時，沃羅比約夫早早溜
下軍艦，而且毫不客氣地領了一份口糧。他到這裡來向瑪利亞聲言要和老師斷交。老教
授聽了難受極了，他沉默了。不一會，沃羅比約夫又來了，他反對老教授支持革命，並
惡語中傷老教授，「您不管怎麼賣力氣，布爾什維克也不會給你立個紀念碑！您的朋友
會走光。到那時，您就一個人孤零零死在布爾什維克的牆角去吧！」
老人傷心透了，老淚橫流地說：「十五年來，我竟教了一個卑鄙的小人……」他憤
怒地咆哮著，把沃羅比約夫轟了出去。屋裡剩下老教授和瑪利亞，這對老夫婦感到從未
有過的孤獨，正想痛哭一場。老教授為了不讓自己哭出來，躲進了卧室，忽然從衣櫥里
拿出一件鑲紅邊的絲絨長袍，這是大物理學家牛頓穿過的袍子。老人穿上長袍、戴上帽
子，取過一本古本手稿，朗誦起拉丁詩文來……
也就是這天晚上，包查洛夫在宣傳部召集了各大小報刊的老闆，宣布他們中凡是用
報刊誣衊波列沙耶夫教授的人，不僅查禁他的刊物，還要沒收其紙張用以印老教授的著
作。開完會後，包查洛夫趕到老教授家。老人喜出望外，他親自動手款待客人。飯後，
兩人促膝談心，包查洛夫知道老人的遭遇後說：「我們不能不愛護您……您是一張革命
的王牌……」
夜深了，包查洛夫睡在老教授家，他聽見列寧給老教授打來電話，暗暗高興，他裝
著睡熟了。列寧在電話里親切地向老人問候，問他需要什麼，還問起他的著作。老人回
答他什麼也不需要。打完電話，這位七十六歲高齡的老人滿面生輝，激動地打開所有房
間的電燈，大聲向瑪利亞通報這一喜訊。現在他不再感到孤獨了。
第二天，老教授帶包查洛夫到印刷廠去看書的印刷情況，誰知書稿已被沃羅比約夫
拿走了。原來，沃羅比約夫幾次慫恿老教授把他的著作拿到國外去出，見老人執意不肯，
便擅自抽走了書稿。包查洛夫和老教授打聽到了沃羅比約大的去向，立即趕到那裡。沃
羅比約夫正在台上作反革命演說。老教授當眾揭露他是盜走別人手稿的扒手。沃羅比約
夫一邊為自己辯護，說是為了「拯救書稿」；一邊從皮夾里抽出手稿向老教授拋去，千
百張手稿頓時飄飄揚揚灑了一地。老教授本欲大叫著撲向自己心血凝成的手稿，但他異
乎尋常地控制住自己，冷冷地看著這個小人的表演。包查洛夫立即下令解散會議，等人
走光了，他在地板上一頁頁拾起手稿。
1918年初春，德國武裝干涉者派兵威脅彼得堡。在紅軍司令部工作的包查洛夫仍然
關心著老教授。他聽說，老人被波羅的海水兵選為彼得堡蘇維埃代表後，因日夜操勞而
生病，便前去看望老人。正趕上老人不聽醫生勸阻，硬要去參加市蘇維埃會議。包查洛
夫也說服不了他。
市政廳里坐滿了整裝待發的蘇維埃代表。聽到老教授要發言，全場爆發雷鳴般的掌
聲。大會主席請大家為了老人的健康不要吸煙。全場肅靜，傾聽老人熱情洋溢的話語，
他首先代表知識界向紅軍致敬，並譴責了那些由貧困飢餓的人民用血汗培養出來而又背
叛了人民的知識分子。他堅定地說：「一個人對自己所熱愛的事業必須付出一生的全部
精力。」
老教授還鼓勵紅軍勇敢前進。這時，戰士們出發的時刻到了，他們悄悄地離去。大
廳里留下老人和婦女，還有外國記者。老教授仍然繼續他的發言，他知道自己是在向全
世界說話，他表示要儘力保衛革命……最後他談到自己收到來自世界各國的聘請書，都
答應給他很高待遇，要他拋棄自己「野蠻」的祖國，可他情願留在這裡，同自己的祖國
和人民在一起，「任什麼也不能收買我！收買不了我參加神聖革命事業的光榮！」
不久，包查洛夫也要帶隊伍上前線，他特地來與老人告別。他與隊伍約好，他們路
過老教授家時用《華沙革命歌》召喚他。包查洛夫從懷裡掏出一本剛出版的新書，那就
是老教授的著作，老人接過書掂量著它的份量。包查洛夫也給列寧送去了這本書，列寧
給老人寫了便條。他對老教授的書作了充分肯定和熱情讚揚，並一再祝願他健康。老人
讀了便條，也激動地給列寧寫了回箋：「請轉告他，能夠做他的同時代人，我感到莫大
幸福。我崇敬他……」
街上傳來《華沙革命歌》的歌聲，包查洛夫吻別了老教授和瑪利亞，走了。緊接著，
為老教授檢查病情的醫生來了，老人聽到聲音，忙爬上樓梯，以為這下他們找不著他了。
他吃力地爬著，快接近天花板時，拿起一本書，剛打開，便一頭栽在書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