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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刑偵系高材生侯大利

所屬書籍: 侯大利刑偵筆記

不管楊勇家庭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太陽照常升起,世安廠按照自有節奏進行演變,郵遞員每天按時將報紙送到訂戶家門口。

楊勇無法接受女兒突然間離開人世的現實,不敢相信女兒躺在陰暗冰冷的殯儀館。他每天出門時,總有女兒背書包上學的幻覺。每天進屋時,也總是覺得女兒就在家裡,耳朵里還傳來隱約的鋼琴聲。

他從院外走進門,拿著幾份積在報箱里的報紙。以前每天都是女兒清理報箱,這幾天女兒沒有拿報紙,報紙塞住了報箱口。他將報紙夾在腋下,走到客廳,呆站半天,才將報紙放在桌上。

楊勇不知自己應該做什麼事,耳中又飄起了隱約的鋼琴聲。他的眼光在屋內四處尋找,尋找女兒的身影,突然間,他看到了熟悉的女兒。女兒的演出照被印在《江州晚報》上,相片有八分之一版,格外清晰,

栩栩如生。
楊勇如突然中槍一般,向前撲了半步,抓起報紙。報紙第四版用全版來描述楊帆落水之事,特意配上了演出相片,用許多筆墨描寫楊帆的美麗,並且提出數種猜測。雖然最後寫了一句「秋雨到來要注意安
全」之類的話,可是消費死者吸引眼球的意圖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楊勇全身血液急速湧上大腦,大腦發出炸裂之聲。他抓住報紙往外跑,在廠門外跳上公交車,進城,跳下公交車,又狂奔。

進入報社大樓,楊勇狂吼:「朱建偉在哪裡?朱建偉你個雜種,給我出來!」

樓下保安出面阻攔楊勇,楊勇便與保安廝打起來,最後還端起一個小花盆砸在保安頭上,砸得保安鮮血直流。

楊帆出事後,侯國龍和李永梅都一直留在江州,準備等楊帆火化之後再回省城。侯國龍平時忙得不落屋,也趁此機會在家休整。他接到秦玉電話後,急匆匆地對妻子道:「中午別管我,我要出門。」

李永梅不滿地責備道:「難得回江州,說好不出門,怎麼又往外跑?」

侯國龍彎腰穿鞋,道:「今天《江州晚報》登了楊帆落水的消息, 用了小帆大幅相片,楊勇很生氣,到報社找記者,結果在一樓和保安打了起來,把保安頭上打了一個洞。楊勇被帶到派出所,我得把他撈出 來。」
李永梅指了指卧室,道:「你小聲點,別讓兒子聽見。」

侯大利原本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聽到父親之言,猛地坐了起來。他站在窗前等到父親走遠,這才找理由下樓。離家最近的報刊亭剛巧賣完了《江州晚報》,他沿街道向前走,走到另一個街心報刊亭。
另一個方向走來一個頭髮略斑白的男人。
侯大利和那男人同時來到報刊亭,各自要了一份《江州晚報》,站在報刊亭旁邊觀看起來。

晚報上的相片是楊帆的演出照。這張相片平時貼在江州一中的告示欄里,應該是被記者翻拍出來。客觀來說,記者翻拍技術很不錯,報上相片非常清晰,楊帆似乎一下就活了過來。侯大利注意到文章的編輯和攝影皆是朱建偉。
旁邊男子將報紙卷在懷裡,走在行道樹下,消失在人群中。
侯大利在商店買了一把殺豬刀,帶在身上,直奔報社大樓。楊勇是醫生,沒有街頭打架經驗,再加上暴怒之下失去理智,沒有找到朱建 偉,在一樓就和保安糾纏在一起。侯大利在省城這幾年,跟著一幫人胡吃海喝,耳濡目染,學了些社會手段。他進入報社,非常平靜地在樓下辦公室問清楚朱建偉在哪一間辦公室。
他推開朱建偉的辦公室,很平靜地叫了一聲:「朱記者。」 坐在皮椅上的瘦高個態度高傲,昂起頭,道:「你是誰?」
在朱建偉對面坐著兩人,其中一人正是隨著朱林來家裡調查情況的陳陽警官。有警察在場,侯大利沒有拿出殺豬刀,直接道:「我找你有事。」

