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鐵軍剛剛撥通小呂的號碼,又馬上掛斷。他知道小呂隨機應變的能力還不強,很難應付這種突發情況。
「走,噴子,咱們倆上。棍子,你馬上聯繫緝毒的老肖,讓他多帶些人手過來。」崔鐵軍馬上進入了行動狀態。
剛才嬉笑的兩個老傢伙也嚴肅起來,紛紛走下車開始了各自的工作。
崔鐵軍和潘江海分散開來,一前一後地往賓館的方向走。徐國柱則繞向賓館的後門,邊走邊撥打老肖的電話。三位都是經驗豐富的老警察,配合起來不用多說。他們心裡明鏡一樣,這幾個有著賣淫前科的小姐,絕對不是到賓館做公益事業的,而從數量上看,她們服務的對象也不會是一個人。賣淫、毒品、人數,加在一起就已經湊成一幅混亂的畫面了,當然,這幅畫面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到的,只有整天接觸社會陰暗面的警察才能預測。
崔鐵軍走到賓館門前,沖潘江海使了個眼色。潘江海立即明白了,拿起手機遮住臉,一進大廳直奔電梯。抬頭一看,電梯剛剛停在了五層。崔鐵軍低頭走進大廳,沖小呂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繼續等待,便直奔了服務台。
「咱們這兒標間多少錢?」他問。
女服務員抬頭,慵懶地回答:「二百。」
「能便宜嗎?住的人多。」崔鐵軍說。
「旅行社的?」女服務員問。
「是。」崔鐵軍回答。
「要多少間?」她問。
「十五間,什麼價?」崔鐵軍說。
「一百八,最低了。」女服務員回答。
「能看看房間嗎?」崔鐵軍問。
「行,你看幾層的?我叫人給你開門。」女服務員說。
「哦,你等等啊,我問問。」崔鐵軍說著撥通了潘江海的電話,「喂,你們的客人想住高層還是低層啊,對,我現在看房呢。哦,想住高層啊,行,我問問。高層行嗎?」他問服務員。
服務員撇嘴:「還高層……一共就五層。行,那邊是電梯間,我讓人給你開門。」
崔鐵軍來到五層的時候,潘江海已經守在一個房間門口兒了,他沖門口兒努了努嘴,轉身走進了樓梯間。崔鐵軍一邊走一邊觀察,樓道兩頭都裝了監控,潘江海所指的房間應該是512房間,靠近樓道的盡頭。他裝作無事地慢慢溜達,到了房門附近側耳傾聽,房間裡面傳來鬧哄哄的聲音。這時,一個女服務員才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是你要看房?」女服務員問。
「是。」崔鐵軍點頭。
「看什麼樣兒的?標間還是大床房?」女服務員問。
「這個方向臨街嗎?」崔鐵軍指了指512的一側。
「這個不臨街,安靜。」女服務員說。
「好,那就看看這間吧。」他故意指著512說。
「這間有人了,下午剛入住的。再說這也不是標間,是套間。」女服務員說。
「哦,那就看看旁邊這間。」崔鐵軍說。
「旁邊這間也是套間啊,房價五百。」女服務員提醒道。
「沒事,先看看。」崔鐵軍笑笑說。
女服務員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崔鐵軍踱步走進房間,裝作觀察似的默默佇立,隔壁傳來了男女嬉笑的聲音。崔鐵軍眼睛雖然花了,但耳朵卻不聾。他仔細地分析著聲音的節奏頻率,基本可以判斷屋內的人數。正在這時,512的門突然開了。
