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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得寵發跡 六、慈安暴薨

所屬書籍: 李蓮英(斯仁)

東太后慈安悄悄地撩起西太后慈禧寢宮的門帘,竟看見慈禧和李蓮英雙雙卧在床上……

  天有不測風雲,慈安太后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這尤義,本是涿州人。同治末年,家鄉遭了水災,父母雙亡,年僅九歲的他和哥哥尤忠為生活所迫,便入宮作了太監,一道分在鍾粹宮。他負責服侍慈安太后,哥哥尤忠負責看守宮門。這日里,尤義服侍慈安太后睡了,便來到哥哥房間。兄弟倆聊了會,話題就轉到了慈安太后身上。

  只聽尤義說道:「咱主子可真可憐,整日價忙於朝事不說,還要受『西邊』的氣。」

  「可不是,『西邊』也太欺負人了。唉,咱主子就是性子太弱了,如果我是她,我非把她……」尤忠也憤憤不平道。

  「哥哥切不可亂說,如果讓別人聽了那還了得。咱主子只是不想惹麻煩,你以為真怕了她『西邊』。」

  「別在這安慰我,主子對咱兄弟好,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只是她對那邊確實沒辦法。」

  尤義一聽哥哥不相信自己,急著說道:「你不知道,前陣我去主子那,看到她有份先帝的遺詔……。」

  說到這裡,尤義想起了慈安太后的叮囑,不由得流下了眼淚。尤忠一看急忙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於是尤義便將那日的事情說了出來。尤忠聽了忙安慰弟弟:「算了,說後悔頂什麼用?以後一定記著,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再說一個字!

  你放心,哥哥決不對任何人提起這事。好了,別哭了,趕快回去,免得主子醒了找不著你。」

  兄弟倆自以為沒人聽到,誰想隔牆有耳,恰被路過這裡的李三順給聽了去。李三順聽了不由大吃一驚,趕緊跑回去告訴李蓮英。

  「什麼?遺詔?到底是怎麼回事呀?」李蓮英一聽也急了。

  「徒兒剛才路過鍾粹宮,只聽裡邊兩個人說他們主子有什麼『遺詔』,隔著牆,徒兒也聽不大清楚到底寫著什麼。」

  李蓮英聽了,還是不大相信,又問:「你小子可聽清楚了,沒有騙我吧?」

  「徒兒那敢騙您?千真萬確!」

  「好,咱們快去見太后,這可是件大事。」李蓮英一聽真有此事,也急了。如果慈禧太后被推倒了,他李蓮英豈不也完了。

  慈禧太后自那日被慈安太后訓斥了一頓後,心裡一直不高興,也顧不得再與那鄒衡玩樂了。每日里總盤算著如何把那告密的人抓出來,好好出出氣。這會看李蓮英領著李三順進來,以為是這李三順走漏了消息,便吩咐李蓮英:「把這奴才給我捆起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膽子,竟敢吃裡扒外!」

  李蓮英當時就傻了,心想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進門就要捆人,於是大著膽子問:「太后,這奴才究竟……究竟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你忘了我讓你辦的事了?」

  李蓮英這才明白過來,急忙說道:「太后您誤會了,那事奴才還沒查出來,領他來是另有重要的事向你稟告。」

  慈禧太后一聽就泄了氣,吩咐將李三順鬆綁,然後坐到椅子上,沒精打彩地說:「有什麼事,說吧。」

  於是李蓮英便將李三順聽到的事說了出來。聞聽此言,慈禧太后猶如五雷轟頂,渾身發顫,臉上的顏色登時發白。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又顫抖著問:「李三順,剛才所說的事是不是真的?」

  李三順剛才被五花大綁,這會還沒緩過神來。一聽慈禧太后又問自己,嚇得趕緊跪地答道:「真的,千真萬確!奴才以腦袋擔保。」

  「聽清上面寫著些什麼?」

  「隔著牆,奴才沒聽清。」李三順膽戰心驚地說。

  不管寫了些什麼,慈禧太后心裡明白,一定與自己不利。

  不然慈安太后決不會如此的慎重,連自己都不告訴。想想心裡不由產生一股怨氣:先帝啊!我那拉氏夠對得起你了,鏟肅順、輔幼主;平洪楊、剿匪捻,那一件離得了我?沒有我,又哪裡有今日之大清社稷?你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臨死還要給我套上金箍咒呀?