陳陽意識到不對,道:「侯大利,有事?」
侯大利突然上前一步,狠狠地給了朱建偉一個大耳光,道:「你狗日的在別人傷口上撒鹽,惡毒!」
陳陽拉住侯大利,不讓他繼續打人。
楊帆爸爸來鬧過事,朱建偉明白眼前此人肯定是為楊帆而來。一篇報道引起廣泛關注,這正是記者的成功之處。他吐了一口血水,嚴肅地道:「新聞不受任何力量綁架,市公安局不能干擾新聞,你這種暴力也不能阻止公眾有知道真相的權利。你是當事人的家屬嗎?你尋釁滋事, 我有依法追究你責任的權利,考慮到你的心情,我原諒你。」

侯大利混過省城圈子,並非沒有見識,可是畢竟年齡還小,又沒有實際工作經驗,被朱建偉一番大義凜然的話堵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這些話很多都是假話空話大話,但是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駁。無法反 駁,更讓侯大利怒火衝天,再次衝過去打人,被兩個警察攔住。
侯大利離開報社大樓以後,將殺豬刀丟進垃圾桶。如遊魂一般回到家,侯國龍已經回家。
侯大利問:「楊叔還在派出所嗎?」
侯國龍道:「出來了。派出所民警知道他家發生的事,沒有為難他。楊帆明天火化。可憐的孩子。」

想起楊帆還要經受烈火,侯大利心如刀絞。他回到房間,心道:如果我不去和省城哥們兒玩,而是送楊帆回家,就不會出事。這個想法如毒蛇一樣撕咬著他的心,無法擺脫。

烈火熊熊,楊帆短暫的一生在親人的悲哭中結束。
楊勇和秦玉不能面對女兒骨灰,由秦玉的妹妹和侯大利兩人一起進殯儀館處置骨灰。

在女兒出事之前,楊勇只知道女兒與侯大利關係不錯,後來在收拾女兒遺物的時候,看到她的日記,少女敏感細膩的心思在日記里表露無遺,因此同意由侯大利送女兒最後一程。

骨灰出來以後有很多大塊,殯儀館工人用一個木製工具壓迫骨灰, 讓骨灰變得細小,更堅硬的骨頭則直接用木槌敲破。

在遺體告別等諸多環節中,侯大利一直神情麻木。前一段時間他在夜晚偷偷流了很多淚水,流得太多,導致沒有了淚水。當木槌敲在頭蓋骨上,他能感受到楊帆鑽心的疼痛以及對人世的不舍,淚水再次奔涌而出,濕透胸襟。
「報紙妹,我知道你是被害的。我發誓要揪出兇手,為你復
仇!」侯大利捧著骨灰盒,對天發誓。他發誓時沒有說出聲,只是說給自己的靈魂。經歷了如此慘痛之事,如果不能抓住兇手,他的靈魂將永遠不得安寧。

陵園密密麻麻立著墳墓,墓前皆有墓碑,墓碑上端安放相片。相片多是老人,還有部分中年人,年輕人非常少見。骨灰放置完畢,蓋上花崗石蓋板。蓋板落下,從此陰陽永隔。秦玉坐在女兒墓前久久不願意起身。

楊勇神情憔悴,鬍鬚和頭髮乾澀、灰白。他久久凝視極為熟悉又格外陌生的侯大利,道:「謝謝你為小帆做的一切。我們要搬家,離開江

州。每年肯定要來給小帆掃墓,你有空也來看看她。」
說到這裡,他哽咽起來,緊緊抱住侯大利。
楊勇和秦玉從墓地下山之後,直接去火車站,準備前往省城。他們兩人將所有一切都留在江州,包括傢具、房產、記憶和熟人關係。

與楊勇和秦玉分手後,侯大利神情恍惚地往回走,穿過馬路時都沒有聽到一輛汽車高揚著喇叭沖了過來。汽車司機猛打方向盤,才避免正面直撞過去,但擦身而過的一剎那,還是將侯大利遠遠撞飛出去。

侯大利昏迷了十二小時。在昏迷之時,腦中不間斷地湧出世安橋上的細節,無數細節碎片在頭腦中飛舞,構成了千變萬化的圖像,所有圖像都不支持楊帆是意外落水。

在兒子昏迷期間,侯國龍和李永梅一直守在病床前。當兒子醒來以後,李永梅當即決定捐款給寺廟。侯國龍成為國內著名企業家以後,對侯家來說世俗上的事都不算太難,唯獨解決不了精神上的事以及更玄妙的命運。侯國龍和李永梅這對無神論夫妻開始向縹緲的命運低頭,信起神鬼,成為省城寺廟的貴客。
李永梅坐在兒子病床前,拍著胸口,道:「嚇死媽媽了!」
「你如果不想在一中讀書,可以留學,隨時可以走。」侯國龍不願意兒子到省城再次成為紈絝子弟,準備直接將兒子送出國。
侯大利搖頭道:「我哪裡都不去,就在江州一中。」
半個月後,侯大利出院。他走出醫院來到學校,總覺得以楊帆之死為分界點,世界發生了微妙而明確的改變,現在的世界與以前的世界不

