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彪是上午被放出來的,他回到出租房的時候並沒見到小雪,打電話也未能接通,於是便沉沉地睡了一覺,等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他洗了個澡,讓熱水驅散多日的灰頹,在鏡子中,昔日的黃髮已在看守所被剃去,他大聲地咒罵著警察,聲嘶力竭。他穿上衣服出門遊盪,找了十多個狐朋狗友,喝了一頓大酒,之後又到了「帝皇」KTV給自己洗塵。等小雪到的時候,他正靠在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孩身上,處於迷醉狀態。
「你……幹什麼去了?」夏彪指著小雪問。
「你喝了多少啊?」小雪擠開那個女孩,坐到他的身邊。
「我……不用你管,你幹嗎去了?是不是,是不是……」夏彪揪著小雪的頭髮,「又他媽幹活兒去了?」
「你喝醉了吧,走,跟我回家。」小雪說著就要把他拽起。
「去你媽的……」夏彪一下推開小雪,「我這兒正高興呢,要回你自己回。」
旁邊的狐朋狗友也攔著,非要讓小雪跟夏彪來個交杯酒。小雪煩了,拿過一瓶洋酒,獨自幹了三杯。眾人大聲叫好,劇烈的音樂響起。夏彪興奮起來,摟著身邊的兩個女孩瘋狂起舞。小雪怒火中燒,獨自走出了包間。
大廳里正放著一支慢搖樂曲。小雪獨自走到舞池裡,隨著音樂舞動身體。她閉著眼,淚水淌過臉龐。她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面前的泥沼似乎無盡無頭,永遠走不出去。在別人的眼裡,她可能就是個單純可愛的花店女孩兒,但實際上,她卻根本無法擺脫鬼見愁勢力的控制。她曾經想逃脫,一走了之,但母親的重病還需要錢,一切都要由她承擔。慢慢地,她彷彿已經習慣於黑暗,反而開始懼怕光明。音樂寂寞哀傷,正符合她此時的心緒,小雪盡情地舞著,頓時成為舞池中的亮點。
正在這時,一個醉漢圍了上來,一把摟住了小雪的腰。
「跳得不錯啊,來,跟哥玩兒玩兒。」醉漢噴著滿嘴酒氣說。
小雪一驚,奮力地掙脫出來:「你給我滾,老娘沒空。」
「嘿,小娘們兒有點意思啊。」醉漢笑著說,「哥就喜歡野的。」他說著還要往上撲。
小雪急了,揮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然後轉身就跑回了包間。
夏彪已經清醒了許多,看到小雪進來,忙把她拉了過來。「怎麼了?生氣了?」夏彪說。
小雪淚水漣漣,一頭扎在夏彪懷裡:「彪子,你帶我走吧,去哪兒都行,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不想……」她說著就哭了起來。
夏彪撫摸著小雪,心生憐愛:「行,咱們走,離開這個鬼地方。」
兩個人正說著,包間的門突然被踹開了,三個男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為首的就是那個醉漢。
「那個小娘們兒呢?姥姥的,敢打我!哎,就是你!你給我出來,出來!」醉漢指著小雪叫囂。
夏彪這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怎麼茬兒啊,活膩歪了是吧。」夏彪徹底清醒了,走到醉漢的跟前,「怎麼回事?」夏彪轉頭問小雪。
「他……他耍流氓。」小雪說。
「我操你大爺的!」夏彪說著抄起一個茶壺,猛地沖醉漢的臉上砸去。醉漢躲閃不及,頓時來了個滿臉花。
「哎喲,打他們丫挺的!」醉漢一捂臉,身後的兩個人就撲了過去。包間里頓時混亂起來。夏彪是這裡的常客,再加上是鐵鍬的地盤,仗著今天人多,想好好瀉瀉火。KTV的保安想過來阻止,被夏彪攔了出去。但沒想到,正打著,包間的門被撞開,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人身材瘦弱,年齡也就20出頭。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戴著墨鏡,頭髮染成了紫色。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個人,搖了搖頭。
「被他們打的?」他問。
醉漢已經清醒了,支撐著身體爬了起來,低著頭站到了那人的身後。
「你們誰是頭兒?」年輕人問。
「我,怎麼了?」夏彪不屑地走了過去。
「你們都誰打了他?」年輕人問。
「我們都打了,你能怎麼著。」夏彪那邊仗著人多,一下就圍了過來。
「那我告訴你,這個人跟我,只能由我打。」年輕人說著就抄起桌旁的一瓶洋酒,一回身就砸在了那個醉漢的臉上。醉漢猝不及防,應聲倒地。
夏彪等人都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年輕人會如此暴虐。