  看到慈禧太后久久不說話,李蓮英忙上前安慰:「太后勿急,玉體要緊。」

  「不急不急,等人家要了我的命,再急又有什麼用?」

  「太后,這不是急的事,您千萬保重身體。奴才們自會幫您想法子。」李蓮英又小心地安慰道。

  慈禧太后想想也是這個理,於是說道:「這事你多動動腦子,辦好了,我給你個二品紅頂戴。呆會去那邊說聲,我明早上朝。」

  由於知道了慈安太后手裡有份遺詔,慈禧太后從此便開始上朝聽政,行事也稍稍收斂了些。可一連幾天,衣不安枕,食不甘味。太醫李德立、庄守和請脈,都不免驚疑,脈象中顯示慈禧太后不能收攝心神,以至於氣血虧耗,因而當面奏勸,務請靜養。同時暗示如果長此下去,將有不測之禍。慈禧太后聽了何嘗不想靜養,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那遺詔攥在別人手裡,她怎能安心呢?

  再說慈安太后自那日倚桌而睡,受了點風寒,起來就覺著頭昏眼花。可由於朝事繁忙,也沒放在心上,草草吃了點葯算事。誰想時日一久,竟卧床不起。宣御醫診治,服藥數劑,卻不見起色。慈禧太后聞訊,一反常態,屢屢親臨探問,殷勤倍至。這日探望慈安太后回來,剛進宮門,只見李蓮英急沖沖跑過來,二人迎面撞了個滿懷,直撞得慈禧太后眼冒金星,不由地喝道:

  「你眼睛長哪啦?想找死呀!」

  「太后息怒,奴才想到了個好法子,趕著告訴您,所以……」。李蓮英趴在地上,神秘兮兮地說。

  聞聽此言,慈禧太后不由得心花怒放,急忙回到屋裡,摒退左右,問道:「快說,到底是什麼法子?」

  「依奴才看來,此事只可感召……」

  慈禧太后一聽就泄了氣,嘆了口氣說:「如何感召,總不能讓我去給她跪下呀。」

  李蓮英說:「不必如此。「東邊』近日不是身子欠佳嗎?太后您難道忘了『割肉療親』的故事?」

  慈禧太后一陣冷笑道:「叫我割肉給她療傷?虧你想得出來!」

  「太后您儘管放心,這也不必。奴才的意思是,前陣子醇王爺不是孝敬了您一顆千年老參嗎,只要太后您捨得,只須……」說著只見李蓮英詭秘地眨眨眼,貼在慈禧太后的耳朵邊嘀咕了起來。

  慈禧太后邊聽邊點頭,轉憂為喜道:「這個法子不錯,你趕快去辦。記著親自去辦,不要讓人看到了。」

  不大功夫,只見李蓮英端了碗「人蔘臂肉湯」直奔鍾粹宮而去……

  不知是太醫藥的作用,還是慈禧太后送的那碗「人蔘臂肉湯」起了效果,慈安太后多日不愈的病居然大有好轉。

  這日清晨,慈安太后覺得渾身輕鬆,遂下得床來,讓尤義給自己梳頭,準備上朝聽政。忽然宮監入報慈禧太后來到,忙起身迎接。只見慈禧太后滿臉笑容問道:「姐姐服了參湯後可覺著好些了沒?」

  慈安太后忙說:「勞妹妹惦記,今日已好多了,正準備上朝去呢。」

  「不急,姐姐還是多養幾天,妹妹一人去就可以了。有什麼重要的事妹妹讓奴才們告訴姐姐。」

  這時慈安太后已梳洗完畢。兩太后落座,互相捧茶遞煙,忽的慈禧太后左臂不慎碰在茶几上,只聽她「哎喲」一聲,立即雙眉緊縮,倒吸了一口氣。慈安太后聞聽急忙上前,握住她的胳膊,卻見一條白布露於袖外,上面殷殷有些血跡,忙問:「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沒什麼!」慈禧太后故作遮掩,抽回胳膊答道。

