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病」了,太醫院的御醫沒有一個能夠把准她的脈……李蓮英卻深知主子的病根,他從宮外給慈禧找來了三個貌似潘安的「小郎中」……
卻說咸豐皇帝臨死前,為了不使權利偏斜於一、二人之手,造成大權獨攬的局面,曾賜給皇后鈕祜祿氏(即慈安皇太后)一方「御賞」印,賜給懿貴妃那拉氏一方「同道堂」印。
皇帝的諭旨,起首處蓋「御賞」印,即印起;結尾處蓋「同道堂」印,即印訖,只有蓋上了這兩方印,才說明所發諭旨得到了皇帝的批准,否則便是無效。按說兩宮皇太后權力相等,可誰想這慈安太后平日里只是呆在宮中,吟經誦佛,對朝事並不感興趣。雖與慈禧太后同擔垂簾聽政,但是對於國家政事只不過點畫諾而已。加之她秉性坦白,素無城府,遇事退讓居多,很少爭執,使得朝政大權漸落慈禧太后一人手中。慈禧太后大權在提,凡事獨斷專行,因此日增驕橫,但由於慈安太后尚在,為禮法所拘束,事事不能隨心所欲,仍不免有掣肘之處。同治年間,寵監安德海被戮,更使她大為惱火,從此便將慈安太后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光陰荏苒,不覺已是光緒六年。這年清明,風和日暖,桃花滿枝,兩宮皇太后同赴東陵,祭奠咸豐皇帝。
一大早,兩宮皇太后的鑾駕就出發了。和風煦煦,綠草蔭蔭,看著這一切,久居深宮的慈禧太后不由得心情舒暢,深深吸了幾口那新鮮的空氣,轉過臉說道:
「姐姐,今天的風景真是好,好長時間沒有看到過了。」
祭祀本是件莊重的事情,可慈禧太后今天卻象有什麼喜事,渾身的袍服一律用杏黃色的貢緞製成,上下前後用金線綉著鳳凰,在袍子的邊角上釘著無數的珠子,大小不一,多達數千顆,陽光照耀下,尤如萬道金光從身上發出,一閃一閃地發亮。慈安太后見了本來心裡就不高興,這會又聽她說出這種話,忍不住說道:「妹妹,你怎麼忘了,我們今天去祭祀先帝!不是出來遊玩的。」
聞聽此言,慈禧太后的臉不由得陰了下來。
一路無話。一行人進入陰森的太廟大殿,太監們便忙開了。不大功夫,只見咸豐靈牌前已擺好了酒十杯、筷子十雙、黃米飯四盤、全羊一隻。隨著禮儀官一聲「開祭」,只見慈安太后徐步上前,燃香焚燭之後在那拜墊上跪了下來。接著慈禧太后上前,正要在慈安太后旁邊跪下,忽聽慈安太后開口說道:
「妹妹,這是留給上邊姐姐的。」原來這個位子是留給已故孝德皇后的。
慈禧太后正要屈膝下跪,一聽此言好不難堪,忍不住問:
「那你說妹妹我應該在哪呢?」
「你跪在我後邊。」
什麼?跪你後邊?慈禧太后聽了不由沉著臉問:「憑什麼我在後邊,而姐姐你卻在前邊?」
「今日是祭祀先帝,在先帝面前,只有一個太后。」
「我與姐姐並坐垂簾,都是一般的母儀天下。」
看見慈禧太后不遵祖訓,慈安太后也不由得來了氣,說道:「先帝在時,你只是一妃嬪,至於做太后,卻是先帝殯天之後。既為妃嬪,那麼就依禮應當跪在後邊。」
慈禧太后一聽急了,喊道:「如果姐姐定要爭這個過節,我就情願一死,到先帝面前,請先帝評這個理去。」
「這是祖訓規矩,理應如此,切不可亂了名份!」
你一言我一語,一時間,兩宮皇太后在廟堂上,當著眾王公大臣吵了起來。這可怎麼辦好?兩個都是太后呀。一幫王公大臣也不知道怎麼勸好。倒是恭親王奕訢忍不住先開了口:「西太后,依照祖宗留下來的規矩,您應當在後邊。」
慈禧太后一看是奕訢,正想反駁兩句,誰知醇親王已替他開了口:「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但今日我兩宮皇太后同著垂簾聽政,如果這樣做,怎能保證以後政令的貫徹?」