「你們盡興啊,玩好哈。」樓道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崔鐵軍側過身用餘光瞄著樓道,正看到「黃毛」一晃而過,他心裡有了譜兒。
「行,這間房子不錯,先給我留著啊。」崔鐵軍說。
「哦,那這你得和前台說,我就管開門。」女服務員說。
崔鐵軍支走了服務員,並沒有乘電梯下到一樓,而是一轉身,也進了樓梯間。
潘江海正在裡面等著,一看他來了,湊到跟前:「大背頭,人都在裡邊?」
「是,應該是兩男四女,那個拉皮條的剛剛下樓。」崔鐵軍說。
「還不給丫摘了?」潘江海問。
「先不能摘,一動裡面就驚了。」崔鐵軍搖頭。
「嗯……」潘江海點頭,「我估計這孫子也走不了。完事兒了還得過來接呢。」
「是,我馬上下去,你繼續看著,有什麼咱及時通氣兒。」崔鐵軍說。
幾分鐘之後,崔鐵軍和徐國柱在賓館大廳的洗手間里接上頭兒了。
「那孫子走了嗎?」崔鐵軍問。
「走了,打車走的。」徐國柱說。
「老肖他們什麼時候到?」崔鐵軍問。
「半個小時吧,今天他們隊倒休,得臨時往回叫人。」徐國柱說。
「那哪兒來得及啊,實在不行咱讓指揮中心調人吧。」崔鐵軍著急了。
「呵呵,我看你呀,是真不懂。」徐國柱撇嘴笑了,「這『冰趴』和一般的『聚眾』可不一樣,這時間長啊,主要是因為……」
「得得得,我不想聽這些髒的、臭的,延時是吧,我懂。」崔鐵軍擺手,「說點正事兒,咱們要不現在就把前台給端了?」
「現在?」徐國柱抬手看看錶,「別急,咱們怎麼也得等老肖他們快到的時候。這個賓館有鐵鍬的股份,咱老哥兒倆干不動。」他說。
「哦……哎!我都忘了,那孩子呢?」崔鐵軍突然發問。
「對啊,剛才還在大廳里坐著呢,怎麼一晃就沒影兒了。」徐國柱也驚訝。
崔鐵軍趕忙撥打小呂的手機,卻發現處於關機狀態。
「操!壞了!」崔鐵軍急了。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前台,服務員一看是他,表情立馬變了。崔鐵軍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哎,服務員,你看見剛才坐在這兒的那個小夥子了嗎?」他問。
「哦,我還真沒注意。」她的眼神遊離。
「說,他在哪兒呢!」崔鐵軍的警察氣一下就冒了出來。
「我……我真不知道……」服務員躲閃著。
「警察,快說,不然帶你走!」徐國柱也走了過來,甩手亮出了工作證。
「啊,警察……」服務員慌了。
「我告訴你啊,你也別打電話,別瞎通知,這事兒跟你沒關係,甭給自己找麻煩。」徐國柱說著狠勁兒就上來了。
正說著,後面有幾個人走了過來。
「哎,我還以為是誰呢,棍兒哥啊。」
徐國柱一回頭,正看到鐵鍬。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撇了撇嘴說:「怎麼著鐵鍬,你丫混得挺牛啊。」他擺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哎,我可不敢,瞧您說的。」鐵鍬的態度挺客氣,「這位也是警察?」
「是,怎麼了?」徐國柱反問。
「嗨,沒怎麼。對,你們幾個,都認識認識,這位就是警察里最牛×的『棍兒哥』。」鐵鍬對身後的幾個人說。
「棍兒哥!」幾個人一起沖徐國柱鞠躬。
「操,你丫甭來這套。讓他們丫認熟臉兒呢是吧?」徐國柱把話挑明。
