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有資格幸福嗎

    當天晚上，我當然沒有聽可菲的話傻傻地去跟褚克桓「買可樂」，而是約皓一出來、徹底做了「消毒」。

    在一段固定的戀愛關係里太久的人，因緣際會接觸到另一半以外的異性，會誤把人際間的友好相處當作曖昧不明，腦波弱或者自制力不足的人就容易暈船，甚至做些出格之舉。這時，最簡單又無副作用的解毒措施，就是和自己的另一半吃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約約小會，把當事者丟到只有自己和另一半的獨處環境里，原本過熱的腦子就會冷靜下來並且恍然大悟：「啊原來之前和某人發生的一切是錯覺，這才是現實」。這就是「消毒」。

    但隨著這兩年皓一熱衷買房置產，我的消毒內容必須從吃飯看電影約會轉變為——我最沒興趣的看房子。可想而知，當皓一聽見我想看房時，內心有多高興。不過，在看房的過程中，儘管房仲口沫橫飛地解說，這房子的屋主在哪裡多加了什麼樣的巧思裝潢，讓這房子變得十分可愛，用了哪些技巧利用空間置物，我只能微笑以對進入自動導航模式。

    「看得怎麼樣？喜歡這間屋子嗎？」皓一握緊我的手問。

    「那也要你喜歡才行啊！你喜歡嗎？」我也微笑看著皓一。

    「喜不喜歡倒是其次，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要求看房子，對我來講，意義上已經非常重大了。我可以把它解讀成『你已經對我們未來一起生活的樣子有了想像』嗎？」

    「？！」聽到這句話、又看著皓一認真的眼神，我內心突然萌生一股奇妙的預感。這句話，怎麼好像是男人對女人做某種動作時的起手式……？

    「黎先生，我要不要迴避一下？」連被晾在一旁房仲都嗅到不尋常的氛圍了，莫非皓一真的要……

    然後它就這樣子發生了。我連絨布盒的外殼顏色都沒看清楚，就已經有一顆閃閃發亮的鑽石出現在我眼前，等我意識到那顆鑽石是被鑲在戒台上的一隻鑽戒時，皓一已經在我面前單膝下跪。

    「惟惟，你願意嫁給我嗎？」

    「你怎麼會……你、你幹嘛隨身攜帶戒指啊？」我大概是被嚇呆了，連一點高興的樣子都表達不出來，心中還滿是問號。

    「很久以前就打算買了，但一直覺得你好像還沒準備好結婚，直到今天你跟我說想看房子，我才想，要走到下一步應該是沒問題了，下班前就繞去百貨公司買了戒指。」

    我想任何女孩聽了這席話都要感動，但現在的我內心卻充斥著愧疚感。我主動要求看房子，皓一以為這是求婚的sign，事實上我卻只是因為跟別的男人見面、內心起了漣漪想消毒、想逼自己面對現實罷了。

    我好壞。

    「皓一，我……」我到底該拿這戒指怎麼辦？在這麼不健康的心態下誘發皓一的求婚，就算我和皓一結婚了，往後生活中一定會有疙瘩。但就這麼拒絕皓一，又好像在欺騙他的感情……戒指上那顆晶瑩剔透的鑽石，似乎映照著我充滿罪惡感的眼神，它越是閃耀，越顯得我污穢。

    「雖然不知道，未來一起生活的地方是不是這間房子，但不管在哪裡，我都想跟你一起生活。告訴我，你願意嗎？」

    我深吸了口氣，視線對上皓一的雙眼。那雙澄澈的眼，好像從來不曾隱藏過任何秘密。我好想問皓一，現在這麼堅定的你，對於我們的感情曾經有過任何猶豫嗎？曾經被其他的人動搖過嗎？有沒有過哪個女人，好像一眼就能洞悉你內心缺乏的？有沒有過哪個女人，比跟你最親密的我還要懂你？如果有那個人，她是真的懂你嗎？如果是，你又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掙脫她，堅信我才是對的人？

    但顯然我的煩惱是多餘的，皓一的臉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遲疑。

    「題外話，如果要拒絕的話，等我們走出這間房子再說……」皓一見我不答腔，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房仲，笑得有點尷尬，「在李先生面前被拒絕會很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