一看有兩位王爺出頭,其他人的膽子也大了。這些人平日里懾於慈禧太后的淫威,這會兒自然多替她說話。慈安太后一看,自己勢單力薄,再堅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好處,只好默許慈禧太后在她旁邊跪下。祭祀大典總算得以順利進行下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回到宮裡,慈禧太后正為這事惱火著呢,忽然慈安太后宮裡的尤太監報告說步軍統領榮祿榮大人在宮裡勾引妃子,讓她去看看。怎麼竟會發生這種事,氣得慈禧太后連喊李蓮英備轎,準備要親自去查個究竟。
榮祿,滿洲正白旗人。早年曾是慈禧太后的意中情侶,兩人情思綿綿,心照不宣。後來慈禧太后被選入宮中,作了咸豐的妃子。有情人雖不能成伴侶,但依舊藕斷絲連,情深義重。加上這榮祿在熱河事變中為保護兩宮返京立下汗馬功勞,因而深受慈禧太后寵愛。這日里因事進宮稟奏,誰知剛進得宮來,便迎面碰上個女子。只見那女子纖臂蜂腰,瓜子臉上一雙黑黑的眼睛脈脈含情,直把個榮祿看得目瞪口呆。那女子整日獨處深宮,看到榮祿這副樣子,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於是榮祿也顧不得去拜見慈禧太后,徑直與那女子去了房中。誰曾想好夢難圓,兩人進房時卻被這尤太監給看到了,急忙告於慈安太后。慈安太后也因祭祀的事正煩著,不想再惹什麼麻煩,於是就讓告訴慈禧太后,隨她處置去吧。
榮祿與那妃子進得房中,寬衣解帶,躺在床上,正欲成就好事,忽聽門「啪」的一聲開了,以為是哪個不知情的太監闖了進來,正欲開口責罵,轉臉一看竟是慈禧太后,嚇得連忙滾下床來,趴在地上。
慈禧太后本來心裡就不高興,再看見自己的情人竟與別的女子在一起,不由大怒道:
「小李子,把這不要臉的賤貨給我拉出去痛打一百棍,然後打入冷宮。」
「太后,這一百棍下來,恐怕……」李蓮英小心地說。
「哪來那麼多廢話!讓你打你就給我打,死了活該,誰讓她作出這種事來!」
榮祿沒想到慈禧太后竟會發這麼大的火,連忙趴在地上使勁磕頭,嘴裡直喊:「太后息怒,都是下官一時糊塗,求太后饒了下官吧。」
「饒了你,虧你說得出口!我平日里是怎麼對你的?你竟這樣報答我!我看這官你也別作了,回去好好反省去吧。」說完,慈禧太后也不看榮祿一眼,轉身就回宮去了。
回宮後慈禧太后一直悶悶不樂,心裡真是越想越氣:「慈安太后與我作對,怎的你榮祿也來湊熱鬧?嗯,不對,這事怎麼這麼巧,偏偏讓她給碰上了,莫不是她……
正在這時,李蓮英上前安慰道:「太后請放寬心,常言說的好,人在人眼下,怎敢不低頭!還是保重玉體要緊,何必自尋煩惱呢?」
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如同火上澆油,氣得慈禧太后柳眉倒豎,鳳眼圓睜,怒喝道:「你說什麼?別忘了你是在給誰說話!按規矩她並不比我高!」
李蓮英一看,這還了得,從沒見太后對自己發這麼大的火,急忙哽咽著說:「太后息怒,奴才看您生氣,怕傷著身子,所以想安慰您,誰知嘴笨說錯了話。」說完居然淚流滿面。
慈禧太后一看感動了不得了,又是難過,又是高興,沒想到小李子竟是這樣的忠心耿耿體貼入微,點點頭說:「好了,起來吧。你有這份孝心,也不枉我看重你。俗話說:不要氣,只要記,你也記著今天這一段,咱們大家走著瞧吧!」
