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楢山節考

所屬書籍: 世界經典電影薈萃

一百多年以前,積雪擁塞著日本北方某村落,村落背後,是連綿不斷的、黑魆魆的
山峰。黃頜蛇纏繞著在地板的洞穴中冬眠,水耗子在附近嗅來嗅去。雪,還在繼續不斷
地下著。
「樹墩兒」家中,69歲的阿玲正在編織草席。她身邊的草圍子里,坐著七個月的孫
女阿雪,她的大兒子辰平脫掉蓑衣,走上席鋪,在地爐上暖著手。阿玲問他:「新屋家
找你有什麼事?」辰平說:「沒什麼大事。」阿玲又問:「他家老頭子情況怎麼樣?」
辰平說:「沒好也沒壞。」說著,他就拿過一束稻草開始編蓑衣,阿玲靈巧地用牙咬斷
長長的稻草。辰平的長子袈裟吉看到這情景,說道:「奶奶的牙真結實呀,不管是松子
還是放屁豆,什麼都能咬得動。」阿玲聽了急忙掩飾說:「那些東西已咬不動了。」
她這樣說著,心裡泛起一陣痛苦。由於生活極端貧苦,沒有那麼多糧食可供沒有生
產能力的孩子和老人生活,這裡長久以來就立下了這麼個規矩:每一戶人家,只有大兒
子可以娶媳婦,其他男人只能幹活,不能結婚,被稱為「奴崽」。而老年人——男子到
了70歲,女子到了69歲,就要由兒子背到村後的楢山上,在那裡靜靜餓死,叫做參拜楢
山神,讓祖祖輩輩的靈魂在楢山上相會。誰若到了將要參拜楢山神的年齡還牙齒結實身
體強壯,就被認為是不正常現象,要受到人們另眼相看。阿玲如今偌大年紀還長得一口
整齊、結實的牙齒,自然令她憂心忡忡了。
在「樹墩兒」家的馬房裡,辰平的弟弟利助還在睡懶覺。他今年35歲,一頭蓬亂的
頭髮,滿臉鬍子。辰乎進來把他推醒,說:「馬都要餓壞了。」他才懶洋洋地起身,去
取飼料喂馬。辰平忽然問他:「昨天晚上,你到新屋家去了吧?」利助矢口否認。辰平
告誡他說:「他家可把那隻阿白,看得像女兒似的。他家上一代的主人,就打死過一個
和他家女孩兒偷情的奴崽。你是奴崽,是我的弟弟,幹這種事可不行!」利助聽後,默
不作聲。
利助路過阿金婆家,見她家爐上放著鍋,散發出陣陣香味,揭開鍋一看,是雪白的
大米粥。這時她的兒子阿欣和仁作進來,他們同利助一樣是不能結婚的奴崽。利助問他
們為什麼要煮大米粥,阿欣說:「我媽媽快要死了。」說著,打開隔間的木板門,見阿
金氣息奄奄地躺在那裡。利助想起剛才在自己家水田裡看到過一個死嬰,就問是不是他
家阿姐生的,阿金說:「沒有的事,我家媳婦生的孩子,已經埋到我的墳地里了。」阿
欣則告訴他說:「可能是中屋家的,因為中屋家的也生了孩子了。」唉,生活那麼苦,
生下孩子就常常一個個往地里扔。當利助走出屋去的時候,阿欣又追上去,要他幫自己
做一個棺材桶,因為他的媽媽已經不行了。
這時,山坡下走來一個戴斗笠的男人,領著兩個面黃肌瘦的五、六歲幼女。那是鹽
鋪先生帶著因無法生活而被父母賣走的女孩在匆匆趕路。
利助見另一個鬍子拉碴的奴崽阿常在田邊堆積肥料,又過去問是不是他把小孩扔到
他的田裡了。阿常承認說是的,並說:「你家的地臭,爛得快,所以我特意丟在那兒,
你該謝謝我呢!」利助又問:「那是你搞出來的孩子嗎?」阿常說不是,利助說:「反
正是個小奴崽,那就活該啦!」阿常說:「媽的,你也是個該被扔到水溝里的孩子。」
利助不服氣地頂了他一句:「你也一樣——這個村裡的奴崽不都是一樣嗎!」
他們正起勁地交談著,抬頭一看,猛然間見坡下的地里,雨屋家的18歲少女阿松正
毫不在乎地撩起衣襟在小便。利助出神地看著,不由得說道:「真饞人哪,那麼肥!」
阿松看著這兩個奴崽,咯咯地笑了起來。
戴斗笠的鹽鋪先生來到了「樹墩兒」家。他是來給辰平說親的。辰平的媳婦阿竹在
剛生下阿雪不久,去揀栗子的時候,從山崖上摔下去摔死了。鹽鋪先生拿出一塊鹽巴,
說這是前村的米八給捎來的,他想把他家的阿玉填給辰平做媳婦:阿玉前天剛死了丈夫,
得給她另找戶頭哪!
