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搞案子,那幫年輕的真得服這老三位。警察有時和醫生相似,越老越有經驗,搞案子和看病都得望聞問切,只要切中要點,就能事半功倍。三個人分兵作戰,不一會兒就有了結果。徐國柱在調查聚力實業公司工商材料的時候,發現了問題。
「喂,大背頭,這個公司是代辦的。」徐國柱蹲在工商局的門口打著電話,「對,代辦公司有電話,怎麼著?我接觸接觸啊。好,好,放心吧。」他說著掛斷電話。
小呂剛買來了礦泉水,遞給徐國柱。
「哎,你拿我手機,打這個號碼。」徐國柱說著翻開工商材料的複印件,指著一個電話說。
小呂接過材料,滿眼茫然:「我……怎麼說啊?」
「嗨,就說咱們要辦公司,讓他馬上過來。」徐國柱說,「對了,說的大點兒,就說要辦好幾個公司,著急,可以馬上給錢。」
「那要是他問我是怎麼找到他的呢?」小呂想得挺細。
「哎喲,這還用我教啊?就說通過朋友。」徐國柱有些不耐煩,「你呀,得多跟噴子師父學學。幹警察就得學會張嘴就來,到什麼時候也不能讓別人問住嘍。」
「嗯……」小呂默默點頭。
但潘江海那邊卻沒什麼收穫。他在銀行把聚力實業的對賬單查了個底兒掉,也沒發現打款的單位。也就是說,錢並不是從賬面兒上走的。白折騰一上午,潘江海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血糖都低了。一進門,聽說徐國柱正在審人。
在詢問室,徐國柱直接「拍山震虎」:「說!坦白從寬!」他倒是直接。
「大哥,我……我坦什麼白啊?」代辦人員戰戰兢兢地問。
「坦白什麼?你不知道啊?」徐國柱好久不審人了,就會張牙舞爪。
「不……不知道……」他回答。
「聚力實業是你代辦的?」徐國柱單刀直入。
「是,是我代辦的。」他也回答得痛快。
「他們公司自己的手續,為什麼讓你代辦?」徐國柱問。
「沒錢啊,他們怎麼跑手續?」代辦人員反問。
「空殼公司?」徐國柱問。
「差不多吧,反正跟您這麼說,經我手的公司,大部分都有短兒。」代辦人員挺坦誠。
「那你們丫這不是胡來嗎?沒錢還辦公司?」徐國柱皺眉。
「嗨……這也怪不了我們啊。您說,這菜刀能殺人,但是賣菜刀的不犯法啊?」這小子一看就是個老江湖,嬉皮笑臉起來。
「操,你丫還有理了是吧。」徐國柱撇嘴,「我告訴你啊,這管制刀具也歸我們管。」
「哎,哎,是我不對,是我不對。」代辦人員趕忙認錯。
「還能聯繫到這幫人嗎?」徐國柱問。
「哎喲,這個恐怕沒戲,都一年多了……」代辦人員為難。
「那你得掂量掂量了,你這些年賣的菜刀都殺沒殺過人……」徐國柱仰靠在座椅上,掏出手串一邊揉一邊盯著他。
「嗨,您別沖我啊。」代辦人員賠笑著,他眼珠一轉,「哎,您還別說,您這麼一提醒啊,我倒是想起來了。他們公司的年檢也是由我代辦,我那兒應該有他們的郵寄地址。」他終於吐了口兒。
「行,這態度對!但我告訴你啊,可別跟我們耍花樣兒。這事兒跟你沒關係,別給自己找麻煩。」徐國柱說。
「放心,我明白。電視劇都演過,得保密。」代辦人員點頭。
問完了情況,徐國柱就帶著他往外走。但沒想到剛一出門就撞上了楚冬陽。
「哎喲!」徐國柱被嚇了一跳,「你在這兒幹嗎呢?趴什麼門縫兒啊?」
楚冬陽被磕中了腦門兒,用手揉著,滿臉不悅:「他,是什麼人啊?」
「他?哦,一個證人。」徐國柱說。
「您先走,先走。」楚冬陽擺出了一副笑臉。代辦人員點點頭,趕緊腳底抹油了。
「哎,老徐,你問人怎麼不撕詢問通知書啊,還一個人?」楚冬陽臉色沉了下來。
「我也沒做筆錄,就問點兒情況。」徐國柱解釋道。
「問情況也得依法來啊,我不是說你,老徐,咱們辦案得講程序,不能胡來。還有,你看看你手上這佛珠,這警容風紀……」
他還沒說完,徐國柱就不愛聽了。「哎哎哎,我說『呱嗒』,你丫有事兒沒事兒啊?要有事兒您就忙去,沒事兒好好就在辦公室待著,跟我這兒添什麼亂啊。對不起,我還得出去一趟,咱回見啊。」他說著就往外走。
「哎,你去哪兒啊?我告訴你啊,調查取證是雙人工作制,你一個人可不行啊!」楚冬陽在後面說。
「哎,政委,他不是一個人,我來晚了。」小呂說著從後面跑了過去,「我剛才上廁所了,就留徐師父一個人,政委,是我不對。」小呂解釋道。
「你呀,學點兒好!」楚冬陽沒好氣地背起手,轉身走了。
「嘿嘿,行,小子,學的有點兒血性了。走,咱宰你噴子師父一頓去。」徐國柱說。
「我……我吃完了……」小呂扭捏地說。
「操,剛誇你兩句就掉鏈子。」徐國柱撇嘴。