自咸豐帝死後,慈禧太后每日里忙於政事,甚覺無聊。偶爾看了幾次戲,不曾想便著了迷。每當煩惱之時,就去看戲。
這次也不知是氣糊塗了還是怎的,倒把這老習慣給忘了。她忘了,李蓮英可沒忘。這日里便奏明慈禧太后,把京城裡的有名戲子俱傳進宮來,排演戲劇。
慈禧太后聽了,皺了皺眉頭,面有難色地說:「你有這份孝心就行了。只是宮中無故唱戲,不合祖宗家法,再說這幾天情形複雜,讓『東邊』聽了免不得又說閑話,就算了吧。」
李蓮英把肩膀一聳,說道:「太后怕她作甚?太后您便是老祖宗,祖宗的家法,別人改不得,只有太后您可以改得的。
咱大清國的天下,還不是靠您一人維持著,唱一兩回戲,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您這幾日心情一直不好,也該散散心了,萬一……,奴才可擔待不起呀!」
慈禧太后聽了李蓮英的話,心裡不由得喜滋滋的,於是笑著說:「沒想你還有這麼一張利嘴,既然你這樣說,就喚他們進來吧。」
李蓮英答應了一聲,正要出門,忽然慈禧太后又開了口:
「對了,你順便把東邊和那些王爺們都喚來,我倒要看看他們誰還敢說什麼。」
聽了慈禧太后要看戲,慈安太后不由得面露難色,這可是有違祖宗家法的事,想阻止。可轉念一想:這幾日她心情不好,就讓她散散心吧。自己推說身體不爽快,回絕了。慈禧太后一看慈安太后不敢說什麼,自然滿心歡喜。倒是難為了那幫王公大臣們,雖說不想來,可又懼怕慈禧太后的威勢,不能不來陪場。
先演的《水漫金山寺》,誰知看了大半天,慈禧太后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這可怎麼辦好?恰好這時演到了青蛇為救白蛇施法借天雨,李蓮英不由靈機一動,連忙喚李三順將宮內安設的水管打開。一時間,只見水花飛濺,射得一幫王公大臣蟒袍衣褂象水淋雞一樣。慈禧太后見了這般樣子,喜得心花怒放。王公大臣們看慈禧太后那副高興的樣子,多不敢言。只有那醇親王忍不住挽起袖子,想上去痛打那李三順。旁邊恭親王見了急忙拉住,說道:「五哥,忍著點吧,別自討煩惱。」醇親王見了方才又坐了下來。
誰想這舉動被李蓮英看到了,心想你不滿,我還有好看的呢。待演《思志誠》一戲時,他乾脆自己扮起了窯子里的鴇母,待有嫖客來了,便高聲喊道:「老五,出來見客呀。」醇親王在弟兄中行五,一聽這話,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慈禧太后在那,喝了聲「這奴才這般大膽,那還了得。」便衝上戲台,拉住李蓮英想痛打一頓,手還沒落下,就聽有人說話了:
「住手!醇王爺,你眼裡還有我嗎?」
醇王爺這才想起慈禧太后還在,急忙跪地答道:「太后息怒,臣一時衝動,就……,只是這奴才也太大膽了。」
「我的奴才,難道不知怎麼管教嗎?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點。」
「是,臣知罪,只是剛才這奴才……」。醇親王仍不甘心,說道。
「他又怎麼了?這是在唱戲,你知道嗎?覺著不高興可以回家去,沒人勉強你。」
恭親王一看情形不妙,急忙上前說:「太后息怒,醇王爺性情魯莽,您就原諒他了吧。」說完趕緊把醇親王拉回了座位。
回到家裡,醇親王是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我好歹也是個王爺,難道就讓一個奴才戲弄不成?遂拿起筆,想寫個奏摺,奏請嚴懲李蓮英。福晉見了,急忙阻攔:「王爺,不可以這樣做呀。」
