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婷給的電話號碼正是泰叔的,此刻高啟強正在一個僻靜街角破舊的公共電話亭前。泰叔知道這是陳書婷信任高啟強的意思,於是將司機的藏身地址告訴了高啟強。
拿到地址後,高啟強撥通了徐江的電話,殺了陳書婷只能拖住警察幾天,而徐江真正要找的是那個司機,只要他活著,警察早晚能找到他。高啟強讓徐江先把唐小虎送回了菜市場,確認唐小虎安全後囑咐了他面對警察詢問時要說的話,做完這一切,高啟強買了菜和肉回家準備晚飯。剛走到樓下,碰上安欣正在等著自己,高啟強知道躲不開,便熱情地將安欣請到家裡。
兩人推門進屋,高啟盛坐在桌前,一看安欣進來,臉色一變,旋即恢復了正常。
高啟強兀自進了廚房「難得貴客來,等我做點好的。小盛,給安警官倒水。」
一會的功夫桌上擺著濃油醬赤的幾個菜,一人面前還有一碗熱湯麵。三個人吃的都是滿頭大汗。
安欣邊吃邊說「好手藝。」
高啟強給安欣夾菜「家常菜,別嫌棄。」
安欣站起來,繞著房子踱步,饒有興緻地四處看看。「師傅教過我,一次偶然可能是偶然,二次就要看一看,三次以上,一抓一個準。」
高啟盛看著來回走動的安欣打個哈欠「警官,我們明早還要開張呢,你吃飽了就走吧。」
安欣自顧自翻找起來「你們兄弟倆的行動,跟我們的案子重合的軌跡太多,已經遠遠不止三處。所以我不能走,這個家,值得我好好看看。」
高啟強淡然道「我不知道你想看什麼,但這裡肯定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安欣伸出一個手指搖了搖,表示否定「你知道我想找什麼,就像我知道你今天去了哪,但是我說了你也不會承認。」
高啟強輕輕搖頭「你說說看,這裡沒有外人。」
安欣轉身看著高啟強「唐小虎今天回來了,他被人從一輛沒有牌照的車上扔到菜市場門前。這事兒你早知道了吧?但是我想不通你用了什麼辦法。」
高啟強微微一笑「我說過,他只是貪玩,玩夠了就會回來。」
安欣隨意的說道「他在菜市場用別人的小靈通打了個電話,是打給你的嗎?號碼是個公共電話,局裡同事已經去取證了,你好好想想,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迹。」
高啟強一笑「你擔心我?」
安欣點頭「當然,咱們是朋友。」
高啟盛冷笑「放心好了,我哥不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猜測就出事。」
「這事兒誰也說不準,對不對?比如唐小龍,因為手上幾道抓痕,就要面臨至少五年以上刑期,你說他虧不虧?更虧的是那個小孩,坐牢可是一輩子的污點。」
高啟強點頭「凡事總有人要承擔後果,跟年齡大小沒關係。」
安欣繼續道「那孩子說那一晚喝醉了,但我當時沒聞到一點酒味兒。雖然被撞得腦袋發暈,但還是有點印象,那兩個人動作迅速,反應很快,根本不像喝過酒。我後來拚命回憶,有一個嫌疑人的聲音很熟悉。」
安欣與高啟強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迴避。
高啟強微微一笑「回憶是會騙人的,尤其是腦子裡的東西,別人看不到,想怎麼說都行。」
安欣點點頭,繼續翻找「你說得對,要證據,唐小龍襲擊我的時候,還拿走了我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但我們把他的家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他一定是藏在別處了。」 安欣的目光落在角落一處隱蔽的櫃門,前面堆放著很多雜物。「這些東西堆了多久了?」
高啟強隨意道「都是些沒用的老玩意,很長時間了。」
安欣走過去抹了一把,手上很乾凈。攤開手掌「堆了那麼久,卻很乾凈啊。」
說完,安欣動手搬開雜物。
高啟盛急了,衝上去摁住他的手。「安警官,我再不懂法,也知道搜查需要搜查令吧?」
安欣回頭看了一眼高啟強「誰說這是搜查?老高,咱們是朋友吧?」
高啟強苦笑著點點頭。
安欣看著高啟盛「你哥是我朋友,我在朋友家找點東西,也用得著搜查令?還是說,這裡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
高啟盛急道「朋友也不能侵犯隱私吧。」
安欣繼續道「老高,你說過要給我個驚喜吧?是不是藏在這裡?」
安欣裝瘋賣傻,扒開高啟盛的手。
高啟盛寸步不讓,兩人較起勁來。
高啟強沉默半晌,垂下眼皮,似乎有些累「小盛,讓開。」
高啟盛一驚「哥!」
高啟強走過去掰開高啟盛的手,看著安欣的眼睛,高啟強控制住自己即將要滑落的淚水轉身走回到椅子上做下去「人家是警察,據說兩個大局長都把他當成親兒子。安警官能低下姿態跟咱們交朋友,是看得起咱們,咱不要不識抬舉。」
高啟盛咬緊牙關死盯著安欣,挪開身子。
安欣皺著眉頭愣在那,可是他已經顧不上了太多了,搬開雜物,猛地打開櫃門,卻一下子愣住了。柜子里是那台被摔得支離破碎的彩電,靠黃色的膠帶橫七豎八地捆紮成一個整體。
「這台彩電不值錢,退也退不掉,扔了它?說實話,捨不得。我留著它,就是為了提醒自己,人要是沒本事,就跟它一樣,粉身碎骨,分文不值。」
