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時,樹理好像在廚房做什麼。從味道來判斷,她大概是在煮什麼東西。
「還有做奶汕濃湯的材料啊?」我站在廚房門口問她。
樹理穿著我的襯衫和毛衣,還用我的t恤綁在腰上當圍裙,就這一身裝扮攪動鍋里的東西。
「冰箱里還有好幾種魚,蔬菜好像快爛了,不過還可以用。」
我才想到這些原本是買來要做焗烤飯的。
「你沒有過和人碰面、沒接電話吧?」
「才沒有呢!我還想不要讓別人知道有人在,連電視的聲音都關得小小的。走路也注意不出聲。白天電話響了,不過,沒接。」
應該是我打的吧。總之樹理的警覺性好像沒有降低。
她注意著瓦斯爐火的大小,煮濃湯的大鍋子截至目前為止我還沒用超過兩次。
「沒想到你還很會煮東西呢!」
「才不會呢,只是因為無聊。你肚子餓了嗎?」
「我吃飽了,幫你帶了這個回來。」我拿起紙袋給她看。
「裡面是什麼?」
「便當。」她看著紙袋裡的東西,睜大了眼睛說:
「『安萬』的便當!好棒喔!這家店的料理長偶爾還會上電視呢。那我吃這個好了。」
「濃湯怎麼辦?」
「這樣的東西隨便啦。」樹理走到鍋子前把火關了。
等到我回寢室換好衣服回到客廳,她已經開始吃起便當了,一邊一口一口地用心品嘗,一邊一個一個解釋,我則喝著罐裝啤酒聽她說話。
「對了,今天我可見到你爸爸了。」
她停下筷子:「在哪裡?」
「他到我們公司來。女兒都被綁架了,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呢。我想,恐怕是警方的指示吧,要故做鎮靜的話,最後一起待在自己的公司最好了。」
「我的事他才不管呢。」
她又開始吃她的晚飯了。
「先不去管他真正的想法,不過他應該知道這是件麻煩事,因為他看到威脅信了,已經有回應了。」
「真的?已經到網站上回復了嗎?」
我打開電腦上線,進到網站上。
「哦!回應的留言增加嘍!」
除了白天看到的留言外,還有其它新的回復在上面。
想要確認品質(Julie)
我是新加入的Julie。有人打算讓出新的CPt,但我還是想親眼看一看東西。想要確定有沒有傷痕,也想聽聽引擎的聲音付錢一事,至少要等這些確定過之後吧。我是這麼想啦,大家是不是也這麼認為?
樹理吃著吃著又停了下來,她看著畫面。我對著她的側臉說:「嗯……你認為呢?樹理小姐?」
「結果是……」
「先要確認你沒事,然後再談交易——就這個意思。」
「你怎麼打算?」
「這個嘛,要怎麼辦呢。」我在沙發上坐下來,伸直兩腿,喝著啤酒。樹理則看著我。
敵方這樣說,主要有兩個理由:一個是確定人質真的沒事,另一個則是要讓犯人露出馬腳。敵方也就是警方,最期待的應該是希望犯人打電話來,然後要樹理講電話,在反偵測的同時,看可不可以得到什麼樣的情報。現在葛城家的電話應該是裝了電話錄音還有其它有的沒有的一大堆機器,刑警們也一手拿著耳機等著的吧。
這是有關綁架的小說和電影里一定會出現的鏡頭。一旦受害家屬要求確認人質的安全,犯人就得絞盡腦汁思考怎樣才能妨礙警方的偵查。這可以說是警方和犯人第一步的短兵相接。有些綁匪甚至會利用電視的現場轉播來出示人質。
想想這是很奇怪的事,照理說,犯人沒道理答應受害家屬的要求,犯人只要單方面提要求就可以了。要是停止交涉的話,損失的是受害者,同理,這次的案子我也只要無禮於這些要求就可以了。人質的安全在付了錢之後還是可以確認的,為什麼,因為人質將會毫髮無傷地釋放——應該可以這樣回應。我想就這樣寫回複信。公布欄上的「Julie」也附帶寫上了電子信箱地址。對方當然是考慮到我這邊會使用電子郵件回復的吧。
「不能打電話吧!?」樹理說。
「會沒命的。」
「我想也是。」
「你想打電話嗎?」
她搖搖頭說:「才沒呢!」
「這個時刻,除非是笨過頭的狂人,否則才不會做這樣的事。只是,我也想過,要是做了這樣的白痴的事的話,應該會很有趣。」
「很有趣的意思是……」
「因為這是個遊戲啊,不有趣的話是無法開始。但是,沒有道理只是單純地打電話。」
要是打電話的話,就得要有什麼好處才行。我所要的好處是擾亂偵查,那麼要怎麼做呢?