「什麼?難道我就這樣算了不成?我好歹是個王爺,如果就這樣算了,以後我出門有什麼臉再見人。」醇王爺滿臉怒氣地說。
「王爺,這不是鬥氣的事呀。你也不想想,現在西太后大權在握,那李蓮英又是她身邊的人,你寫上去,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會使她更厭惡你,說不定還會……。」
「既然這樣,我就給東太后寫。」
「東邊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現在自身都難保呀。」
「東太后現在是不大理朝政,可她還掌著『御賞』印,豈能容她西太后專橫朝政。好了,你再別羅嗦了,退下去。」
醇親王的摺子很快就到了慈安太后的手中。看了那奏摺,慈安太后也犯難了。那年她與恭親王聯合處死了慈禧太后的寵監安德海,慈禧太后就對她不滿,如今再去說李蓮英,那慈禧太后豈敢善罷干休?可轉念又一想,權監禍國的事,並不是沒有過,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我怎麼去見列祖列宗?於是決定還是去說說。
「慈安皇太后駕到!」一聽慈安太后來了,慈禧太后索性上床躺了下來。慈安進來一看,急忙關心地問道:「妹妹今天怎麼還沒下床,是不是身體不適?」
「是的,心情不好,氣的!」
慈禧太后聽了,明知是沖自己來的,可又無可奈何。於是索性直接將醇親王摺子的事說了出來。
「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那是在唱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慈禧太后躺在床上,不冷不熱地說。
「姐姐我知道那是在演戲,可也要注意點規矩呀。醇親王好歹也是咱自家人,你那樣對他,讓他下得了台嗎?再說這李安達(宮中對太監的尊稱)確實做得也有些過分,我看你就管教他一下,讓醇王爺也有個台階下。」慈安太后小心地說。
再看此時的慈禧,眼眶濕潤,哽咽著說:「小安子在時,你們說他這說他那,我沒說什麼。現在又來指責小李子,你們為什麼就不能讓我身邊有個貼己的人呢?既然姐姐你這麼說,那你就看著辦吧。」
「妹妹你誤會了,我真不是這個意思呀。」慈安太后一時真不知該怎麼解釋,說完這話,就悻悻地回宮而去。
慈安太后一走,慈禧太后就下了床,望著那遠去的背影,不由得冷笑了兩聲,心想既然你多事,那麼你就來處理一切吧。
第二天一早,慈安太后就等著和慈禧太后一起上朝聽政。
誰知慈禧太后沒來,卻來了個李蓮英,只見他上前跪奏道:
「奴才問太后安。昨夜裡慈禧太后偶感風寒,今日不能上朝,讓奴才來說一聲。
慈安太后一聽可急了,自己從沒獨自上過朝。雖說平日里兩宮垂簾,可拿主意的是慈禧太后,自己一點經驗都沒有呀。於是急忙問李蓮英到底要緊不要緊。
「奴才也不知曉。」
無奈何,慈安太后只得前往長春宮,進屋一看,慈禧太后還躺在床上,急忙問:
「妹妹身體要緊不?怎的昨日里還好好的,今就病的這麼重,太醫來過沒?」
「昨夜裡偶感風寒,剛才已讓太醫看過了。今日姐姐就一人上朝去吧。」其實她那裡有病,只是想看慈安太后的笑話而已。
慈安太后聽了真有些手足無措之感,只見她遲疑著問:
「我怕我一人不成吧?」
「沒什麼不成的!這麼多年下來了,難道說還有什麼看不清楚,聽不明白的?再說總不能我們兩人都不去上朝吧!」慈禧太后看了慈安那副著急的樣子,暗暗竊喜地說。
