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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衛崢嶸在車裡醒來了,眼泡浮腫,頭像被鑽頭打了似的疼,昨晚上喝的多半是假酒。車停在大路邊,外面行人如梭,已經到了上班時間。
衛崢嶸忍著頭疼,開車回到警隊,先到衛生間吐了,然後在洗手台洗臉,還捧著涼水漱了口。外面像出了什麼事兒,樓道里腳步雜沓,人聲嘈雜,樓下警笛聲響,聽上去出動了不少警車。衛崢嶸走出衛生間,只見過道里警察們急匆匆地走過。他迎面碰上了朱刑警,老朱看見他,眼神不大對勁,看得衛崢嶸心裡發毛。
又出了一起命案。地點就在老城平房區,離杜梅的案發現場不遠。
衛崢嶸跟著警車到了現場,他眼神發直,朝人群中心走去。執勤民警阻攔著怨氣衝天的大爺大媽們,他們的叫喊在衛崢嶸耳中是毫無意義的雷鳴般的雜訊,吵得他更是頭疼欲裂。
人群前方是被推倒的平房,地上都是磚頭瓦礫等建築廢料。衛崢嶸看見霍大隊和姜隊在一起,小聲說著話。姜隊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了頭。從人群之間的縫隙,衛崢嶸隱約看到磚頭瓦塊上有一具白色的屍體。
他呆住了。身邊的人來回穿梭,在他眼中都是虛影。有個尖厲的聲音似乎從遠方傳來,又像來自他的腦中,像耳鳴被放大了一千倍,壓倒了所有的環境音,又像一支箭穿透了他的頭顱。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陸行知叫道,師傅。衛崢嶸轉頭看了看他,目光獃滯。陸行知的聲音也被隔在了耳鳴聲之外。陸行知帶著他往外走,衛崢嶸像木偶一樣跟著。陸行知邊走邊說,我問過老呂了,沒有鉛筆。衛崢嶸哼了一聲,像病人的呻吟,陸行知以為他沒聽清,大聲重複說,沒有鉛筆!
案情分析會很快召開,姜隊主持會議。姜隊說,是不是兇手再次作案,現在還不能下結論。死者身份已經確定了,和上兩起的被害人有區別,是已婚,年紀大了一些,也不是老城區的住戶。咱們先重點調查她的配偶……
衛崢嶸和陸行知都坐在後排。衛崢嶸發著呆,對所有的發言充耳不聞。
散會後,衛崢嶸在專案組坐了半天,咬著牙,好像在努力對抗著頭痛。昨晚上那瓶酒,是他這輩子喝得最後悔的一瓶。過了會兒,他站起身往外走。剛下樓,陸行知就追了上來,問他去哪兒,衛崢嶸不說話,鑽進汽車,把車門關上。陸行知繞到副駕駛去拉車門,卻發現車門上了鎖。衛崢嶸踩下油門,拋下陸行知,飛速出了分局大院。
他先去了武小文的玩具店,店門關著,他拍了門,但沒人應。衛崢嶸一腳把剛裝好的門鎖踹開了,店裡沒人。他返回車上,一路開到武小文家,推開院門,走到屋門口,仍是抬腿一腳破門而入。他沒留意腳下,咣當一聲,踢到了地上放著的兩個臉盆,一個泡著衣服,一個泡著一雙鞋。衛崢嶸盯著臉盆,眼睛似要噴火。他一路闖到卧室,武小文還在床上躺著,一副剛被驚醒的樣子,眯著眼睛努力辨認著來人。衛崢嶸直衝著他走過去了。
陸行知蹬著自行車,以最快的速度往武小文家趕。還沒進巷口,就見衛崢嶸的桑塔納從巷子里衝出來,擦著他身邊飛速掠過。陸行知看見衛崢嶸身邊坐著武小文,被一隻手銬銬在車門上方的把手上。武小文低著頭閉著眼,臉上有血跡。
