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都在追緝鬼見愁,他整日躲在房間里,甚至不敢開燈。他試過離開這個城市,但卻發現幾乎不可能。警方已經將他的通緝令發到各個口岸,只要他一出現便難逃法網。同時小青也發布了對他的懸賞,自己的腦袋已經被炒到了七位數。從新聞中,他知道了小雪自殺的消息,鬼見愁知道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收拾,他前思後想,終於撥通了徐國柱的電話,並約定今晚在老地方見面。
市南區的百尺道,是一條長達百尺的狹窄道路。這條道被夾在兩個土山之間,兩頭雖然都通著大路,但寬度卻只有三尺,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在二十年前,徐國柱就是在這裡揚名立萬。
徐國柱打車到達的時候,鬼見愁已經等候了多時。他站在百尺道的黑暗裡,默默地抽著一根雪茄。見到徐國柱,便走了出來。
「鬼見愁,你丫還有臉來找我!」徐國柱一見面就暴怒起來,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棍子,你聽我說。」鬼見愁攥住徐國柱的手,「我知道,你對我誤會很深。但我告訴你,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我被人玩了。」
徐國柱放開手,冷冷地看著鬼見愁:「花店不是你砸的?」
「當然不是。」鬼見愁說。
「那些什麼狗屁錄像,也不是你放在網上的?」徐國柱又問。
「你覺得我會嗎?我傻嗎?」鬼見愁辯解。
「那是……怎麼回事?」徐國柱皺眉。
「都是小青乾的,他一直在往我身上嫁禍。」鬼見愁說。
「小青?」徐國柱皺眉。
「哎……是個襄城來的生瓜蛋子。聽說小時候捅過人,進過少管所,出來以後就一直被黃有發養著。這次來B市,是替黃有發做事的。」鬼見愁說。
「哪個黃有發?」徐國柱問。
「就是那個D融寶的控制人。」鬼見愁不再隱瞞。
「哦……」徐國柱看著他的眼睛,「他乾的……你沒攔著?」
「哎……我也是一時大意了,沒想到這個小兔崽子會這麼狠。他辦事沒規矩,心狠手辣。棍子,你也得小心。」鬼見愁說。
「瞧你丫那揍性……我們警察不用你提醒。」徐國柱不屑,「幹嗎把我約到這兒?」他問。
「我覺得在這兒踏實。」鬼見愁說的是心裡話。百尺道因狹長狹窄只能供一人通過,被當成了接頭和交換信息的最佳場所。雙方面對面地進行,即使有第三人,也很難形成一對二的局面。但路兩頭的情況卻不同,在徐國柱的這邊,只有一條出口通向大路,而鬼見愁那邊則有三個不同的岔口。所以只要談不攏,鬼見愁一方可以隨時逃走。
「二十年了……棍子,咱們都老了……」鬼見愁看著徐國柱說。
徐國柱看著他,並沒有說話。四周一片死寂,彷彿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徐國柱看著面前狹長的黑暗,不由得又想起了二十年的那驚險的一幕。
那時徐國柱還不到四十歲,正在職業的巔峰期。市南區的大小流氓,只要見到他,都得畢恭畢敬地叫聲「棍兒哥」。鬼見愁雖然聚集了一些力量,但還遠不是當年老萬和國生等人的對手。在警方的高壓態勢下,各方勢力都保持著一種穩定的默契,盡量不去騷擾老百姓。但在二冬子從襄城過來之後,市南區就開始亂了。二冬子渾不吝,打架照死了下狠手,又加上他有精神病史,許多人都躲著他。老萬為避其鋒芒,到市北區發展,國生認了,帶著一幫「佛爺」按月給他進貢,再加上最狠的老炮兒杠頭入獄。一時間市南區竟成了二冬子的天下。警方對二冬子團伙嚴打了幾次,都因沒有證據無功而返。這下二冬子的名聲更響了,甚至被流氓們傳成了南城的霸主,與市西區的「水雞子」、市北區的「哈道」齊名。老鬼雖然躲著他走,但還是被找上門來。由於話不投機,二冬子揚言要親手辦了他。