天清氣朗,陽光明媚。養心殿內金光耀眼。大殿正中高懸先祖雍正帝御書的「中正仁和」匾額。年僅九歲的光緒帝懷著童稚的好奇心端坐在寬大的紅木龍椅上,其後設八扇精緻的黃色紗屏。紗屏後設御案。透過那薄薄的紗屏,可以清晰地看見左邊坐著神態略帶緊張之色的慈安太后,右邊卻空著,那是慈禧太后的位子。
本說慈安太后整日上朝聽政,早已習慣了這一切,可今天沒有了慈禧太后,她的心情格外的緊張,心彷彿都要跳出嗓子眼來了。恰在這時,四川提督鮑超出列跪奏:
「臣鮑超恭請皇太后、皇帝聖安。」
慈安太后先問了路上的情形,然後又問:「四川的百姓,日子過得好不好?」
「百姓安日如常。」鮑超用濃厚的川東口音答道。
「沿途百姓呢?看上去可好?」
「仰賴天恩,百姓平安。」
慈安太后問了幾句,就覺著無話可話了。略停一停又問:
「你在路上走了幾天?」
這個時候中俄關係緊張,朝中主戰主和一直沒有定論。鮑超這次奉旨入京本是來談對俄的軍務部署的,本以為客套幾句後該談正事了,誰想慈安太后只是問些無關緊要的事,只得答道:「臣約走了一個多月。」
「聽說你身子不好,近來怎麼樣?」
「謝太后關懷,奴才好多了。」
只見這時慈安太后點點頭,換了個話題:「你打過好多仗?」
鮑超一聽總算沾了點邊,急忙答道:「太多了,記不清了。」
「你很勇敢!」
「不敢,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臣只是作了自己應該作的。」
「平日里多注意身子,只有這樣,才能勤於政事。」
「是,謝太后關懷。」
又沒話可說了,慈安太后是真的想不出什麼話了,只好說道:「你可以下去歇著了。」
鮑超知道,這是召見結束的表示,隨即跪安退出了養心殿。心裡直納悶,太后今天是怎麼了,一個勁問些瑣碎事情,難道不知道召我來是作什麼?不可能呀!聖旨上不寫的明明白白嗎?
那慈禧太后裝病,想看慈安太后的笑話,可心裡仍不踏實,於是使差李蓮英去打聽消息。待李蓮英回來將慈安太后召見鮑超的事一說,可把慈禧給樂壞了,連連拍手鼓掌,嘴裡直喊:「妙,太妙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再病幾天吧。」自此,慈禧太后就不理朝政,每日里同著李蓮英玩樂。
一連數十天,慈安太后一人上朝。可誰想棘手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直把她忙得個焦頭爛額。這日里退朝回到宮裡,想想自己實在沒這能力,心裡想的可嘴裡卻不知如何說好。不由得又想到了慈禧太后,唉,自己還是不如人家呀!也不知她病好了沒,怎麼一病就這麼長日子?遂帶著一幫太監奔長春宮而去。
待進了長春宮一看,慈禧太后依舊躺在床上,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說道:「妹妹近來身子好些了吧。」
「還是沒什麼起色。」
慈安太后一聽這話可急了,急忙問:「到底什麼病呀,讓太醫看過沒有?」
「唉,看了也不頂用。」
站在一旁的李蓮英看了這情景,忍不住笑出了聲。慈安太后扭頭看了一眼,也不好說什麼,只吩咐去喚太醫來。
不大功夫,太醫院院判李德立、庄守和來到,叩頭請安後立刻給慈禧太后診脈。這二人可是宮裡最好的醫生了,誰知診了半天的脈,就是看不出慈禧太后得的什麼病,想說沒病吧,又不敢,他們那裡敢得罪慈禧太后呀!慈安太后一看不由地來了氣,說道:「你們平日里是做什麼吃的,這點病都看不了?真是白養了你們,退下去!」
就在這時,李蓮英上前說道:「太后息怒,奴才倒是有個法子,就是不知……。」
「快說,究竟是什麼法子?」慈安太后聽了急忙問。