砸完了醉漢,年輕人轉過身來,酒瓶在破碎的時候劃傷了他的手,鮮血流了出來。年輕人看看,用嘴舔著傷口。「現在該你們了。」他說。
「呵呵,該我們了?你丫沒搞錯吧。」夏彪笑了起來,「你不會數數兒吧,不知道自己有幾個人吧。看看你丫的揍性,快回家吧,你媽喊你換尿布呢。」
「呵呵,你跟我比人多是吧。」年輕人笑了笑,回手拉開了包間的門。夏彪一看就愣了,門口密密麻麻地已經堵滿了人。
「怎麼著?想練練嗎?」年輕人說。
「操,你們仗著人多沒什麼意思。」夏彪還嘴硬。
「行,那你說怎麼辦?怎麼玩兒?」年輕人說著摘下墨鏡,那模樣竟然眉清目秀,像個女孩一樣。
夏彪知道寡不敵眾,估計要吃虧,就轉過頭,沖身邊的一個人使了個眼色,盡量拖延時間。「怎麼玩兒?單挑唄。」他說。
「呵呵,有意思,我喜歡單挑。」年輕人說,「來來來,把桌子拉開。」他說著就走上前去,搬動桌子,身後的幾個人也過來幫忙,在包間中間騰出一個空。
「大壯他們呢?」夏彪轉頭問。
「不接電話啊。」身後的人搖頭。
他們怎麼會知道,此時整個KTV都已經讓對面的這幫人給控制起來了。那個看場子的大壯早被堵在了保安室。
「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夏彪壯著膽子說,但心裡已然開始沒底。
「呵呵,這個你不用問,我也沒問你是誰啊。」年輕人笑著說,「可以了,咱們開始吧。泰格,你先上。」他回頭喊。
一個健壯的年輕人迅速走上前來,他年齡也不大,似乎也就二十四五歲。
「你們呢?你直接上嗎?」年輕人問。
「我……」夏彪猶豫了一下,回頭一看,那幫狐朋狗友早就退後好幾步了,「上就上!」他往前走了一步。
「彪子,算了吧,別打架了。」小雪跑了上來,「對不起啊,都是誤會,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打人,你高抬貴手,就放過我們一次吧。」小雪央求著年輕人。
「怎麼著?要不你也上?」年輕人笑了,「朱迪,你跟她玩玩?」他回頭沖著一個女孩說。
「不不不,她不上,就我一個。」夏彪趕忙把小雪推了回去。
「呵呵……」年輕人邪性地笑著,「這單挑是什麼規矩?」
「單挑?誰爬不起來了就算輸唄。」夏彪說。
「行,聽見了吧,泰格,你別讓他打得爬不起來。」年輕人笑著說。
他話音剛落,泰格突然發力,一拳就沖著夏彪的面門打了過去。夏彪趕忙躲閃,但拳雖躲過了,泰格借力使力,猛地用手扒住了夏彪的肩膀,用膝蓋狠狠地頂了過去。只聽「砰」的一聲,夏彪一頭栽在地上。
「喲吼!」年輕人興奮地舉起雙手。
夏彪捂住腹部,渾身顫抖著,但不想又被對方的人架了起來。
「繼續,繼續,你快點反擊啊。」年輕人用手擺出拳擊的姿勢。
「我,我認輸了,行不行?」夏彪問。
「哈哈,咱們的規矩沒有認輸啊。」年輕人大笑,「你剛才都說了,誰爬不起來才能算輸呢。繼續繼續!」
夏彪還沒反應過來,泰格又是一記勾拳,正打在他的腹部上。夏彪一彎腰,一肚子的酒水都吐了出來。
「哎呀,太噁心了。」年輕人往回退了一步,「繼續繼續,還能站著啊。」
「別打了,求求你們了。」小雪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喊著,幾個人竭力攔著她不讓上前。
泰格像打沙包一樣,將夏彪一次次擊倒。夏彪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執拗地一次次站起。但到了最後,也實在是爬不起來了。
小雪掙脫了阻攔,沖了過去,一下撲在了夏彪的身上:「你們還想怎麼樣?他已經起不來了,彪子,彪子……」她把夏彪抱在懷裡。
「不對不對,他還能爬起來,所以單挑還沒完。」年輕人說著沖身後打了個手勢,一個人拿過來一根棒球棍,遞給泰格,「技術比賽吧。」他說。
小雪剛要阻攔,被對方的人猛地拉開。泰格掄起球棍,猛地砸到了夏彪的腿上。
「啊……啊!」夏彪撕心裂肺地大喊,他清晰地聽到,自己腿骨被打折的聲音。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對方的人這才放開小雪。
「記住了啊,以後出來別那麼牛×。」年輕人笑笑,戴上墨鏡,轉頭就要走。
「哎,你叫什麼名字?你敢留下嗎?」夏彪氣喘吁吁地問,豆大的汗滴布滿臉龐。
「呵呵,你是想約下次單挑吧。」年輕人笑著,「我叫小青,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我經常到市西區的籃球館打球,咱們可以在那兒約,地方大。」
「行,我記住了,你等著。」夏彪顫抖著說。
小青不屑地笑笑,轉身離開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