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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案組警察們吃盒飯,一個比一個吃得快。
陸行知一邊吃,一邊看著牆上的案情圖。一邊是舊案,一邊是新案。2010年的新案這邊,姚鑠的照片旁邊標記著「排除」。正看著,他的手機忽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陸行知接了,是姚鑠,他在電話里說,陸隊你好,有個情況,我想起來了。
他們約了個咖啡館見面。姚鑠對公安局的芥蒂還在,不想去局裡說,陸行知表示理解。雅間里就他們兩個人,姚鑠要了杯咖啡,陸行知要了杯水。姚鑠打開他帶來的筆記本電腦,說,上個月吧,楠楠在網上認識個人,QQ網友。她跟我吵架的時候還說過,我還沒一個認識她幾天的網友了解她,還說這網友建議她跟我分手。聽起來,她跟這人講了不少自己的事兒。
姚鑠打開QQ,輸入密碼登錄,說,這是她的QQ。陸行知問,你有她密碼?話里的意思是能互相掌握聊天工具密碼,關係肯定不只是發生過幾次男女關係。姚鑠笑笑,有些苦澀,說,密碼是我試出來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期。但這是我的電腦,沒有她的聊天記錄,不知道是哪個人。
姚鑠把電腦推給陸行知。陸行知拉著滾動條,挨個看王楠楠的QQ聯繫人。突然,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簡單兩個字母,HB,頭像是QQ自帶的戴眼鏡大叔。陸行知眼前閃過案發現場的那些鉛筆,筆桿上都有兩個字母「HB」。
姚鑠問有沒有什麼發現,陸行知說,現在還難說,電腦我能先帶回局裡嗎?姚鑠請他隨便用。陸行知謝了一聲,收起電腦正要走,姚鑠站起來,語氣沉甸甸地說,陸隊,我也等了十三年,抓住他吧。
陸行知把姚鑠的電腦帶回了警隊,交給技偵的電腦專家小丁。趙正明坐在一邊看小丁操作姚鑠的電腦,指著QQ問陸行知,為什麼是HB?陸行知說,那些鉛筆都是特意擺放的,鉛筆上的HB字母你覺不覺得像是個簽名?趙正明若有所思,猜測著,這人姓何?姓郝?這時小丁看著電腦說,這人最後一次上線是4月29日,ip地址也查出來了。4月29日晚到30日早晨,就是王楠楠的被害時間。小丁定位了登錄地點,是解放南路167號。
解放南路167號是個網吧。解放路是條大路,兩邊都是老建築,挨著老長途車站,很繁忙。
陸行知和趙正明站在路對面觀望。趙正明問,進去嗎?陸行知說稍等。他看著一輛計程車駛近,停下,衛崢嶸下了車。趙正明和衛崢嶸見面,都略感意外。陸行知給他倆互相介紹,說,還是碰個面吧,以後免不了的。這是趙正明,小明。這是衛崢嶸,老衛。趙正明說,您別聽陸隊的,我不叫小明。他突然反應過來,衛崢嶸這個名字這幾天都看熟了,沒想到現在跟真人對上號了。可是看著眼前這個頭髮斑白態度和氣的老頭,不像卷宗里那個脾氣火暴的人物。趙正明問,您是衛崢嶸師傅?當年的案子,您是主辦刑警,每份卷宗上都有您的名字。衛崢嶸笑笑,伸出手,說,小明你好。小明聽了表情有點兒糾結。陸行知和衛崢嶸壞笑了一下,像兩個長輩合謀逗孩子玩。
他們商量了一下,讓趙正明先去了網吧。趙正明故意把外套脫了搭在肩上,頭髮也撓亂了,趿拉著腳走到櫃檯前問,多少錢一小時?老闆是個胖男人,掃了趙正明一眼,說,四塊,登記身份證。櫃檯上放著個登記本。趙正明連衣兜都沒翻,就說,沒帶。老闆看看趙正明說,那一小時六塊。趙正明掏出帶警徽的證件,說,我帶了這個,行嗎?
陸行知和衛崢嶸隨後跟進來,老闆很識相,聽了他們的請求,點頭哈腰地把他們帶到後面一間辦公室里,一直賠著笑,臉都笑僵了。陸行知翻了翻身份證登記本,遞給趙正明說,雖然希望不大,但4月29號登記的,35到55歲之間的男性......30歲以上的吧,都排查一遍。趙正明接了登記本離開。陸行知又對老闆說,4月29號的監控還有吧?老闆趕忙說,有,有!他邊說邊點著頭,在電腦上操作著,打開了監控視頻。視頻調整好了開始播放,陸行知示意老闆出去。老闆演示了快進暫停等功能後便出去了。
衛崢嶸看著視頻說,這個地方恐怕是他特意選的,旁邊就是老長途車站。陸行知說,嗯,常客少,過客多。看看吧,咱們兩雙眼睛,能不能發現什麼熟人。陸行知按了快進,兩人都難靜下心來看視頻。視頻走了會兒,衛崢嶸清了清嗓子,說,我來……老霍知道嗎?陸行知說,還沒跟他說,看你的意思。衛崢嶸臉上似有些歉意,說,我當年離開警隊,讓老霍有點兒下不來台。陸行知大大咧咧地寬慰他,沒事兒,老霍心大。衛崢嶸沉默了片刻,說,除了我自己的原因……壯壯他媽有糖尿病,我得照顧。陸行知看著顯示器屏幕說,不用解釋,家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弟兄們都隨叫隨到。衛崢嶸揉了揉眼睛,不知是酸澀還是動了點感情。
陸行知突然把視頻停住了。衛崢嶸看過去,視頻中,一個中年男人走進了網吧,走到櫃檯前。陸行知又快進了一點,攝像頭正對著這人的臉,他們看清了這人的樣貌。
陸行知和衛崢嶸對視一眼,這人他們認識。這男人戴著帽子、墨鏡,穿著一件防風夾克,還戴著手套。他的額頭到左臉上有一條蚯蚓似的暗紅,是一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