「奴才的意思,既然這些院醫看不了,不如到市面上請幾個私家大夫來瞧瞧吧。」
「太醫都看不了,他們又看什麼用?」
「太后,這可說不定,那些郎中也有能人呢。」
慈安太后這會也沒什麼好辦法,只盼著慈禧太后的病趕緊好。於是說道:「也好,你就去替你主子找幾個來,要格外慎重才好,來了後先讓我看看。」
李蓮英答應了聲退了下去。回到屋子喚了李三順,便出宮徑直回了自己的家。
「三順,這兩天你多出去轉轉,看到有年輕英俊、風流倜儻的便給我喚來。」
「師傅,咱不是出來給太后找醫生嗎?」
「怎麼這麼多話,讓你找啥人你就找啥人,醫生中就沒有年輕英俊的了?別再羅嗦了。」
在家玩了幾天,李蓮英看看是時候了,便帶著李三順給找的那三個人回宮來,慈安太后詢問了幾句,便讓李蓮英帶回長春宮給慈禧太后看病。
李蓮英怎敢不經慈禧太后允許擅自出宮呢?原來自從咸豐帝死後,慈禧太后便獨處深宮,雖說這時已四十多歲了,但由於保養有方,不但面目不老,還是豐顏盛鬈,同二十來歲的少婦一般。誰人沒有個七情六慾,她呢,不由得動了情慾。
那一天晚上,李蓮英看她睡著了,便取過一條棉被,輕輕給蓋好,自己退了出來。誰知剛想回屋,忽聽裡邊有動靜,他以為慈禧太后醒了,連忙又轉身進來。只見慈禧太后臉色紅潤,嘴裡喊道:「主子,主子,臣妾好……啊。」原來是在做夢。這種情景李蓮英能不明白嗎?於是便想著出宮去,給慈禧太后找個可心的人,正好趕上這麼個機會,豈能錯過?
再說慈禧太后看見李蓮英進來,正想發火。李蓮英已笑著開了口:「太后,奴才給您找了幾個郎中來,您看可意不?」
「混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沒什麼病,喚他們進宮,豈不露了馬腳。」慈禧太后一聽不由發了火。
「太后,這三個人可不是一般的郎中,您看了就知道了」。
說完,不待慈禧太后答應,李蓮英便將那三人喚了進來。
那三人都二十來歲年紀,英俊瀟洒,一表人才。特別是中間那個,生得朱唇白面,非常俊俏,猶如潘安再世。慈禧太后看了,不禁神魂顛倒,春潮湧動。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鄒衡。」
「哪的人?」
「江蘇揚州人。」
「小李子,你可真會辦事呀。好了,鄒衡留下來給我診脈,其他兩個你帶出去吧,記著不要讓人打擾我。」
李蓮英急忙帶了那二人退了出去。
這一診脈,足足用了兩個多時辰才算完事。待那鄒衡出來,李蓮英便進了屋。只見慈禧太后躺在床上,滿臉腓紅地說道:「小李子,這鄒衡倒挺會侍候人的。特別是那雙飽含情感的眼睛,表示哀愁時,你會陪他流淚;表示歡樂時,你會不由得跟著他笑。你說呢?」
李蓮英忙答道:「可不是嘛。」
「你去西殿把老主子的衣服拿幾件,賞給他吧。」
李蓮英一想,我侍候您這麼久了,也沒見您賞我,他一來您就這麼大方?於是說道:「太后,奴才想還是另外賞他些什麼吧。老主子的衣服,宮裡人見多了,您賞給他,我怕別人會說您什麼。」
「你辦事怎麼這麼糊塗,不會讓他改改再穿呀?」慈禧太后紅著臉說。
李蓮英不便再說什麼,便答應著出去了。從此後,慈禧太后便每日里召那鄒衡進宮,調情取樂。
時間短還可以,可時間一長就有人不答應了。誰呀,李蓮英。他本想藉機討好慈禧太后,可誰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慈禧太后自從有了鄒衡,便把他冷在了一邊。這他豈能甘心?
這日里,李蓮英正躺在床上吞雲駕霧,生悶氣呢,門開了。一看是李三順,李蓮英氣就不打一處來,喊道:「跪下!