車飛馳而過,衛崢嶸好像根本沒看見他。陸行知滿頭大汗,只好掉轉自行車往回騎。等他氣喘吁吁趕回大隊,剛進專案組,朱刑警一把拉住他,說,老衛怎麼回事,瘋了?陸行知疾步走到審訊室門口,朝里看了一眼,只見武小文在裡面,頂著一臉血,聲嘶力竭地喊著,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幸好審訊室隔音好,外面聽起來聲音發悶,傳不遠。
衛崢嶸在霍隊辦公室。陸行知趕到時,看見辦公室門開著,霍大隊和姜隊都在。衛崢嶸急切地爭辯說,我沒打他,是還沒出門的時候,他自己往門框上撞的!霍隊說,老衛,這個是能鑒定的……衛崢嶸說,那就鑒定!快讓老呂去他家,他穿過的衣服鞋都在盆里泡著!姜隊看看衛崢嶸的狀態,低聲跟霍隊交代說,你處理吧,就當我不知道。說完姜隊往外走,看見了門口的陸行知,對他說,你回來吧,協助這邊調查。
霍隊對衛崢嶸說,老衛,你先歇幾天吧。衛崢嶸怒斥,歇個屁!霍隊仍勸說,歇幾天,回來還能當警察。他的語氣溫和,像長輩勸服執拗的晚輩,然而話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衛崢嶸臉色灰了。
衛崢嶸暫時離開了警隊,但是沒回家歇著,回去了他也歇不住。他叮囑陸行知,隨時向他通報調查進展,每天下班後在花園路的一家小超市門前見面。衛崢嶸在小超市裡買了一小瓶二兩裝白酒,空嘴喝完,等到街燈放亮時分,終於看見騎自行車過來的陸行知。陸行知說,武小文被放了,他主動邀請咱們去他家搜查,結果沒有任何發現,盆里的衣物鞋子也沒檢出什麼東西。衛崢嶸冷笑,咬牙切齒地說,好,很好,武小文,有本事。陸行知說,這起案子可能真不是他,死者的丈夫有很大嫌疑,說不定是模仿作案,想混淆視聽。衛崢嶸沒吭氣。陸行知又說,武小文跟隊里說,再看見你,就上市政府告你去。衛崢嶸罵了一句,說,是嗎?還真嚇住我了。
大白天的,武小文在文具店裡整理貨架,他剃了個光頭,頭上的傷痕結了痂,臉上的青腫還沒消退。衛崢嶸大咧咧進來了,自己拉把椅子坐了下來。武小文看見他,本能後退了一步,強笑著說,你還真跟我耗上了?衛崢嶸說,正好我放了幾天假。
兩個學生進來買東西。衛崢嶸指著武小文跟學生講,你們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流氓慣犯!還買他的東西?學生說,你是誰呀?衛崢嶸亮了亮證件。學生們吐吐舌頭,轉身出去了。武小文說,行,不幹了,我關門。
武小文騎著小摩托在前面走,衛崢嶸騎自行車在後面跟著。小摩托破,跑不快,衛崢嶸跟得不疾不徐,不急不躁。武小文問,你車呢?衛崢嶸說,這不是車?武小文說,別跟了!衛崢嶸又說,走你的,哎,過馬路左右看,紅燈停綠燈行。
武小文突然轉了彎,衛崢嶸跟著拐。騎了一段,衛崢嶸覺得不對勁,加速跟了上來,說,你去哪兒?武小文說,市政府。衛崢嶸猛蹬幾腳,把武小文的車攔住,說,別鬧事兒。武小文不理他,繞著繼續騎。衛崢嶸一把攥住他的車把,把鑰匙拔了。武小文下了車,突然走到了路中間,一手指著自己頭上的傷,一手指著衛崢嶸,高聲喊道,那是位警察,這是他打的!哎,都來看看啊!