再一樣,每個相識的人或多或少都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非常隱蔽,但是侯大利能夠感受到。疑惑很久,他明白自己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 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

侯大利即將走進教學樓,同班同學金傳統跑過來,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嗎,陳雷出事了。」

侯大利、金傳統都是富二代。侯家企業是屬於省內拔尖、全國有名的企業,金家則是本地房地產企業,當地有名。他們兩人在學校是屬 於「帶有嚴重社會習氣的同學,混入一班,嚴重影響了本班的學習風 氣」,這是班主任杜眼鏡給出的結論。

楊帆出事以後,這對於侯大利是天大的事,他不理睬金傳統賣的關子,繼續往前走。

金傳統自然不能理解侯大利心境突變,道:「哎、哎,你別走,聽我說。陳雷曾經給楊帆寫過情書,這事大家都知道。公安到陳雷家裡核實情況,有意外發現。」

侯大利停住腳步,眉毛根根直立,抓住金傳統的衣領,道:「什麼發現?」

金傳統是排骨身材,被勒得直伸舌頭,道:「放手哇,我出不了氣。」
侯大利慢慢鬆開手,眉毛漸漸平順,道:「快說,別賣關子。」 金傳統捂著脖子喘了一會兒氣,才道:「警察找陳雷問話時,無意
中發現他家裡有一輛摩托車是偷來的,摟草打兔子,把陳雷弄進去了。
陳雷太倒霉,簡直是禍從天降。今天晚上,我們找地方玩玩,給你掃掃

晦氣。」
「我不玩了。」侯大利搖頭,朝教室方向走。
金傳統這才注意到侯大利背著大書包,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侯大利是在省城「操過社會」的人,特別忌諱在校外背書包。開學之初, 金傳統因為背書包被侯大利嘲笑過數次。如今金傳統能不背書包則盡量不背書包,豈料侯大利居然重新背起了大書包。

金傳統緊追幾步,與侯大利並行,道:「沒有想到,陳雷平時成績挺好,居然是盜竊集團的一員,潛伏得很深哪!」

侯大利覺得金傳統這個富二代幼稚,不理睬他,直接進教室。走進教室,所有同學的目光都射過來,最後集中於特別辣眼睛的大號新書 包。
對侯大利來說,新書包具有象徵意義。
侯大利在病床上做出重要決定:好好讀書,考上山南政法大學刑偵系,以後成為刑警,將殺害楊帆的兇手找出來。

楊帆落水之後,警方不予立案,偵查工作自然無從開展。侯大利大罵警察是廢物,罵過之後,痛定思痛,知道無法改變警方決定,他便做出改變人生的決定:當刑警,親自找出兇手,為楊帆復仇。

侯國龍得知兒子想法以後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兒子幾乎是一夜之間懂事了,知道做正事,憂的是兒子居然要當警察。一般家庭,兒子當警察值得慶賀,但對侯國龍來說,兒子最重要的職責是回到家族企業工 作,等到熟悉企業情況以後接班。掌控國龍集團,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情。當警察,實在不是侯大利該做之事。

兒子表明態度以後,侯國龍抱著僥倖之心,在病床前做兒子的思想工作,道:「我支持你考大學,這是大好事。但是,爸爸建議考山南財經大學,或者山南大學。」

侯大利直截了當地道:「爸,你不用繞彎子,我也不繞彎子。我當警察就是為了楊帆。破了楊帆的案子,抓住兇手,我就回公司上班。」

侯國龍叫苦不迭,道:「朱支隊是江州首屈一指的神探,辦過不少大案要案。他認定楊帆是意外落水,那肯定就是意外落水。沒有行兇 人,你怎麼破案?破不了案,難道一輩子不回國龍集團?」

侯大利慢吞吞地道:「我考政法大學,以後當刑警,至少是一條正道吧,而且只是暫時的。若是我繼續混社會,吸點毒,捅死個人,那就真是歪道。」

省城老闆圈子普遍對教育子女感到心憂,因為下一代違法犯罪的著實不少。侯國龍如觸電一般跳起來,道:「好、好、好,你想考政法大學,那就去考吧。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賭氣話。」
「我不是賭氣,是真要考政法大學刑偵系。」
「小帆不幸走了,最放不下的還是她的父母。若是要追兇,也應該是他們。如今你楊叔到省城私立醫院當醫生,你秦阿姨也跟著過去,他們實質上認同了小帆是意外事故。」