你看看你挑的什麼人?一進來就把我的飯碗給搶走了。」
李三順當時就愣在了那裡,心想不是你讓我挑年輕英俊的嗎?丑了你不要,俊的你又嫌棄,你讓我怎麼辦好?可想歸想,他哪有膽子說出來,滿腹的委屈只能往肚裡咽。
「師傅息怒,既然這樣,咱再想個辦法把他搞下來不就成了。」
「你說得容易,太后現在正寵著他,用什麼法子把他搞下來?」李蓮英聽了,責問道。
這可怎麼辦好呢?一時還真把李三順給難住了。嗯,不如這樣!沉吟了片刻,李三順開口說了話:「師傅,咱不如去『東邊』透點風聲,這樣的話……。」
「你小子是不要命了?這要是讓太后知道了,饒得了你我?」
「師傅,這事就你知我知,徒兒守口如瓶,又有誰會知道?」
李蓮英一想,與其這樣下去。倒真不如按這小子說的,冒把險。於是說道:「好吧,我這就去『東邊』,你可記住,不許走露半點風聲。如若不然……」。
「師傅放心,徒兒以性命擔保。」
鍾粹宮內,慈安太后正忙著看奏摺。忽然一個太監上前說李蓮英求見,連喊不見。誰知不大會尤太監又來說李蓮英有急事求見,慈安太后只得放下摺子,吩咐傳進來。
「奴才給母后皇太后請安。」李蓮英進來後跪地請安。
「你主子近來身子好些了吧。」
「身子骨是好多了,不過……?」
慈安太后一看他那樣子,就覺著噁心,催問道:「有什麼事就快點說,我還忙著呢!」
「奴才乞稟母后皇太后,郎中鄒衡給聖母皇太后看病,他不好好診脈,卻要動手動腳,聖母皇太后又姑息遷就……」
聞聽此言,慈安太后不由一驚,急忙喝道:「你敢胡說八道!」
李蓮英叩著響頭答道:「奴才不敢,奴才所說句句屬實。」
慈安太后聽罷,不由怒從心中生,心想我整日里為處理政事,忙得焦頭爛額,你倒好,躺在宮裡做這等醜事。於是怒氣沖沖直奔長春宮而來。
看見慈安太后進來,慈禧太后躺在床上說道:「姐姐,恕妹子不能起床給你請安了。」
「你千萬不要起來,防著受風。」慈安太后聽了,一邊說著,一邊直進床邊,裝著給慈禧太后拉被子,順便用手給慈禧太后按了一按,立刻覺著不對勁。於是又說道:「妹妹,你究竟害的是什麼病,怎麼會病了這許多日子,依我看妹妹的病可不一般哪!」
原來慈禧太后一時大意,整日只顧著與那鄒衡玩樂,肚子竟微微鼓了起來。可當著太監的面又不好說什麼,只得應承道:「妹妹的病,怕要成雜癆,所以忽好忽壞。」
慈安太后見了,吩咐太監們退下。然後說道:「妹妹,你得的什麼病,還要讓我明著說出來嗎?」
「姐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妹妹你如不懂我的話,那麼咱傳太醫進來,再給你認真診治一下。」慈安太后一聽她還不認帳,不由地生了氣。
慈禧太后必竟是做賊心虛,聽了這話,嚇得默不作聲了。
慈安太后看了,心又不由一軟,說道:「你我姐妹自熱河同受困苦,二十年來患難與共。可今日妹妹竟做出這等事來,你好好想想,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對得起九泉下的先帝嗎?姐姐我說話是直了些,可這也是為你好,你說呢?」
慈禧太后聽了,雖然默不作聲,心裡把個慈安太后可是恨死了。可現在把柄在人家手中,只能默默忍受。
一看慈禧太后一語不發,慈安太后可就沒詞了,只得說了句「希望妹妹以後牢記祖宗家法」便回宮去了。
慈安太后一走,慈禧太后可忍不住了,大喊,「小李子、小李子,你死哪啦!」
李蓮英慌忙跑進來,跪著答道:「太后找奴才有什麼事?」
「她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你們哪個東西給我走漏了消息?」
「奴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出去給我留神。如果讓我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看我不剝了他的皮!」慈禧太后惡狠狠地說。
李蓮英跟著慈禧太后這麼多年,還真沒見她發過這麼大的火,嚇得額頭上冷汗直流,慌忙應了聲退出屋外。回到屋裡,自然對那李三順又是一番細細地叮囑。