路人聞聲駐足,車輛跟著減速,交通受到了影響,人越聚越多。衛崢嶸上去想把武小文拉回來,武小文乾脆撒起了潑。堵車的司機伸出頭罵起來,喇叭聲響成一片。交警發現出了情況,匆忙跑過來了。衛崢嶸被霍大隊叫去了。辦公室的門關著,還聽得見霍大隊的訓話聲。老霍真急了,大著嗓門說,你是警察還是街頭混混?然後「砰」的一聲,像是砸了個水杯。外面偷聽的警察們面面相覷。朱刑警說,霍隊沒發過這麼大火兒。誰知接下去就聽霍大隊說,哎,你還砸杯子?你有什麼不服氣的?你不想穿警服了是不是?破罐破摔,連帶著讓我們也穿不成?我告訴你,這起案子不是武小文乾的!是死者的丈夫,剛剛已經招了!然後又傳出了椅子翻倒的聲音。霍大隊說,去哪兒?我還沒說完!只聽衛崢嶸說,去找武小文。霍大隊氣惱地嚷嚷,還去?衛崢嶸!衛崢嶸說,我去給他道歉!聲音一落門就開了,衛崢嶸大步走出,偷聽的人們趕緊各忙各的。
衛崢嶸去找武小文,真是去道歉的。武小文白天鬧那麼一出,那條路的交通癱瘓了一小時,還引來了記者,影響很不好,衛崢嶸不想連累隊里。不過這時他還不知道,這晚發生的事情會改變他的人生。武小文並不在家。一個小時之前,他趁著夜色出了門,走到小巷裡一處堆放著破桌爛椅的雜物堆前,將破爛一件一件移開。破爛移走後,露出三個藍色的汽油桶,和馬成群的那三隻一模一樣。這其實就是他那天偷偷撿回來的。他提起汽油桶回到自家門前,往小摩托後面掛了個拉貨用的小車斗,又把三隻汽油桶放進去,蓋上塑料布。他關好院門,騎上小摩托走了。
衛崢嶸騎著自行車走在去武小文家的路上時,武小文已經到了他家的祖傳老院門前。他下了車,拿了把鐵尺插進門縫一挑,挑掉了門閂。他輕輕推開門,推著摩托進去了。
衛崢嶸還沒到武小文家的巷子,呼機響了。他拿出來看看,是白曉芙。進了巷口,那家雜貨店還開著,窗口放著公用電話。衛崢嶸猶豫一下,騎了過去,片刻又返了回來,拿起電話,給白曉芙回電。白曉芙在電話里說,以為你不給我回了。她聽上去語氣嬌嗔,口齒黏滯,好像有些醉意。衛崢嶸說,剛才在路上。白曉芙直白地問,你能來找我嗎?看來她真是醉了,衛崢嶸沒說話。白曉芙說,來我家,我兒子今晚不在,送朋友那兒了。衛崢嶸說,我有事兒。白曉芙笑笑說,能不能換個借口?衛崢嶸又說,真的有事。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衛崢嶸耐心等著,聽見白曉芙輕聲一笑,說,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沒跟你說過,今天我想跟你聊聊。別怕,不是要罵你,我結這個婚,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做錯了。衛崢嶸猶豫著說,你喝多了。白曉芙笑出了聲,說,其實我很能喝,你都喝不過我,不信來試試。
衛崢嶸思量著去還是不去,最後把話在嘴裡化軟了,說,早點睡吧。白曉芙說,不想來我家,那就換個地方。記得那個電影院嗎,咱們最後一次看電影,我想看《廬山戀》,你要看《高山下的花環》,看完你就去當兵了。
衛崢嶸有點兒急,說,喝了酒你就在家待著,別亂跑。白曉芙乾脆地說,你來不來都行,反正我會去。說完就掛了。衛崢嶸放下電話便打定了主意,給武小文道完歉,就去見她,聽她把話說完,也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
他騎車到了武小文家門外,看見燈黑著,射門縫又看了兩眼便準備離開。突然,他注意到了路邊被搬開的雜物堆。衛崢嶸湊過去查看,聞見了股怪味兒。他抽抽鼻子,走回武小文停摩托的地方,仔細查看地上,看見地上有一攤汽油。衛崢嶸臉色變了,十幾年的偵查員本能讓他立即判斷出武小文去了哪兒。他回憶著武家老院的位置,使勁蹬著車,在狹窄的衚衕里穿行。