「你當時是怎麼得罪他了?」徐國柱問。
「嗨……」鬼見愁嘆了口氣,「我做服裝生意,攤位多,手下人雜。二冬子就找到我,讓我提供渠道幫他賣粉兒,我不幹,他就說要殺了我。」
「哼……」徐國柱默默點頭,腦海中又浮現出二冬子的狠勁兒,「這孫子是有點神經病的德行,我記得當時我找他的時候,他也在那牛×哄哄,但我一個大嘴巴就給丫抽趴下了,也沒看出他敢怎麼樣。」徐國柱說。
「是啊,那時誰敢惹你啊。」鬼見愁苦笑。
「你什麼意思啊?現在就能惹我了?」徐國柱盯著他的眼睛。
「呵呵……你還是那樣,一點兒沒變。」鬼見愁搖頭。
「變不了了……這麼多年了,早他媽定型兒了。」徐國柱嘆了口氣。
在二冬子放出話之後,老鬼便把消息告訴了徐國柱。徐國柱為了避免流血事件的發生,便到正午歌廳教訓了二冬子,誰知這一下竟將他激怒。二冬子往外散消息,說老鬼是大棍子的『點子』,一直在出賣道上的秘密。這下老鬼被逼上了死路。按照流氓的規矩,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能藉助警察的力量,一旦違反了規矩,就沒法在道上混了。於是老鬼被迫應戰,接受了二冬子的單挑。地點就是單挑的聖地,百尺道。
「哎,我問你,他為什麼要殺那個警察?」徐國柱問。
「不知道,我到現在也弄不清楚。」鬼見愁搖頭,「雖然在約定時,說雙方都可以帶傢伙,但按照道上的規矩,槍是絕對不能使的。」
「那他為什麼這麼做……」徐國柱費解,「還有,那個舉報電話也不是你打的?」他又問。
「不是,我說了多少遍了。棍子,我那天來就沒想活著回去。」鬼見愁回答。
「操他媽的,還真是他。」徐國柱默默地念叨著。
「二冬子就是條瘋狗,得誰咬誰,幹掉他是你給B市造福。」鬼見愁說。
「滾你大爺的,扯淡!」徐國柱罵道,「他趴下了,你站起來了是不是?」徐國柱問道。
鬼見愁搖頭苦笑。「其實,我一直覺得,事情不會是那麼簡單。」鬼見愁說。
「什麼意思?」徐國柱皺眉。
「我總覺得,二冬子的背後還有人。」鬼見愁說。
「背後有什麼人?」徐國柱皺眉。
「我也不知道,但他剛來B市的時候並沒多少錢,但後來不知走的哪條路,錢就突然多了起來。」鬼見愁說。
「他不是販毒嗎?」徐國柱問。
「那更需要本錢啊,可不會是個小數兒。」鬼見愁說,「我覺得……他後面應該有個老闆。」
徐國柱沉默著,不禁又想起了崔鐵軍說過的話。「那照你所說,他殺那個警察,沒準也是被人僱用?」他問。
「這個我可不敢說。但我倒聽道上的人說過,那個警察當時在查著一個倒粉兒的案子。」鬼見愁回答。
「操,應該讓他活著!」徐國柱嘆了口氣,但說完就覺得特沒意思。
在二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徐國柱和二冬子在百尺道上面對面地對峙,他已經對天鳴槍,但二冬子卻依然不肯投降。天漆黑如墨,時間彷彿停止。徐國柱緊盯著二冬子的右手,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但在一瞬間,二冬子還是舉起了槍口,徐國柱被迫還擊,一顆子彈不偏不斜地擊中了對手的眉心。從此,道上少了一個悍匪,警界多了一名英雄。
「你跟我說了這麼多廢話,到底想告訴我什麼?」徐國柱有些不耐煩了。
「我想讓你幫我做一件事。」鬼見愁說著,向徐國柱走了過來。他剛要往下說,一架小型飛行器突然從遠處飛到了頭頂。
「小青!」鬼見愁頓時警覺起來。但他話音未落,幾輛車已經停在了徐國柱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