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西區一棟老舊的五層建築里,鬼見愁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直勾勾地看著對面的女孩。窗外雷雨交加,屋裡一片香艷。女孩二十歲出頭,濃妝艷抹,臉上帶著挑逗的表情,身上只穿著內衣內褲。
「鬼哥,我可脫了啊。」她抿嘴一笑,褪去最後的偽裝。
老鬼盯著面前豐腴的身體,不為所動。「轉一圈兒。」他說。
女孩裝作害羞,輕佻地笑著:「討厭……」說著便緩緩地原地旋轉。
老鬼看了一會兒,低頭點燃了一支雪茄,輕輕地噴吐,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你知道我找你要做什麼嗎?」
女孩把身體轉回來,故意撫了撫前胸。她早已落入風塵,對陌生男人的眼神並不抗拒。「知道啊,是為你辦事……」她聲音軟軟的。
「為什麼要為我辦事?」鬼見愁蹺起了二郎腿。
「那還用問,當然是為了錢。」女孩毫不隱瞞。
「好,那你出去找鐵鍬,他會告訴你具體怎麼辦。從今天起,你不再叫原來的名字,我們會給你提供新的身份。每次做完之後,你會拿到十萬元的酬勞,但一定要記住,嘴要嚴、不能亂說,不然……」鬼見愁停頓了一下,「你知道後果的嚴重性。」他說著就擺了擺手。
「知道,鬼哥說話我一定照辦。」女孩柔柔地說。她並未離開,而是往前走了幾步,「鬼哥,就這麼讓我走了嗎?」她問。
「那還能怎麼樣?」鬼見愁知道她話裡有話。
女孩笑了笑,邁著貓步走到鬼見愁身旁,慢慢地俯下身體。「鬼哥,你不先試試嗎?」女孩湊到他耳畔。
鬼見愁抬起頭,並沒有回答。女孩彷彿受到了鼓勵,轉到鬼見愁面前,輕輕地蹲了下去。她熟練地操作起來,鬼見愁也不拒絕,把身體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但女孩忙活了半天,卻無濟於事。
「哎……算了算了……」鬼見愁推開女孩,繫上褲子。
女孩站起來,嬌滴滴地說:「鬼哥,你別急啊,還沒開始呢。」
「別廢話了,出去跟鐵鍬拿一萬走,就說我幹了你了。」鬼見愁擺擺手。
女孩高興地親了他一口,轉身就要出門。
「哎,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啊,嘴要嚴。」鬼見愁再次叮囑。
「知道了……」女孩回頭笑著,「鐵鍬哥,發錢發錢。」她一出門就大聲說。
鬼見愁嘆了口氣,剛想仰在沙發上歇一會兒,就聽外面亂了起來。他警覺起來,推門走了出去。
在外面,徐國柱正和鐵鍬劍拔弩張。他看到鬼見愁,不屑地笑了:「怎麼著?連你丫都當了老總了?」
鬼見愁沒想到徐國柱能找上門來,就沖鐵鍬擺了擺手,走了過去說:「大棍子,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我怎麼來的,你甭管,我有事兒要問你,怎麼著,就在這兒說?」他擼胳膊挽袖子。
「進來吧。」鬼見愁轉過身,帶著他走進了辦公室。鐵鍬不放心,也跟了過來。
「你出去!」徐國柱指著鐵鍬說。
鐵鍬沒動地方,還要堅持。鬼見愁沖他使了個眼色,鐵鍬這才出了門。
屋裡就剩下了兩個人。
「什麼事兒這麼急啊?」鬼見愁問。
「你過來,我跟你說。」徐國柱沖他招了招手。
鬼見愁疑惑,走到徐國柱面前。
「你跟花兒是什麼關係啊?」徐國柱擰著眉問。
「我跟她?」鬼見愁不解,「沒關係啊?」
「別他媽在這兒裝孫子了!」徐國柱說著就揮出一拳。
鬼見愁沒料到他會突然襲擊,躲閃不及,一下被打中了腹部。他疼得彎腰,徐國柱又順勢抬起一腳,將他踹倒。
「你他媽犯什麼病了!」鬼見愁也不白給,一把抱住徐國柱的腿,也將他扳倒。
徐國柱倒在地上也沒閑著,沖著鬼見愁的腦袋就踹。鬼見愁忙護住臉,剛要起身,正看見徐國柱舉著一個花瓶砸了下來。
嘩!這一下可夠狠的,土陶的花瓶在鬼見愁身上砸得破碎。要不是他護住了頭,估計就一臉花了。