  慈安太后見此情景。就過頭喝問李蓮英:「你們這些奴才,平日里是怎麼做事的?主子傷成這樣也不趕緊告訴我一聲!」

  沒等李蓮英答話,慈禧太后又開了口:「姐姐不要怪他們,不干他們的事,是妹妹我……唉,還是等姐姐身體痊癒了妹妹再告訴您吧,免得姐姐您……」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今日我已無甚病了,妹妹快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恐怕要悶出病來的!」

  只見慈禧太后故意用眼左右掃了一下,慈安太后會意,趕忙命宮侍退出,這才又問道:「妹妹,現在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事了吧。」

  「自先帝駕崩二十餘年來,你我姐妹患難與共,情同手足,姐姐有病,妹妹我心急如焚。平日里讀史書常見割股療親之事,因此妹妹我就……就割臂肉一片,與參湯同煎。看到姐姐病已見輕,我也就放心了。」說著就見慈禧太后流出幾滴淚水。

  慈安太后聞聽,又上前握住慈禧太后的左臂,說道:「快,讓姐姐看看要緊不?」說著就要解那白布。

  她是真心關懷,可慈禧太后急了,她哪捨得自割臂肉,那只是李三順逮的一條大長蟲和御膳房取來的一隻大王八。這一看豈不露了馬腳?於是急忙攔阻道:「姐姐不必看了,怪嚇人的,而且太醫說不要讓風吹著。」

  慈安太后一向忠厚,一聽信以為真,感動得熱淚盈眶,又道:「妹妹對姐姐真是太好了,姐姐我真不知該……」

  「咱們姐妹情同手足,妹妹做點事又有什麼,姐姐不必記在心上。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好好歇著,妹妹上朝去了。」

  說完,慈禧太后就出門而去。

  望著那漸漸消失的背影,慈安太后被深深地感動了。沒有她,哪裡會有平洪揚、剿匪捻、重新穩住大局的今天!二十年來,雖有她也不免有攬權的時候,可平心而論,到底不象先帝所顧慮的那麼壞。如今她也快五十了,還能有什麼是非好生?這樣想著,倒覺的咸豐帝的顧慮甚是可笑。反倒是留著這遺詔,萬一有一天不小心泄露出去,卻會引起極大的波瀾,不如燒掉的好。

  於是慈安太后又從懷裡取出了咸豐帝的遺詔,久久地凝視著。就在這時,尤義端著早點走了進來,見此情景,急忙說道:「主子,您怎麼又……」。

  「唉,留著它也沒什麼用,倒不如燒掉的好,免得因此惹起事端。她對我這般好,我如果再留著它,怎麼對得起她。」

  慈安太后說。

  尤義唯恐此詔一毀,慈安太后處境會不妙,也顧不得太監不可干政的規矩,跪在地上,哽咽著說:「主子千萬不可!

  主子您生性柔順,而『西邊』卻攻於心計。您毀了先帝的遺詔,萬一她又……,主子您拿何約束她。再說您這樣毀了,她又怎麼知道?先帝的一番若心豈不是白費了呀!」

  慈安太后此時已完全被慈禧太后「割臂療親」所感動,又哪裡聽得進去?只聽她說道:「嗯,怎敢如此大膽!她乃是聖母皇太后,豈容你這樣說她?還不退下去。」

  尤義跪在地上,淚流滿面,接著說:「主子息怒,奴才一時情急方說出這等不敬的話,請主子處罰。但求主子萬萬不可毀了此詔呀!」

  慈安太后擺擺手,說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下去吧。我自有主張。」

  尤義無可奈何地走了出去。慈安太后又坐在桌前,靜靜地思索起來。是呀,無論如何先帝這番苦心,自己的這番誠意,要讓她知道。自己這幾年處處容忍相讓,畢竟也將她感動得以禮相待。既然這樣,何不讓她再大大地感動一番,看了再燒豈不更好?