辰平回到家裡,阿玲把這鹽鋪先生來說親的事告訴了他。阿玲笑著說:「比你小8
歲,37歲。」辰平一聽不很滿意,認為這年齡肯定沒有多少風韻了。利助見在說女人的
事情,也想湊上前去聽聽,袈裟吉一把把他推開,說:「臭傢伙,渾身臭氣,別過來!」
阿玲幫著說:「利助,袈裟吉不讓你過來你就別過來。他是辰平的繼承人,以後就是家
里的主人,你得聽他的。」
一天,阿玲、辰平、利助,以及辰平的小兒子、袈裟吉的10歲的弟弟留吉一起,在
山上采山菜。辰平忽然問媽媽:「爸爸突然失了蹤,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見
了?」阿玲回答說:「那年你15歲,利助5歲,是個大荒年,那年生了個女孩兒,也只
好賣給了鹽鋪。而且,那年你奶奶恰好和我現在一樣,到了69歲,是該去參拜楢山的年
頭。就因為這幾件不順心的事,你爸爸利平害怕了,沒有把自己的媽媽背上山去。但規
矩總是規矩,不能只顧這點兒淺薄的感情呀……結果,他自己也覺得太丟人,就逃走了。
在村裡,這是件丟臉的事,連我也覺得丟臉。辰平說:「我不會這樣的,我和爸爸不一
樣。」為了媽媽已到參拜楢山神的年齡,辰平確已好幾次到楢山上去觀察過路徑了。
錢屋家的阿忠正在屋內唱著袈裟吉教他唱的歌:「嗬嗨,樹墩家的阿玲躲在倉房裡,
鬼牙整齊三十三顆……」辰平路過聽到,怒沖沖走進屋去想揍他一下,忽聽得裡面傳出
阿忠父親阿又的聲音:「是誰呀?快來救救我吧。我兒子是鬼,飯也不給吃,要把他父
親折磨死啦!」阿忠站起身,打開板台隔間的門,見阿又被繩子捆著坐在那裡。阿忠悄
聲告訴辰平說:「昨天晚上,他扭斷了一隻雞的脖子就想那麼吃。前天也這樣弄死一隻。
今年他已經70歲,冬天該去參拜楢山了……」
阿玲去到阿金婆家看望阿金婆。阿金說:「我真羨慕你,阿玲,我也想多活幾年
呀!」阿玲卻說:「可你看我,這麼大歲數也過分結實了,真讓人害臊,比誰都能吃,」
阿金說:「我也想到山上去,病死就去不成了,只能被埋在這兒啦……」阿玲安慰她說:
「這是一樣的,不管是誰,靈魂都是要到山上去的,在山上相見。我的丈夫就在等著我
呢!」阿金說:「你丈夫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呢?他又賭又搞女人,是有些過分了,不
過他不是個壞男人。」阿玲說:「那倒是……」
回家的路上,阿玲拾起路旁的一塊石頭,朝自己門牙敲打,卻打落不下來,痛得她
扭歪了臉,見有人來,又悄悄扔掉了石頭。回到家裡,她告訴辰平,再過兩個月,等喪
期過後,前村的那個媳婦該娶過來了。袈裟吉聽後竟反對爸爸娶媳婦。原來他和雨屋家
的阿松早就有了關係,他們常到樹林、田野里去偷情,袈裟吉已經下決心要娶她了。而
家中不能一下子增加兩個人啊!