「我去你媽的!」鬼見愁猛地撲了過來,雙手掐住了徐國柱的脖子。徐國柱人高馬大,一翻身就把鬼見愁壓在底下。兩個人在辦公室里纏鬥起來。鐵鍬剛闖進門要幫手,就被鬼見愁罵了出去。
「孫子,我弄死你丫挺的。」徐國柱掐著鬼見愁的脖子,不斷發力。鬼見愁的臉憋得通紅,不斷用拳擊打著徐國柱的左肋。徐國柱疼痛難忍,這才放手,但剛一放手,鬼見愁又把他壓在下面。
「大棍子,你丫到底什麼意思!」鬼見愁的頭皮蹭破了,鮮血直流。
徐國柱的嘴角也破了,氣喘吁吁地瞪著鬼見愁:「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鬼見愁也累了,鬆手把他放開,站起身來,後退了兩步。「你真想聽嗎?」他問。
「廢話!說!你到底……」徐國柱猶豫了半天,「動沒動過她?」
鬼見愁見他問這個,笑了:「你的女人,我不動。但她這些年所有的花銷,包括那間花店,都是我給的。」
「你在控制她?」徐國柱問。
「對,我是控制著她。」鬼見愁回答。
「為什麼!」徐國柱質問。
「因為我願意,我有能力養活她!」鬼見愁挑釁著。
「我操你媽,你丫那些髒錢!這些年我是不是對你太客氣了!」徐國柱火了。
「你甭跟我這兒氣勢洶洶的,我不吃你這套!」鬼見愁也提高了嗓音,「髒錢?那什麼錢乾淨的呢?你們掙的就乾淨,我們的就臟?大棍子,你別他媽天真了。這個花店就是個擺設,我就要讓她老老實實地待在裡邊。要不,你丫會有炮友嗎?」他直接把事情挑明。
「我操你大爺的,你一直在監視我?」徐國柱氣得發抖。
「我犯不著,我是為了還你的人情。」鬼見愁說。
「去你媽的,我不用你還!」徐國柱說,「你放了她,我就不再找你麻煩。」
「現在不行,我以後會放了她。」鬼見愁說。
「她欠你多少錢,我還!」徐國柱說。
「她一分不欠,是你欠我錢。我每年給她十萬,你算算,現在都多少錢了。」鬼見愁說,「你一年能幹她幾次啊,你算算,比他媽『空姐兒』都貴!」
「你……」徐國柱氣得發抖,「那些照片是你拍的?」他問。
「是我拍的。」鬼見愁理直氣壯。
「你想幹什麼!讓我放棄那個案子?」徐國柱問。
「是的,這只是第一步。」鬼見愁直來直去。
「你以為這樣有用嗎?」徐國柱問。
「棍子,聽我一句勸。趁著現在我這個層面還能解決,就趕緊放手,要是換了別人,我不知道下一步會怎麼樣。」鬼見愁說。
「你這是在威脅我?」徐國柱皺眉。
「我沒必要威脅你,你是什麼人我知道。」鬼見愁說,「因為敬著你,所以這些年來我和兄弟們一直守著規矩,但現在的新人,可不會再講老理兒。」他嚴肅地說。
「你甭跟我這兒吹牛×,流氓就是流氓,永遠上不了檯面兒。我不怕你挖我的事兒,大不了我脫了這身衣服,但你可得小心點兒,要是玩兒出了圈,就肯定得挨辦!」徐國柱說。
鬼見愁看著他,嘆了口氣。「你就是自己無所謂,也該想想花兒。」他的眼神冰冷,「棍子……我也是身不由己。」他也嘆了口氣。
雨後的陽光一片燦爛,但徐國柱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穿過摩肩接踵的人群,撲面而來的喧囂在他身後消散。他步行來到北菜園街,到一個老字號要了一碗炒肝,但沒吃兩口就淚流滿面。他拿劣質的餐巾紙努力地胡嚕著臉,弄得滿臉紙毛。他再也吃不下去,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在一個破舊的小巷中痛哭流涕。有人駐足觀望,他也不管不顧。生活、工作、感情,他即將一無所有。那曾經妄想的一束光亮,在此刻也像花姐門前的聲控燈般轉瞬即逝。他彷彿站在沙漠里,遙望著孤獨的無盡無頭,而自己曾經幻想那重新開啟的生活,其實根本沒有敞開過大門。他在這個炎炎夏日,寒冷到渾身顫抖,腳下像踩了棉花一樣,輕飄飄的,根本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在護城河旁,他顫顫巍巍地從兜兒里拿出一串鑰匙,奮力地扔了出去。他看著水面濺起的浪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