  慈安太后真是大錯特錯了!她哪能想到燒掉遺詔不但不能感化慈禧太后,反而加速了她獨裁的進程,更導致了自己的死亡!

  正午時分,天氣格外的熱,火辣辣的太陽照在人身上,使人昏昏欲睡。剛剛用過午膳的慈安太后顧不上休息便直奔長春宮來。她現在滿腦子想的只是慈禧太后看了遺詔後是如何的感動,如何的恪守祖宗家法,勤於政事。

  此刻的慈禧太后正躺在床上悠閑地抽著南方進貢來的水煙,聞聽慈安太后駕到,內心不由一陣竊喜,難道「割臂療親」這麼快就產生了效果?急忙翻身下床,迎了出去。

  「妹妹給姐姐請安,天氣這麼熱,姐姐有什麼事找個奴才喚妹妹一聲不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只見慈安太后摒退左右,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了那業已發黃的遺詔。慈禧太后一見,心花怒放,連忙跪了下去,伸出那因激動而顫抖不已的雙手接過。雖說她早已知曉這遺詔對自己肯定不利,可讀到「此後如能安分守法則已,否則汝可出此詔,命廷臣傳遺命除之!」時,仍不覺渾身發顫,臉色蒼白,急忙將遺詔交還慈安太后,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姐姐待我,真是天高地厚的恩,妹妹以後一定謹遵姐姐教導,決不敢有絲毫違背祖訓之處,但求姐姐慈悲。」

  慈安太后道:「但願你能謹遵祖訓才好。」

  「妹妹一定謹遵,如有半點違背,任憑姐姐發落。先帝的遺詔,請姐姐收好。」慈禧太后故意信誓旦旦地說。

  「你我姐妹自熱河患難以來,同心同德,只要妹妹牢記祖訓,留它何用?」

  「不可,姐姐的恩典,妹妹我感激不盡。姐姐固然不要這遺詔,只怕以後有奸人挑撥,反而不妙啊。」慈禧太后激將道。

  慈安太后被她用話一激。不覺心中激動,長嘆一口氣道:

  「妹妹,我的忠言勸告無非是為了你我姐妹的名譽和咱大清幾百年的江山,並沒有半點私心。既然妹妹不相信我的話,怕日後於人挑撥,那我就焚了它罷。」說著就將那遺詔放中爐中。

  一縷青煙過後,遺詔化為灰燼。慈禧太后此時心裡才像一塊石頭落了地,只覺渾身無一處不輕鬆,無一處不暢快。滿臉笑容地說道:「姐姐待妹妹這般的大恩大德,妹妹心裡真是感激不盡。」

  「不要說這些了,只要你記著恪守祖訓就是。東西毀掉了,你就當從不曾有過這麼一回事。」說完,慈安太后便回宮去了。

  秉性坦白的慈安太后想的太簡單了,這豈是輕易能夠忘掉的?慈禧太后一生爭強好勝,偏偏有這麼一個短處落在她手裡,她豈能就此善罷干休?

  時光飛逝,轉瞬已是元宵佳節。慈安太后想到慈禧對自己的一片誠心,理應道謝才是,帶著尤義,穿過御花園,走廊過院,來到長春宮。

  本來,慈禧太后不論白天或夜間,凡要尋歡作樂,均派有心腹太監把守宮門,不準任何人進去。這日李三順當值,一人無聊,便趴在桌上睡了去。慈安太后進的宮來,只見四周靜寂,李三順趴在那睡著,於是就悄悄進得宮內,撩簾一看,差點沒把她氣死。只見慈禧太后與李蓮英雙雙卧在床上,一條大腿擱在李蓮英身上,唧唧喳喳,親昵談笑。聽到珠簾聲響,慈禧太后一驚,正想發怒,卻見慈安太后站在自己面前,慌忙穿鞋下床,情急之下,把請安的禮節也忘得一乾二淨,站在那不知該怎麼說好。慈安太后見此情景,不由得怒容滿面,喝問:

  「妹妹,莫非你忘了前陣子對我說的話了嗎?」

  慈禧太后紅著臉說:「妹妹昨日左足不慎扭傷,行動不便,所以叫他給按摩按摩。」

  慈安太后不好意思對她多說什麼,又轉過身訓斥李蓮英:

  「你這奴才,太不成體統了,堂堂宮廷內竟敢如此隨便?往後如再有放肆,決不寬容!」

  做賊心虛的慈禧太后滿臉通紅,愣愣地站在那,一句話也不敢說。慈安太后本為道謝而來,見此情景,再說別的也無趣,就憤憤地拂袖而去。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仁厚慈心,謙恭讓人,換來的卻是慈禧太后的不顧朝廷臉面尊嚴、傷風敗俗。回到宮裡,真是越想越氣,索性強硬起來,聯合恭親王奕訢等人,共同作主,一切軍國大事,再也不謙讓慈禧太后了。

  待慈安太后走後,慈禧太后也不由生起氣來,這李三順是幹什麼吃的?也不通報一聲。急喚李三順,卻不見聲響,出去一看,李三順仍像豬般睡得死沉沉的,不由大怒,拉起來就打,李蓮英站在那一句話也不敢說。處置完李三順,慈禧太后方緩過神來,於是命令備轎去鍾粹宮,誰知卻吃了個閉門羹。這幾日一看慈安太后強硬起來,也不禁有些後怕,整日魂不守舍。

  俗話說: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慈禧太后這樣,可把個李蓮英也急壞了。如果慈禧太后一倒。他也就完了。苦思瞑想,終於讓他想了個萬全之策……

  「太后,『東邊』現在也太不象話了,什麼事都和您不商量,奴才想了心裡真替您委屈。」說著李蓮英竟擠出兩點眼淚。

  「有什麼辦法呢?」慈禧太后自知理虧,又不便公開發作。

  李蓮英詭秘地笑笑,說道:「奴才想到個法子,就是不知您答應不。」

  對這個詭計多端的奴才,慈禧太后自然了如指掌。急忙問:「快說是什麼法子?」

  「她有啥能耐?為了咱大清社稷,奴才想,您……您何不把她送回老家去呢?」

  慈禧太后明白了,問:「用什麼法子呢?」

  「她不是愛吃小食嗎,鄒衡是郎中,讓他……不就成了。」

  「好,你就吩咐他去辦吧。」

  你道李蓮英為啥讓鄒衡辦?自從慈禧太后見了鄒衡後,隔三差五地就把他傳進宮,本來是李蓮英的好處卻讓他給搶了去。李蓮英怎能甘心?正好借這個機會來個一箭雙鵰,於是又說道:「太后,這事不宜讓太多的人知曉,免得走漏了風聲,您看辦完事後,這鄒衡……。」

