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貝克街的這座小小的舞台上,我們已經看到不少人物的出場和退場都很不尋常,可是回憶起來,只有曾經榮獲碩士、博士等學位的桑爾尼克夫特·賀克斯塔布爾的首次登場最為突然,最為驚人。那張幾乎印不下他的全部學術頭銜的小名片剛剛送來幾秒鐘,他自己就緊跟著進來了。他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神情十分莊嚴,似乎冷靜和穩重全集於一身。但是當他走進屋來隨手關上門後,竟立即靠著桌子搖晃起來,隨後便四肢無力地跌倒在地板上,那魁梧的身軀匍匐在壁爐前的熊平地毯上,他失去了知覺。
我們急忙站了起來,片刻之間,我們驚訝地、默默地注視著這艘沉落海底的龐大船隻,顯然在遼闊的生命海洋上掀起了急劇的、致命的風暴。福爾摩斯匆忙地拿起一個座墊放在他的頭下,我便趕緊把白蘭地送到他的唇邊。他陰沉而又蒼白的面孔上,布滿了憂愁的皺紋,眼睛緊閉著,眼窩發黑,嘴角鬆弛而下垂,鬍鬚沒有修剪,顯得凹凸不平。衣領和襯衣帶著長途旅行的灰塵,頭髮亂蓬蓬的。無疑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憂傷過度的人。
福爾摩斯問:「華生,這是怎麼一回事?」
「極度衰竭,可能只是由於飢餓和疲勞所致。"我一面說一面摸著他細微的脈搏,感到他的生命力已經由奔騰的泉源變成了涓滴細流。
福爾摩斯從來人放表的口袋中拿出一張火車票,說:「這是從英格蘭北部的麥克爾頓到倫敦的往返車票。現在還不到十二點,他一定動身很早。」
過了一會兒,他那緊閉的眼瞼開始顫動,他抬起頭來用一雙灰色獃滯的眼睛看著我們。接著他爬了起來,羞愧得臉色發紅。
「福爾摩斯先生,請原諒我的衰弱,我有些過分勞累。最好您能給我一杯牛奶和一塊餅乾,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好些。謝謝您了。福爾摩斯先生,我親自到這兒來是為了請您一定跟我走一趟。我怕電報不足以使您相信這個案件十分緊迫。」
「您先恢復好了……」
「我已經完全好了。我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虛弱。福爾摩斯先生,我希望您和我乘下一趟火車到麥克爾頓去。」
我的朋友搖了搖頭。
「我的同事華生大夫會告訴您我們現在很忙。費爾斯文件案請我處理,還有阿巴加文尼家的謀殺案即將開庭審判。目前除非是極其重大的案件,否則我不會離開倫敦。」
我們的客人攤開雙手大聲說:「重大!霍爾得芮斯公爵的獨生子被劫走的事,您一點也沒有聽到嗎?」
「什麼!就是那位前任內閣大臣嗎?」
「正是他。我們曾經儘力不使新聞界知道,可是昨天晚上在環球戲院已有了流言。我想這事或許已經傳到您的耳中了。」
福爾摩斯急忙從許多本參考資料中,伸手取出"H"那捲。
「-霍爾得芮斯,第六世公爵、嘉德勛爵、樞密院顧問①……-頭銜夠多了!-伯維利男爵、卡斯頓伯爵……-天啊,多少頭銜!-自一九○○年起任哈萊姆郡的郡長。於一八八八年娶愛迪絲·查理·愛波多爾爵士的女兒。他系薩爾特爾勛爵的繼承人和獨生子。擁有二十五萬英畝土地。在蘭開夏和威爾士有礦產。地址:卡爾頓住宅區;哈萊姆郡,霍爾得芮斯府邸;威爾士,班戈爾,卡斯頓城堡。一八七二年海軍大臣,曾任首席國務大臣……-他當然是國王最偉大的臣民之一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