衛崢嶸趕到武家老院時,只見院門前聚著十幾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部分人穿著秋衣秋褲就出來了,像剛經歷了地震,從被窩裡逃出來似的。有人在嚷嚷說,「誰有手機,趕緊報警!」
衛崢嶸撂下自行車跑過去,說,我是警察,怎麼了?大院居民們說,有個瘋子要放火!我們不出來,就被他一塊兒燒了!這個大院門樓雖破舊不堪,大門上的朱漆早就褪了皮,快掉光了,但門頭上的磚雕還在,刻有花鳥人物歷史故事,有些舊時的氣派。現在院門開著,裡面黑洞洞的。
衛崢嶸問,誰要放火?他們說,就是那個老來找事的,這兩年倒是不來了…….衛崢嶸說,沒事兒,他就是嚇唬人,不敢點。有人指著自己的鞋說,汽油都潑了!鞋濕了,聞得見味兒,真是汽油。
衛崢嶸臉色一變,向院門走去。突然院子里亮了起來,耀眼的光芒迅速漲大,火焰像個巨大的拳頭從院門裡探出來,瘋狂地擊打著空氣,呼呼的聲響如鯨魚喘氣。居民們一片驚呼。衛崢嶸呆住了,火光照亮了他的臉。院門似被風吹,「砰」的一聲,自己關上了,把火焰阻斷住了。緊接著門樓一震,磚石碎裂,塌了一大塊。然後,整個門樓就都燒了起來。
院子里突然響起武小文的叫聲,救我!救命!院門被捶響,他想出來。衛崢嶸向院門口沖,然而被人們七手八腳地死死拉住了。火太大,誰去都是送死。衛崢嶸掙扎著,嗓子眼發出低吼。
來了四輛消防卡車,用了一個小時,才把火撲滅。倒塌的門樓底下發現了武小文,燒得不剩下什麼了,他可能往自己身上也澆了汽油。居民們裹著消防隊送來的毯子,無言地望著廢墟。
衛崢嶸坐在馬路牙子上發獃。一輛桑塔納駛來,霍大隊跳下車,向衛崢嶸奔過來。衛崢嶸好像泄了勁兒,精氣神兒都沒了,說,霍隊,我錯了,我不該逼他。霍大隊蹲下,臉上沒有責怪,而是痛惜和難過。他把手放到衛崢嶸肩上,說,老衛,白曉芙出事兒了。
衛崢嶸開著霍隊的車,發瘋似的往醫院趕。霍隊說,夜班公交車司機自己投的案,太突然了,只看見個人影就撞上了。人怕是不行了。
到了醫院急救中心,衛崢嶸一步三級跑上樓梯,在走廊里飛奔。突然,他停住了腳。走廊盡頭,站著兩個人,一大一小。男人的手放在兒子肩上,張山山的哭聲在走廊里回蕩。男人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目光虛虛地飄過來,衛崢嶸覺得自己好像被冰山裹住了。
衛崢嶸走回停在路邊的桑塔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他發著呆,好像靈魂已經不在。痛苦突如其來,衛崢嶸弓著背低著頭,像個傻子一樣放聲大哭,好像要把欠了白曉芙十幾年的眼淚都補回來。
陸行知騎車趕來,看見桑塔納,正要走近,看見了車裡的衛崢嶸。雖聽不見哭聲,但他辨別出這是一個正在痛哭的人。陸行知不敢打擾,只遠遠地看著。桑塔納頂上的燈閃了閃,滅了。世界好像也一下變黑了。
衛崢嶸三天沒上班。大白天的,公共浴池的工作人員領著霍大隊,走到一張搓背用的小床前。床腳躺著個空酒瓶子,床上躺著衛崢嶸。霍大隊讓工作人員忙去,自己輕輕把衛崢嶸推醒,說,老衛,武小文放火用的汽油桶是馬成群的,馬成群鬧事那天,他偷偷拿走的,所以,放火是他早有預謀,跟你沒關係。衛崢嶸睜著眼,看著別處,像沒聽見。霍大隊又說,你要是難受,就跟我回去工作吧,分分心。
衛崢嶸回了隊里,什麼都不幹,只坐著,望著牆上的地圖。布單畫的地圖換成了放大的紙質城市地圖,現在一面牆都貼滿了,覆蓋了整個城市。陸行知小聲叫他,師傅,查個人,跟我去嗎?