  慈禧太后怎能不明白李蓮英的意思,心裡雖有些捨不得,可想想還是這事重要,只得說:「你看著辦吧。」

  第二天清晨,鄒衡拎著兩盒奶油克食(滿洲話祭祀之供品)進了宮。李蓮英見了,接過盒子交與李三順,說道:「太后今天不高興,不想見你,你跟我領賞去吧。」

  不多一刻,二人來到宮後邊一枯井旁邊,坐了下來。鄒衡心裡直納悶,怎麼領賞卻到這地方,不禁問李蓮英:「總管,怎麼來這偏僻的地方呀?」

  「你腦子怎的這麼笨,這事能讓外人見了?」

  鄒衡這時候彷彿才明白,又忍不住問:「總管,要這東西作甚?那可都是有毒的呀!」

  「問這麼多做什麼!這是太后賞給你的。」李蓮英說著從懷裡取出個玉貓。

  那鄒衡一看這玉貓可樂壞了,眼睛盯著一動不動,生怕跑了似的。就在這時,李蓮英說道:「快看,這井底里是什麼?」

  待那鄒衡剛轉過頭,只見李蓮英雙手使勁一推,那鄒衡便掉入了井中。

  「總管,你好歹毒呀!」

  「哼,無毒不丈夫!你在還有我的好?」李蓮英邊說邊使出吃奶的勁搬了塊石頭扔進井中,隨即撿起那摔落在地上的玉貓,揣入懷中,揚長而去。

  鍾粹宮內,慈安太后剛睡過午覺起身,覺著精神抖擻,興緻勃勃,想到院子里走走。

  尤義說道:「主子,外面有風,還是在房裡歇著吧,免得受了風寒。」

  「不妨事,我就去看看那些金魚。」

  慈安太后最愛養魚,凝視著那些五彩斑斕、悠閑暢遊於綠水碧草間的魚兒,能把一切煩惱都拋得一乾二淨。

  魚缸中養著幾條金鱗鳳尾龍睛大魚,慈安太后看著,忍不住取過勺子,放了些魚餌投入缸中,看到魚兒都來爭食,慈安太后笑道:「魚兒真蠢啊,身在缸中,還要爭食嗎?」

  「如果有人暗地裡給它們些毒藥,魚兒可就活不成了。」尤義開玩笑說。

  慈安太后聽了輕輕拍拍他的頭,笑著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淘氣?它們也有生命呀,誰忍心毒死它們?」

  正在這時,尤忠過來說慈禧太后讓人送吃的來。

  「喔,什麼東西?」慈安太后問道。

  「一盒克食。」

  慈安太后一聽忙命喚進來。只見李三順手捧食盒,喜氣洋洋地走了過來,說道:「奴才李三順給太后請安。這盒子里的克食,是外臣呈進來的,我們太后說挺不錯,讓奴才送盒給太后您品嘗。」

  「好,打開來我瞧瞧。」

  於是尤義揭開盒蓋,只見黑漆漆的大瓷盤中,盛著十來塊鮮艷無比的玫瑰色蒸糕,有做成龍鳳式的,有做成鶴鹿式的。松仁和棗泥的香味,撲鼻而來。慈安太后忍不住拈了一塊,放入口中,細細的咀嚼起來。

  「嗯,真不賴。回去跟你們主子說,我很高興。」

  李三順出去了。慈安太后邊吃邊觀賞著那些可人的魚兒。

  忽覺得頭昏眼花,剛要開口,便倒在了地上。

  「太后,太后!」

  尤義見狀,慌忙與一幫太監們把慈安太后抬回屋中,一面趕緊通知敬事房傳御醫診脈,一面派人到長春宮去奏報慈禧太后。只見慈安太后臉色慘白,痛得在床上亂滾,眼中的淚水和額上的汗水直流,口鼻之內殷殷流出鮮血,不等太醫到來,便魂歸瑤池。時間是光緒七年三月初十。

  慈安太后為人慈祥和藹,以仁厚著稱於大內,平日很少責罰太監、宮女。有時小太監的衣服掛破了,她還親自給縫上。她的猝然甍世,使得鍾粹宮的太監、宮女們如喪考妣,一時間哭聲慟天……

  長春宮內,慈禧太后正在焦急的等著消息。自李三順把那盒克食送去,她就心神不定,唯恐沒毒死慈安太后卻使自己露出馬腳,忍不住又問李蓮英:「蓮英,這鄒衡的東西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太后您就放心吧,送進來後奴才還親自用貓試過。」李蓮英不無得意地說。

  「那怎的現在還不見消息傳來,我這眼皮跳個不停,該不會……。」

  就在這時,一名小太監匆匆進來,跪下急報說:「稟太后,不好啦!我們主子她……」

  慈禧太后急忙問:「她怎麼啦,你這麼慌慌張張地?」

  「我們主子她殯天了,連御醫都沒來得及診治。」

  聽了這話,慈禧太后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裝模作樣地問:「她是什麼病?我怎麼沒聽說過,死得這麼快?」

  「奴才不知道,奴才只見她臉色慘白,直喊肚子疼,片刻就……」

  「去吧!」慈禧太后打斷他的話,「不準多問多說。否則鬧出聲來,唯你是問!」

  待那小太監走後,慈禧太后終於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

  隨後便帶著李蓮英,假惺惺、急切切來到鍾粹宮。一進屋,慈禧太后就撲倒在慈安太后身上,哭個不停,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姐姐呀姐姐,你死的好苦哇,你我姐妹患難與共,苦熬二十年,如今你怎的就這樣撇下我走了,往後可叫我怎麼過呀……」