安欣心裡像是被扎了一下,腦子立即清醒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欠妥。「老高,我不是故意要揭你的傷疤……」安欣重重拍了拍腦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轉身離開。「對不起,我走了。」
「我送送你。」
高啟盛不解地望著哥哥,隱隱感到不安。
高啟強送安欣上了車,安欣合上車門。高啟強雙手扶在車頂蓋上,鄭重的開了口。「安警官,你是警察,做事講個理,我不怪你。但是我這個人講情,答應你的一定給,欠你的一定還。」
安欣望著他此時此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高啟強沉默了一會「有人告訴我一個地址,你別問那人是誰,也別問他在哪兒,把地址記好,我就說一遍。」
安欣臉色一變瘋狂在車上尋找紙和筆「你等一下!」記下地址後,安欣疾駛而去。
高啟強望著車尾燈的光,嘴角抽了抽,他終於釋然了。
高啟強回到家屋裡黑著燈,窗帘緊閉。高啟盛把破彩電抱到桌上,拆下各處膠帶。高啟強走過來,掰開彩電殘骸,從中拿出兩把手槍,一把是安欣的警槍,一把是高啟盛的自製手槍。
高啟強看著安欣的警槍「我說自己重感情,其實安欣才是真的重感情,也多虧他重感情。」
高啟盛看了高啟強一眼「哥你剛才……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的,也是假的,不過以後應該沒有真的了,又或許,假的比真的更真。」
高啟盛猶豫道「這裡不安全了。」 高啟強從思緒裡面跳了出來說道「慌什麼,你的書都白念了?算題清清楚楚,碰到事就自亂陣腳。要我說,還是藏在這兒,這叫燈下黑。」
突然門被一腳踹開,燈瞬間全亮了。
高氏兄弟猝不及防,兩人下意識的全都舉起了槍。
門口站著的是瘋驢子、徐江的貼身打手老六,還有畏畏縮縮的麻子。
瘋驢子人誇張地舉起了手,大呼小叫。「哎呀媽呀,嚇死我啦!有槍啊?真槍?快,打一下,讓我聽個響,讓四周的街坊鄰居都過來看看!」
兄弟倆投鼠忌器,都覺得手裡的槍有些沉。
徐江的打手老六端詳著槍口「警槍?可以呀!會使嗎?會使就放一槍,把警察招來。不會使,就放下,別再走了火,打著自己。」
雙方仍僵持著。麻子聽瘋驢子的指揮戰戰兢兢的把門關上。
瘋驢子誇張的把腦袋頂在槍口上,來回蹭。「我數三下,誰不開槍誰是小媽養的!」
高啟強恨得咬牙,手扣緊了扳機。
瘋驢子:「一!二!」三還沒出口,老六一把將瘋驢子推到一邊。
「老闆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你答應老闆的呢?人不能這麼言而無信。」
高啟強沉默著。
「我們放一個,就不會再抓一個嗎?你不會真以為這兩把槍,就能保得住你全家了吧?」
高啟強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悶氣「西萍縣104國道邊,大發汽修廠,人就在那兒躲著。」
「你看,你只動動嘴皮子,臟活兒就有我們去干。不過,你也別想全脫了干係。」 隨後老六一把抓住高啟強手裡的槍,扯了過來,扔給瘋驢子。
「我們盡量不動槍,萬一迫不得已,賬還是要算在你高啟強的頭上。」
瘋驢子把槍往腰部一別,看著高啟盛手裡的自製手槍,嗤笑道。「那把就留著自己慢慢玩兒吧。」
三人推門離開。
深夜的小吃店只有安欣、李響、曹闖三個人。
安欣抑制不住激動「我信得過的,都在這個屋裡了。還記得上次彙報會,兩個領導對於內部調查的態度嗎?之前徐江就托關係,想請他倆吃飯。至於後來有沒有再聯繫,誰也不知道。我問過他們徐江到底托的誰,但他們死活不肯告訴我。」
曹闖搖頭「光憑這些,不能說明問題。」
「是。但眼下這條線索,是我們最後贏的機會!不能再有一點差錯了!」
安欣掏出紙條,鄭重地擺在桌子上。「這是證人司機的藏匿地址,高啟強剛剛告訴我的。」
曹闖、李響都是一驚。
李響琢磨了一下「可是,他怎麼會知道?」
安欣說道「我猜測,有幕後的勢力想藉助他除掉徐江,他又想借我們的手。」
曹闖哼的一聲「給他當棋子嗎?」
「可是師傅,司機是突破徐江的關鍵,只要他招供,無論徐江的保護傘是誰,都不好使了。所以我們不用糾結高啟強的動機,找到這個關鍵證人才是最重要的!」
曹闖和李響陷入沉默。
安欣焦急的等待著曹闖做決定,如果不出安欣所料,徐江派去尋找司機的人已經在路上了,他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安欣著急地勸說著曹闖。
「師傅,我跟李響今晚就出發,不驚動局裡任何人,只要消息不走漏,我們保證把人帶回來!你幫我開封介紹信,我找當地的同事支援一下。」
曹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穩妥,掏出手機「不行不行,這事我做不了主,必須跟領導彙報。」
安欣趕緊撲上去,按住曹闖的手機。「師傅,你上回都幫我了,再幫我一次。」
曹闖瞪眼「上次幫你,出了多大的簍子,差點要了你小命!」
「師傅,求你了!這是最好的機會,錯過了這次,再抓徐江就難了!你是局裡資歷最老的刑警,豐功偉績英雄蓋世,能受得了徐江這種罪大惡極的人,在你眼皮底下囂張?
曹闖嫌棄裡帶著點寵愛「念點兒書,全用來拍馬屁了。小子,別看我幹了幾十年刑偵,壞規矩的事情一次都沒幹過,你記著,破案是一陣子的事,當警察是一輩子的事,不要因小失大。」
安欣明白,曹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