我正這麼想的時候,「喂……」樹理微微地動了雙唇。
「什麼事?」
「說到電話,我想到了一件事,我……可能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
樹理難得用如此客氣軟弱的證據說話,我有個預兆,覺得大事不妙。我自學自己的眼神一變,銳利地盯著她。
「昨天,你問過我的,我離家出走後有沒有跟誰打過電話?」
「啊!喂!怎可能……你沒說出去吧!?」我不禁站了起來。
「我沒說啦。不過……打了電話。」
「這是怎麼一回事?」
「有個叫做由紀的朋友啦。原想先到她住的地方,於是打了電話過去。不要那樣看我嘛,那時候,想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啊!」
「算了,你繼續說。」我開始頭痛了。年輕女孩總是這樣!
「不過她不在,後來才想到由紀在這個月去了美國,所以電話都沒人接,只有答錄機里的答應聲音。」
「你該不會在答錄機里留話了吧?」
對於我的質問,樹理一臉嘔氣地向下看。我開始狂搔頭。
「你到底留了什麼話在裡頭!?」
「我是樹理,忘了娛樂活動去美國了還打電話。」
「然後呢?」
「只是這樣,就馬上掛斷了。」
我重新在沙發上坐好,皺著眉,盡情地伸了個懶腰。
「為什麼到現在這個時候才……」
「我什麼都沒有過說。所以直到剛剛還忘得一乾二淨。」
「你知不知道,答錄機上都會確確實實地把時間記錄下來。那個叫由紀的從美國回來的話,就會知道綁架的時間點,說不定她還會詳細調查,因為朋友被綁架了!還有,那個留言被聽到了會怎樣?被綁架了還能那樣悠哉地打電話?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嗎?」
「我想應該沒關係的,基本上她是個溫吞的人,不會注意到時間上的矛盾的。」
她話說到一半,我開始搖頭。
「我想要完美地把這遊戲玩到結束的。什麼沒關係的啦,像這樣曖昧含糊的說法你想有可能玩得下去嗎?」
「那到底要怎麼樣嘛!」樹理生氣地說。
我用雙手的食指揉眼睛,也輕輕地吐了口氣說:
「我決定了,計劃中止,遊戲就玩到這裡。」
「怎麼這樣……」
「沒辦法呀!萬一由紀發現時間上的矛盾點,要是跟誰談到這件事的話,你想會變成什麼樣子?要是這位熱心的人還跑去跟警方說的話呢?之後警方發現這不過是惡作劇的綁架,然後跑去質問你呢?那就玩完了!」
「我絕對不會說的,死都不會說的!」樹理斷然說道。大概是想表示她的決心,說完嘴巴抿成一直線。
「警方的調查沒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說來我也不是那麼清楚,但絕對不是你你這種固執小女生能應付的。」
小女生被念過後心裡不痛快,板著一張臉。但我也沒那個力氣跟她耗,一口氣喝光啤酒,一手捏扁罐子。
既然計劃要中止了,為了自身的考量還是讓樹理早點回去比較好,但就這樣讓她回去也不行,因為威脅信已經發出去了,警方也開始有動作了。我必須編個故事來說明我被樹理唆使跟著玩起這個惡作劇才行。問題在於要如何說服樹理?
「喂,我有個提議。」
「在聽你說之前,我想先說我的提議。」
「我不要聽要中止遊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