衛崢嶸沒吱聲,目光不離地圖。他目光聚焦的地方,是紅星電影院。那天晚上白曉芙在電話里說,他們最後一次看電影,她想看《廬山戀》,自己要看《高山下的花環》,看完自己就去當兵了。那場《高山下的花環》就是在紅星電影院看的。白曉芙那天晚上出事的情形,在他腦子裡想像了千萬遍,穿過袖子巷,過條馬路就是紅星。她是怎麼被撞的呢?如果沒喝酒,也許腳步能快點兒,如果不是想著《廬山戀》和《高山下的花環》,也許能看見開過來的夜班公交車。如果自己不去武家老院,也許能攔住她,聽她把話說完。可是每個也許都不成立,白曉芙已經死了。衛崢嶸深吸了一口氣,臉漲紅了,好像犯了心絞痛。
衛崢嶸出了大隊,走出分局,沿著大街一直走,不知走了多遠,一切彷彿都沒有了意義。他停下腳,站在路邊,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城市在運轉,生活在繼續,大人在奔忙,孩子在歡笑,一切都一如既往。只是他的生活殘破了,永遠也補不回來了。
第二天,分局來了幾位領導,聽霍隊和姜隊彙報工作。具體工作彙報完,姜隊剛做了幾句總結,說到雖然持久戰打了這麼多天,但霍隊治軍有方,大家的士氣還是足的……突然會議室的門開了,衛崢嶸走進來,提著個紙袋子。他也不看其他人,徑直把紙袋子放到霍大隊面前。霍大隊莫名其妙,打開一看,竟是疊好的綠色警服。
老霍頭皮一緊,把袋子合上,打算先把衛崢嶸支出去。可衛崢嶸抬眼看了一圈說,正好,領導們都在,我辭職,不幹了。剛剛說了士氣足,就來了個打臉的,霍大隊和姜隊都有點兒尷尬。領導說,衛崢嶸,年前罵你幾句,就受不了了?衛崢嶸說,不是,就是太累,干不動了。
霍大隊試圖給他找台階,打圓場說,暫時的暫時的,老衛,你去休息幾天再來。衛崢嶸說,休息是要休息,但不來了。霍大隊有點兒著急了,說,這案子需要你!衛崢嶸說,別抬舉我了,我就是個屁!放了吧。霍大隊哭笑不得,說,這案子不破,你放得下嗎?衛崢嶸說,有什麼放不下的,大街上看看去,誰都過得好好的,曬著太陽逛著公園,誰管什麼兇殺、什麼犯罪、什麼嫌疑人?都高高興興的,吃喝玩樂,為什麼我不能過這種日子?霍大隊吼了一聲,你是警察!就因為你,他們才能過這種日子!衛崢嶸笑了,好像聽了一個愚蠢的笑話,跟老霍說,你也太高看警察了吧?對不起,我要跳槽換陣營了,去老百姓那邊兒,你就當我叛變了,這警察我是不當了!
衛崢嶸掏出證件,往桌上一扔,摔門而去。在座的各位望著桌子上的證件,表情各異。
衛崢嶸出了樓,穿過大院,往分局門口走。他腳步飛快,好像真的輕鬆了些。陸行知追了出來,叫道,師傅!別走,留下吧。衛崢嶸站住腳,望著他說,陸行知,你好好乾,能有出息。我到頭兒了。他沒提破案的事兒,好像對他來說,真的到頭兒了。陸行知看著衛崢嶸的臉,知道這話不是氣話,勸不回了,只能說,那你有空回來看看。衛崢嶸卻說,對了,跟你爸說一聲對不起,我帶不了你了。陸行知問,那……你打算幹什麼呢?
衛崢嶸笑而不答,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