在豆汁店裡。徐國柱破口大罵:「我操他大爺的『呱嗒』,這王八蛋現在人五人六兒的了,擱原來給我提鞋都沒戲。」
「哎,為什麼叫他『呱嗒』啊?」潘江海喝了一口豆汁問。
「嗨,這孫子啊,就一兩面派。沒走的時候干過一陣兒督察,我操,丫牛×大了,見你面兒吧,臉綳得倍兒緊,一點兒沒笑模樣兒。但一見著頭兒啊,立馬一臉褶子。變臉兒跟翻月份牌兒似的,呱嗒!」徐國柱說完,狠狠咬了一口焦圈。
「噗……」潘江海一下將嘴裡的豆汁噴了出來。
「哎,你丫真噴啊。」崔鐵軍被濺了一身。
「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啊。大棍子,你丫可真夠損的啊。」潘江海笑出了眼淚。
「得了吧,你甭聽丫瞎掰。還不是人家當督察的時候,因為喝酒的事兒辦過他,就一直懷恨在心。」崔鐵軍笑著說,夾了一口辣鹹菜放在嘴裡。
「姥姥!他敢辦我?給他一百個膽子試試?我當年是拿槍的……」徐國柱這氣勢一下就上來了,但隨即又降了下來,「哎……但現在沒戲了,連『呱嗒』都管著咱們了。」他不禁搖頭。
「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人家現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崔鐵軍說。
「哎……有個事兒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說大背頭啊,你丫幹嗎這麼玩命地鼓搗這個案子,非要帶著我們老哥兒倆照死了查。現在這路子你還看不出來,林楠那幫小兔崽子,搞的是主案,正路子。但這查賬的爛攤子卻甩給咱們了嗎?你丫還當香餑餑給接了?」徐國柱不解。
「我覺得也是,你是怎麼想的啊。」潘江海也問。
崔鐵軍沉默了,他看著窗外燦爛的陽光。「你們會算數兒吧?」他放下了豆汁碗。
「甭打啞謎,有話直說。」徐國柱說。
「20個億減去3000萬等於多少啊?」崔鐵軍問。
「等於……」徐國柱一愣,「你什麼意思啊?」
「這麼大的資金量,他們不通過正規的金融機構,非要冒險走這地下錢莊,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就拿『504』那幫孫子來說,地下錢莊只是他們的工具,他們真正乾的,遠不是這麼點兒事。咱們要放著這些線索不查,任這幫孫子胡來。說實話,我是睡不著覺。」崔鐵軍一口氣說完。
「這……」兩個老傢伙沉默了。
「但就憑咱們哥兒仨,查得清嗎?」徐國柱問。
「是啊,大背頭,我覺得你得想明白了,咱們為什麼要這麼干,該怎麼干,要不……」潘江海停頓了一下,「別真給自己挖一大坑。」
崔鐵軍又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說老哥兒倆,咱們還能再干多長時間?你們算過嗎?我給自己算過,還有最後156天,刨去節假日,也就100天出頭了。這是我當警察的尾巴尖兒了。現在這個案子,應該就是我這輩子搞的最後一個案子。我真不想糊弄,要干,就給他干好了,要不幹就回家泡病號兒去,怎麼著也得佔一頭兒吧。」他說完,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另兩位。
「行,有氣勢!大背頭,我沒看錯你。別看你丫一腦袋背頭都快沒了,但還有血性,沒陽痿。」徐國柱也敞開心扉,「我也沒多長時間就退了,這後半輩子啊,活得是真他媽憋屈。原來當刑警管『點子』,你別看累啊,但心裡舒坦,甭管什麼樣的流氓,到了爺面前得服軟,真看見有炸刺兒的了,咱也敢下傢伙。但你說現在呢,跟他媽孫子似的,讓單位一腳踢開,我這麼大歲數了,成了個『臭腳巡』。既然你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就一句話,干!咱不能讓那幫小年輕兒的給看扁嘍!」他說著就端起了豆汁碗。
「行,你們倆都說了,我跟著。」潘江海也端起了碗,「但我還是提醒你們啊,幹事別太冒進,盯著點兒左右。」
「干!」三個老警察站起來用豆汁碗相碰,豪氣衝天。
「哎,晚上咱得喝點兒去啊。我做東。」潘江海說。
「行啊,但報備你去啊。」徐國柱說,「我可不願意看『呱嗒』那張臭臉。」
他這麼一說,崔鐵軍才琢磨過來,現在有政委了,報備這事得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