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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南市街上的大富豪洗浴中心開張已經三年了,也是杜梅在這兒工作的第二年。杜梅天天傍晚開始上班,凌晨下班,白天再回家補覺。有時候太困了,她就在洗浴中心的員工休息室眯一會兒。很多個早晨,休息室里的暗紫色絨面沙發上,幾個女孩東倒西歪睡著。茶几上杯盤狼藉。厚重的窗帘透進一線晨光,打在金色壁紙上,像一幅色調頹靡的油畫。
下班前,杜梅到洗手間卸妝,草草洗了把臉,捧了水正要漱口,卻突然乾嘔起來。旁邊隔間走出一個女孩,說,哎,倒霉!有那個嗎,借我一個。杜梅在手包里翻找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有好長時間沒用那個了。她去了醫院,做了婦科檢查。女醫生打量著裝扮有些妖艷的杜梅,冷臉把一張化驗單遞給她。杜梅看了一眼,臉色蒼白了些,低頭躊躇著,輕輕地說,我不想要。醫生說,那約手術吧。
手術約在後天。杜梅回到家,一白天都沒有睡著。到了傍晚,她又重新上了妝,回大富豪上班。走到流光溢彩的洗浴中心大門前,她突然站住了,轉頭望著街上來來去去的人們。他們都是平凡普通的人,然而他們身上有一種東西,讓杜梅怦然心動,大概這就是家的溫暖。杜梅眉眼間不再猶豫,轉過身離開了大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