「不管他們是不是認同,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沒有外力,楊帆不可能落水。我若是放棄追查此事,這輩子就沒有意義。」
與兒子交流以後,侯國龍和李永梅只能依了兒子。雖然考政法大學

不是最佳選擇,總強過成為混世魔王。
楊帆的死亡如一顆釘子,深深嵌入侯大利大腦某處,讓他無法用以前的方式面對生活。警方沒有立案,社會也無能為力,導致他獨自面對楊帆慘死帶來的心理創傷,身心都出現一種類似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症 狀,只不過沒人朝這方面思考。

侯大利靠特殊關係進入江州一中,成績爛如狗屎,要考上山南政法大學刑偵系並不容易。好在如今才是高一,只要認真學習還是很有希 望。為了儘快提高成績,他決定請英語、數學、語文的一對一家教,周六、周末和寒暑假將全部用來補課。

對一般家庭來說,一對一家教挺貴。侯國龍壓根沒有考慮錢的問 題,更關心的是兒子能否堅持到高考。他和妻子李永梅聊起兒子參加高考這事,得出這個結論:若是兒子是雞公屙屎——頭節硬,沒有毅力和恆心,那就證明兒子就是尋常的庸人,只能守成,更多考慮是多留點 錢,讓他這一輩子過得舒服。經營企業則需要找職業經理人。若是兒子真能堅持學習,如願考上山南政法大學,那麼兒子就真是可造之才,自己的企業肯定要交給他。就算他當了警察,到時也必須接手家族企業。

以楊帆遇害為分界線,在分界線以後,侯大利這個富二代徹底脫離了省城和江州市裡的富二代圈子,變成沉默寡言的高中生,每天行走在學校和家裡,除了讀書以外,還天天堅持鍛煉。

2004年,高考前夕,侯大利在摸底考試時已經是全班第四名,成績優秀。侯國龍和老師們輪番做思想工作,希望侯大利能夠報考清華或者北大。高考結束,侯大利根本沒有考慮其他志願,只是填報山南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專業。

山南政法大學偵查學專業是教育部批准建立的我國第一個偵查學本科專業,山南政法系統特別是刑偵系統有大量領導畢業於此專業。侯大利想得很深很細,決定成為諸多刑偵領導的小師弟。

侯國龍暗自嘆息:以兒子的聰明和毅力,讀清華、北大都沒有問 題。可惜讀了政法大學,兒子以後的人脈集中在警察圈子裡,而非更高層,多少會影響前程,實在遺憾。

李永梅對此評價是「貪心」,兒子走正道,比什麼都強。兒子在這兩年多的變化已經帶給她太多驚喜,她絕對滿意。

拿到山南政法大學錄取通知書以後,侯大利前往公墓,給楊帆上香。

出車禍以後,侯大利發現自己腦袋似乎出了點問題。他以前就因為出色的觀察能力而被稱為「四眼狗」,而車禍之後,這個能力更是得到大幅提升。現在的一雙眼睛幾乎像是攝像機一般,視野變得更加寬闊、清晰,而且能快速而敏銳地捕捉每一個細節。更讓他吃驚的是,一旦閉上眼睛,關注點的畫面便會自動躍入腦中,細節清晰,結構明確,就像是攝像機的畫面回放功能一樣,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供他檢索和審 視。

江州公墓建在山上,從上往下俯視,無數墓碑構成了墓碑軍陣。侯大利站在墓頂再次驗證車禍後增強的奇怪能力:閉上眼,墓碑在腦中能夠單獨虛擬出來,從低到高,層層疊疊。凡是他看過的墓碑,墓碑上的相片和文字都會浮現出來,清晰異常。

侯大利用腦中怪異能力看了一會兒墓碑,在腦中與栩栩如生的楊帆進行交流。交流完畢以後,他用手帕擦乾淨楊帆的墓碑相片。

手機響起來。楊勇的聲音很遙遠也很熟悉,道:「高考怎麼樣?」
侯大利道:「我拿到山南政法大學刑偵系錄取通知書了。我在山上,給小帆掃墓。」

楊勇在女兒生日時都會悄悄回到江州。女兒墓地非常乾淨,總有一束沒有乾枯的鮮花。鮮花帶著露水,嬌艷欲滴。侯大利在小時候無論性格還是品性都是極好的,當上富二代以後,名聲在世安廠變得糟糕。誰知這個名聲糟糕的紈絝子弟居然是個痴情人,能一直為女兒打掃墳墓, 還能為了女兒考入政法大學。