利助和辰平一起幫阿金婆做了一個棺材桶,扛到她家一看,阿金婆迎了出來,原來
她吃了白米粥,病一下子好了。
過了沒幾天,前村的阿玉還是如期來到了「樹墩兒」家,阿玲用自己親手捉的蹲魚
招待她。她深情地說:「我不久就要上山去了。」阿玉卻勸阻她:「上山的事,還是盡
量遲一些去好……」阿玲說:「那怎麼行?只有早些去才會得到山神的賜福。」不久,
阿玲又偷偷在家後面的堆房裡,把自己的門牙對準石臼的稜角狠狠撞去,頓時滿口流血,
兩顆門牙撞落在地。這一行為恰被利助看見,趁她到流水前去漱口的當兒,偷偷把她撞
落的兩顆門牙拾起,當作護身符藏好了。阿玲則在以後故意常常用上牙咬著下嘴唇,讓
人能看到她缺了兩顆牙,說:「我到了該上山的歲數,牙也不行了……」但村裡人見她
這副樣子,反而感到可怕,罵她是鬼婆子,說誰被她咬住就不會鬆口,會給咬死的。
阿玉是個勤勞賢惠的女子,自從來到「樹墩兒」家以後,把家裡的事收拾得乾脆利
落。夜晚,辰平抱著阿玉,喁喁私語著,他告訴阿玉,說自己的感覺要比以前的好,阿
玉親昵地說她也一樣。這時利助在屋外,偷偷地觀看著他們的動作,看著看著就禁不住
衝動起來,急忙轉身,從圍牆的缺口躡手躡腳地鑽進了新屋家的狗窩去了。當阿白向他
搖尾獻媚時,他把它一下按住,向它身上跨了上去……
這時,新屋家的正房裡,40歲的阿園正被重病中的丈夫叫到跟前,說他又聽到狗窩
里有響聲,家裡又鬧鬼了。他說狗窩那兒原來是個倉房,在那裡面,上一代的主人曾用
棒子打死過一個溜進家來的奴崽,因為那個奴崽使他家一個女孩懷了孕。自己現在得了
病,不能去參拜楢山,這都是那個奴崽的鬼魂在作祟。最後他對阿園說:「如果我死了,
你要讓村裡的奴崽們,一晚上一個輪流做你的丈夫。如果不這樣做,家裡就會被那個奴
崽的鬼魂攪得永無寧日……」阿園大聲答應了他,因為丈夫說他是有罪而死,她自然應
該用這個辦法去為他贖罪的。
他們的談話,被從狗窩出來潛在屋外的利助聽到了。第二天他立刻把這消息告訴了
村裡的奴崽們。大家卻罵他:「這麼臭的傢伙,連阿白都不要他,就說起瘋話來了!」
一天利助正在神社前拂石頭子兒,祝禱阿園的老頭子快點死掉。不料辰平從背後把
他一把抓起,教訓說:「昨天你乾的事我都知道了。」辰平指的是他與阿白玩性,利助
卻以為是指他夜裡偷看哥哥嫂嫂睡在一起,以及偷看到媽媽撞掉牙齒的事兒,急忙向他
招認起來。辰平一聽,更加火上加油,拿起棍棒就揍。
袈裟吉和阿松又在雜樹林里偷情了。阿松按了按肚子,肚子已經挺大許多。袈裟吉
就叫她明天起到自己家吃飯,雖然他知道奶奶阿玲肯定不喜歡阿松的肚子里有「小松
鼠」,但他還是要娶她。
自從阿松到「樹墩兒」家去以後,他們家吃飯就得分份了。阿松飯量很大,幹活卻
不在行。她還經常偷偷拿些馬鈴薯回去給娘家人吃。一次,她正在拿馬鈴薯,被辰平看
到,辰平把她拖到懸崖,猶豫片刻才沒有把她推下去,卻警告她以後不許再幹這種事,
嚇得阿松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天,村子裡忽然轟動起來,村民們叫喊著「去向楢山神謝罪!」一齊湧向雨屋家。