「哈哈哈哈……」鐵鍬大笑起來。
「甭廢話,我們有個小兄弟找不到了。你看見沒有?」徐國柱問。
「哦,就那個小夥子啊,在我辦公室喝茶呢。」鐵鍬回答。
「把人給我帶回來。」徐國柱說。
「行,沒問題,你們兩個,把人給帶過來。」鐵鍬回頭說。
不一會兒,小呂就被從一樓的辦公室帶了過來。
「他們動你沒有?」徐國柱走到近前問。
「沒動我……」小呂有些含糊。
「他們問你什麼沒有?」徐國柱又問。
「沒有。」小呂搖頭。
「那你這麼半天都幹什麼了?」徐國柱問。
「他們……他們就是把我帶到辦公室,給我沏了一杯茶,不讓我出去。」小呂說。
「哦……」徐國柱輕輕地點頭,「行,鐵鍬,你丫還不傻。」他沖著鐵鍬說。
「呵呵。」鐵鍬笑了,「棍兒哥,鬼哥吩咐過,警察我們永遠不碰。」
「嗯,那沒事兒了。你走吧。」徐國柱說。
「呵呵……」鐵鍬笑了,「棍兒哥,這是我的店,我上班兒呢。我倒是想問問,您來這兒是幹嗎來了?」
「我幹什麼來了你甭問,管好你自己就行。」徐國柱說。
「哎,那不行啊,我這賓館要是出了什麼事兒我得負責啊。哎,我問你,他們剛才上過幾層?」鐵鍬轉頭問服務員。
「哦,他剛從五層下來。」服務員指著崔鐵軍說。
鐵鍬說著就要往電梯前走,徐國柱一把就攔住了他:「等會兒,你別干擾我們辦案。」
「棍兒哥,這是我的賓館,你們不講理得講法吧,憑什麼阻攔我?」鐵鍬說著又往前走了一步,幾乎和徐國柱臉對著臉。
「鬧炸是吧,你過去一試試。」徐國柱也犯起狠來,雙方頓時劍拔弩張。
正在這時,賓館門口想起一片腳步聲。崔鐵軍側目望去,老肖帶著十多名便衣警察闖了進來。
「哎,崔爺,路上堵車,抱歉抱歉。」老肖挺胖,走路確實外八字兒。
「快上樓,人在呢。」崔鐵軍沖他擺手。
鐵鍬見狀,也不敢再阻攔,退到一側惡狠狠地看著徐國柱。
徐國柱沒理他,走到老肖身旁:「派兩個人守住樓梯,再讓幾個人守住那邊的窗戶,這幫孫子都『嗨』大了,別再有一個跳樓的。」
「行,我明白了。」老肖立即布置人馬。
「走!我帶你學學抓人。」徐國柱拽了一下小呂,他猛一揮手,那樣子像是戰場上指揮戰士衝鋒的領導。
當512的房門被踹開的時候,小呂驚呆了,他從沒見過如此混亂不堪的場景。兩男四女迷幻著,看到警察來了仍未停止動作。崔鐵軍和潘江海雖然久經沙場,但也沒忍住生理反應。令人驚喜的是,那兩個嫖客正是『耗子』和『屁三兒』,這回給一窩兒端了。徐國柱推了小呂一把,讓他過去把兩個人銬上,但說了半天小呂也沒動彈。徐國柱撇嘴笑笑,拿過兩副手銬,跨過幾條雪白的軀體,拽過兩個嫌疑人的頭髮,給戴上了「背銬兒」。在他的眼裡,那幾個女人的身體和屍體沒什麼兩樣兒。
行動結束,大獲成功,老肖組織將人帶走。「屁三兒」就是那個「鴨舌帽」,他此時還犯著暈呢。潘江海提議一起吃個夜宵,卻被另外兩位給否了,好久不這麼幹活兒了,他們都感到渾身疲乏。
「噴子,明兒早點兒到,你得好好『提提』那倆孫子。哎,棍子啊,你也早點兒,帶著小呂得跑幾個地方。」崔鐵軍對兩位說,「哎,小呂,小呂……」
崔鐵軍叫了幾聲,小呂才答應。
「沒事兒,看多了就習慣了。」崔鐵軍看著小呂壞笑著,「你明天準備準備,跟你潘師傅學學審訊,聽見沒有?」
小呂看著崔鐵軍,目光獃滯地點頭:「哦……」他腦海里的那幾條肉,依然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