回到宮裡,慈安太后坐在桌前,拿起那未看完的摺子,想接著看下去,可心卻總靜不下來,腦子裡儘是慈禧太后的影子。堂堂大清國聖母皇太后,竟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事,這讓我將來如何面對九泉下的先帝,難道真應了先帝那句「女主禍國」的話?想到這裡,慈安太后不由得想到了咸豐帝留下的那個遺詔,遂摒絕太監、宮女,親自從箱子里取了出來。
由於年深月久,硃諭的字跡已經泛成黃色。看著那熟悉的字跡,慈安太后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她還是皇后的身份,而慈禧太后的封號是懿貴妃……
「皇后,朕看來不久就要見祖宗去了。」面色枯黃,雙頰顯得異常醒目的皇帝說:「臨去前,朕要替你安排一件大事。」
聽到這裡,皇后眼裡的淚水象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流了下來,悲泣地說道:「皇上說的是那的話,只要靜心修養,您一定會康復的。」
「你別攔我,這不僅僅是你個人的事,而且是關係我大清江山命運的大事。」皇上特意看了看左右,確定沒人窺視,接著用嘶啞低沉的聲音說:「懿貴妃越來越不成樣子了!這陣子我倒覺著肅順的話不錯,他曾不止一次勸我行鉤弋夫人的故事……。」
「什麼是『鉤弋夫人』呀?」皇后忍不住問道。
「她是漢武帝晚年的愛妃,曾為武帝生了個皇子叫劉弗陵。武帝晚年特別鍾愛這個兒子,最後還把皇位傳給了他。」
皇帝說道。
「那她的母親豈不是太后了?」
「不然,武帝在崩駕前就把她處死了。」
皇后大驚:「這是為什麼呀?既然他喜歡劉弗陵,怎麼又把他母親殺掉?」
「自古以來,幼主在位,母后掌權,一定驕淫亂政,這就是所謂『女禍』。」皇帝說到這裡,鄭重的看著皇后說:「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皇后這才恍然大悟,急忙說:「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咱大清朝家法很嚴,決不會有什麼『女禍』的」。
「朕不會殺了她,你放心吧。誰讓朕手軟呢?不過不能不防著點,這個你拿著。」說著皇帝從貼身口袋取出一個摺子。
皇后顫抖著接過那摺子,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咸豐十一年三月初五諭皇后:朕憂勞國事,致攖痼疾,自知大限將至,不得不棄天下臣民,幸而有子,皇祚不絕;雖沖齡繼位,自有忠藎顧命大臣,盡心輔助,聯可無憂。所不能釋然者,懿貴妃既生皇子,異日母以子貴,自不能不尊為太后;惟朕實不能深信其人,此後如能安分守法則已,否則著爾出示此詔,命廷臣除之。凡我臣子,奉此詔如奉朕面諭,凜尊無違。欽此!
……
窗外,微風徐徐,頗有些涼意。慈安太后不知何時已進入了夢鄉。尤太監見此,急忙取了件褂子,輕輕給慈安太后披在身上,忽然他看見了桌上的遺詔……
就在這時,慈安太后醒來了。待她發現尤太監正愣在那裡,她明白一切都晚了,於是說道:「這個摺子你是不是看了?」
尤太監慌忙跪地答道:「奴才看冷了,進來給主子您添衣服,無意中看到了些。」
「還算老實。你可知道私看奏摺該當何罪?」
「奴才知曉,奴才甘願一死!」
看著尤太監那張略帶稚氣的臉,慈安太后的心不由地又軟了下來,說道:「尤義,你自小入宮就跟著我,算來也七八個年頭了,宮裡的情形你也多少了解些。既然是無意中看到,我就不追究了。不過你要切記,此事不得露出半點風聲!如果讓旁人知道了,這宮裡可就不太平了,懂嗎?」
望著那和藹慈祥的面容,尤太監禁不住流下了眼淚,叩頭答道:「奴才謝主子寬免。主子您對奴才的恩德,奴才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奴才以性命擔保,即便是死,也絕不吐露半個字出來。」
慈安太后點了點頭,將那遺詔貼身放好,便又埋頭看起了奏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