侯大利考上山南政法大學刑偵專業是為了破案,不管案子是否真存在,楊勇想到侯大利能做到這一步,深受感動,打電話時潸然淚下。

楊勇原本想說妻子又懷孕了,得知侯大利在山上之後,沒有再說此事。他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想法,總覺得再生小孩就是拋棄楊帆,割裂了與女兒的聯繫。這種想法沒有任何道理,產生以後卻很難消解。

侯大利與山南政法大學的同學有明顯的差異。他進入大學時,身懷偵破楊帆案的強烈動機,積極主動學習專業知識,對談戀愛等與專業無關的事情絲毫不感興趣。他仍然沒有從心理創傷中完全解脫,儘管與同學們正常生活在一起,卻真實地覺得與所有人和事都有隔膜,是以觀察者的眼光和心態看待大學生活。他與同學一起玩耍打鬧、喝酒跳舞時顯得很正常,表面上甚至可以很興奮,但內心深處非常冷靜,總是脫離於歡樂的青春之中,這讓他缺少真正的快樂。

其他同學剛剛經歷了殘酷的高考,進入大學之後,至少在進校初期有所鬆懈,談戀愛,打遊戲,普遍在專業上並不是太用功。此消彼長, 侯大利在大學初期很快就在專業課上脫穎而出。

大二以後,一部分同學確定了奮鬥目標,有的想考研,有的熱衷於社會活動,這兩部分同學進步很快,在學校嶄露頭角,更多同學仍然懵懂,隨波逐流。

這幾年,國龍集團如日中天,侯國龍屢上國內富豪排行榜。侯大利在學校竭力保持低調,不考研,不談戀愛,也不參加社會活動,只對本專業感興趣。他成為同學眼中的大怪物,得了一個「變態」的綽號。

整整四年,侯大利只出過一次風頭。進入大學後,他發現自己獨特的視覺捕捉能力,以及空間感知能力在刑偵方面能夠得到充分的發揮和訓練,變得更加強大。在模擬案件教學時,能夠迅速將模擬現場裝進大腦,閉上眼就能清晰地在頭腦中還原和重建現場,甚至能在腦中發現在現場時沒有注意到的異常情況。

為了驗證這個特殊才能,侯大利參加了山南電視台主辦的《超級找碴王》節目。這個節目中有一項特殊比賽:從四萬五千塊魔方色塊中找出一塊被調整過的魔方色塊。

山南電視台為了增加收視率,配有官方指定的種子選手。種子選手要提前記住兩萬兩千五百塊小色塊的順序,這兩萬兩千五百塊小色塊在現場排成一面牆,在現場臨時調整一塊魔方色塊以後,要能夠根據記 憶,將調整色塊找出來。

雖然種子選手能提前看到由四萬五千塊色塊構成的兩塊魔方牆,但是要記住兩萬兩千五百塊小色塊的順序則需要技巧和驚人的記憶力,非天才根本做不到。

侯大利參加此項目時佔了大便宜,不用死記硬背,頭腦中清晰顯示兩面魔方牆,並轉換成3D圖像。當兩幅圖像重合以後,調整的色塊便自

動跳了出來。他憑著這個變態能力成為山南電視台當期貨真價實的超級找碴王。此節目播出後,轟動山南政法大學。

大學畢業前,偵查系資深的費教授主動提出讓侯大利讀自己的研究生。這位資深老教授不僅有深厚的學術背景,而且他所帶的研究生大部分居於國內刑偵領導崗位,若是考上老教授的研究生,有助於侯大利在本行業發展。侯大利委婉而明確地拒絕了老教授拋過來的橄欖枝,執意回江州做一名刑警。這讓所有知情人深以為憾。

人生天地之間,如白駒過隙,大學時光不過人生短暫片刻,轉眼就到2007年實習期。
實習前,侯大利和同學們喝了一頓酒,提起行李,前往實習單位。夏曉宇是國龍集團江州公司老大,耕耘江州多年,人脈極廣。侯大
利到江州刑警支隊實習,就是由其落實。
偵破沒有立案的楊帆落水案,這是侯大利考入政法大學的初衷。進入政法大學以後,他清晰地知道要破此案難於上青天。若是他放下此 案,楊帆會永不瞑目。因此,不管破案難度多高,侯大利都必須做下 去,這或許就是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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