袈裟吉走去一看,原來是有人發現他家偷了別人家地里的馬鈴薯。雨屋家主人被眾人圍
著打,他的老婆和孩子們坐在旁邊哭泣著。雨屋哀著說:「請大家饒了我吧,我家人口
多,日子過得太苦了!」有人立刻呵斥:「你家人口多?都是誰生的?」雨屋轉身向袈
裟吉求情,袈裟吉也憤怒地斥責說:「混蛋,這和娶你女兒做媳婦不是一回事。」又有
人說:「要說苦,誰家不一樣!」最後,轟地一聲,大家把雨屋家的糧食全部給分光了。
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村裡人覺著不把雨屋家的人除掉,終究是個禍害,私下裡商
量出了一個處置的辦法。一天,阿玲把一些馬鈴薯遞給阿松,對她說:「雨屋家今晚連
吃的也沒有,把這拿去給你家裡人吃吧。」又說:「今晚你就住在那兒照顧一下他們。」
阿松一聽自然歡喜,立刻拿著高高興興地回娘家去了。可是就在雨屋家孩子們在吃阿松
送來的馬鈴薯的當兒,二十多個男人吶喊著衝進門,把雨屋全家八個人不由分說一下子
全塞進了網繩,扛到後山的墳地里,扔進早就挖好的大坑活埋了。呻吟聲夾著慘叫聲慘
不忍聞。等袈裟吉趕來大叫:「混蛋,阿松懷著我的孩子呢!」卻已無濟於事。他被人
一下推倒,誰也不去理他的話。
回家後,袈裟吉憤怒地指責:「奶奶,你騙人!是你讓阿松回家去的。為什麼讓她
回家去,畜生!啊,畜生鬼老婆子!」說著,跑到二樓閣樓,野獸般地嚎叫起來。辰平
也責備阿玲:「媽媽……你怎麼沒告訴我……」阿玲說:「這裡的生活太艱難了。到了
山上還可以見到阿松的,阿松在山上呢!」阿玉也說了一句:「這樣也好,少了一個吃
飯的,「小老鼠」也死了,今年冬天怎麼都能過去了。」說著含淚痛苦地跑出了屋去。
阿園的丈夫死了。阿園遵照丈夫遺囑,一天睡一個奴崽。今天,在新屋家的正房裡,
50歲的奴崽勝造,正朝阿園赤裸的兩腿之間跪拜,然後,他哆哆嗦嗦地爬到了阿園的身
上。可是當輪到利助的那一天,阿園卻嫌他身上太臭拒絕和他睡。袈裟吉嘲笑利助說:
「臭奴崽,沒搞上吧,活該!」利助幸災樂禍地反擊說:「你的老婆被殺了,你再也娶
不到媳婦啦,哈哈。」袈裟吉聽後笑著說:「嘿嘿,要做我媳婦的姑娘就在這兒呢。」
說著從旁邊草叢裡扶起一個和他躺在一起的裸體姑娘阿杉。利助一下子驚呆了。阿玲恰
巧看到這副情景,她明白新的「小老鼠」又在準備著降臨到她家來了。
利助因不能和阿園睡覺,用棍棒死命地打著家中的農馬。辰平看著心疼,就給利助
說,以後不要再發脾氣,他願意讓他跟一個女人睡一晚上,但多了不行,睡一晚以後再
也不許胡思亂想。然後他跟自己的妻子阿玉商量說:「怎麼樣,就按昨天晚上說的,只
一晚上沒關係。今年冬天挺困難,他扔下地里活不幹了怎麼行?求求你,就和他睡一夜
吧!」可是阿玉大聲地拒絕了。
阿玲也感到利助為性憋得快要發瘋了,於是只得到阿金婆家,請另一個年約50歲的
阿金婆幫忙。阿金聽她一說,說道:「我鼻子不好,什麼味兒也聞不著,所以也沒什麼
關係,不過那麼長時間沒幹過這種事,不知道還行不行,怕是已經不行了。」阿玲說:
「沒關係,反正他是第一次,老也好,年輕也好,他根本搞不清楚……」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阿玲也就安心地準備明天就到楢山上去。忽然,有人趕來告訴
她說:在楢山的草坡上看到了她的丈夫利平,他還活著。阿玲和辰平一起急忙向西北跑
去。辰平說:「是鬼魂吧!」阿玲說:「即使是鬼魂我也不能原諒他!」辰平這才說出,
是他15歲那年和爸爸一起出去打熊,回來的時候因責問爸爸為何不把奶奶背上山去,兩
人發生爭執,於是開槍把爸爸打死的。阿玲聽後卻說:「我是喜歡你爸爸的,可是他在
村子裡丟了我的臉,不是你殺的他,是山神殺的他。你別告訴任何人,好嗎?」
阿玲把家裡打掃乾淨,又吩咐了各人應做的事,然後把阿玉引到一個僻野的水潭邊,
教給了她觀察蹲魚住在什麼地方,怎樣捕捉它的方法。最後說:「以後你就這樣抓。我
已經沒有什麼可教你的了。這個地方你誰也別告訴,一定要一個人來。」
第二天,阿玲按規矩叫辰平把村裡曾經去過楢山的人叫到自己屋裡,依次而坐,一
個接一個喝著酒,各人邊喝邊說一句叮嚀囑咐的話:「進楢山的規矩一定要遵守,一條
是:進山之後不能講話。」——「一條是:離家的時候不能讓任何人看見。」——「進
山的路是這樣的……」——「從山上回來的時候絕對不能向後看。」……
風吹著窗戶發出陣陣響聲。外面傳來什麼人的哭聲。屋子裡,利助從阿金婆赤裸的
身上一骨碌翻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就在這時,阿又跑來抱住了阿玲的雙腳,他的兒
子阿忠緊跟著追來,說道:「他把繩子咬斷逃出來的,真是丟臉。」阿玲立刻勸阿又說:
「你這樣做,山神是不會原諒你的……」阿又聽後點了點頭,無可奈何地跟著兒子回家
去了……
趁著月亮鑽入雲層,辰平用背架背起母親,向楢山上路了。阿玉走出屋子,目送著
他們遠去的背影。
山路崎嶇,辰平艱難地向前走著。在經過瀑布下的水潭時,他問媽媽累不累,阿玲
搖了搖頭,又取下掛在腰上的小布包,拿出裡面的白米飯糰讓辰平吃。辰平說:「我不
要……媽媽你吃嗎?」阿玲又搖了搖頭。辰平說:「再過二十五年,我也該上楢山了。
往後再過二十五年,又輪到袈裟吉去了,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他們又繼續趕路,陡峭的山坡上,時有一具具屍骸端坐著,看了真叫人害怕。到了
一處沒有死人的岩石旁。阿玲用力蹬了蹬腳,讓兒子把他放下,接著她解下草席,鋪在
岩石上面,把腰上的飯包繫到辰平的背架上,辰平默默地抗拒著,但阿玲硬給繫上了。
夜空陰得黑沉沉的。阿玲頭髮散亂,露出一副死人的形相。她示意著兒子趕快離去。
辰平躊躇片刻,這才轉過身子。走了一小程路,他又不由得回頭朝母親看看。夜風凄厲,
只見阿玲木雕般坐在岩石上,他這才邁開腳步,匆匆向回來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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