  李蓮英這時也是淚如串珠,勸道:「太后多保重身子呀,往後這大清社稷還靠您支撐呢。現在該告訴王公大臣們了。」

  慈禧太后聽了,立即就停止了哭泣,傳諭下去,令王公軍機大臣、六部九卿、領侍衛大臣、八旗都統等立刻進內,聽候召見。

  「慈安太后駕崩了!」的消息傳出,猶如晴天霹靂,王公大臣們莫不感到奇怪:上午慈安皇太后還在坐朝,御容和怡,毫無疾色,怎的午後便猝然駕崩了?急忙穿上素服,抱著滿腹疑團進宮而來。

  「這事奇怪啊!」左宗棠突然操著他那湖南腔開了口,「莫得有鬼!」

  「辰刻覲見母后皇太后,並無疾色,僅僅兩頰微赤,難道數小時間就致大行么?況且太后她向例不豫,必傳御醫,醫方藥劑悉命軍機檢視,怎的這次全然未聞?」尚書王文韶也禁不住說道。

  協辦大學士李鴻藻一看,急忙說:「好了,咱先進去看方子吧!」

  方子一共五張,都是初十這一天的,左宗棠見了,又忍不住開口問:「不可能這麼突然吧,該有初九的方子才對呀?」

  「初九的方子還沒下來!」軍機大臣寶鋆用一種戒備的神色說道:「這次的事,咱們得要處處小心,別弄出意外麻煩來。

  進宮去吧。」說完又用眼瞥了左宗棠一眼。左宗棠當然明白,雖然他有許多話想說,此時卻不得不硬咽下去。

  一行人魚貫而入,只見慈禧太后坐於矮凳上,形容並未憔悴。各王大臣行過了禮,分立兩旁,正待說話,慈禧太后先開了口:「唉,真沒有想到!東太后向來沒甚大病,日來也沒聽有甚動靜,誰想說不好就不好,簡直讓人措手不及。我們姐妹患難與共二十來年,剛說能過幾天輕閑日子,哪知道她竟走了。」說著就又擠出了幾滴淚水。

  「皇太后節哀。」寶鋆見狀答奏:「如今一切事情,都須皇太后主持,千萬不能過於傷心,有礙聖體。」

  「怎能不傷心呢?大事你們多盡點心。」這時,尚書王文韶上前跪奏:「母后皇太后大行,想尚未曾小殮,依例應傳她的親屬,入宮瞻視。」

  他這點心思豈能瞞過慈禧太后?只聽她說道:「已經小殮了,你等可進去瞻視一番。」

  得了慈禧太后的恩准,一行人在寶鋆率領下進入內寢。只見慈安太后面色如土,目末全瞑,臉寵稍有些扭曲,似曾飽受折磨。眾人見此情景,不由得號啕大哭。過了片刻,慈禧太后說道:「好了,人死不能復生,再哭又有何用?你們只要把她的喪禮辦得周到一點,便算對得住她了。」眾人雖滿腔不悅,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得止哭出來。

  「怎的不見恭王爺?」

  「恭王爺福晉今下葬,」寶鋆答道:「臣已派人去通知了,想來也該回來了。」

  忽見左宗棠一個勁擠眼,嘴向外撅,寶鋆偷偷向外看,原來恭親王奕訢正向這裡走來。於是急忙向慈禧太后說:「臣出去方便一下。」便迎了出來。

  恭親王奕訢福晉上年病故,這時正在昌平下葬,聞聽慈安太后暴甍,急忙兼程回京。見寶鋆出來,急忙問:「到底得的什麼病,怎麼這麼突然?快拿方子來看!」

  看到恭親王如此激動,寶鋆深為不安,趕緊將他拉到一邊,沉著臉輕聲說:「六爺,你可千萬要沉住氣!明朝萬曆以後,宮闈何以多事?你難道不明白?」

  「什麼?」恭親王不由一愣,「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寶鋆是恭親王一手提拔上來的,二人之間無所不談,當下便將聽到的一些事,細細說與恭親王。恭親王聽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好半天才長嘆道:「氣數!唉!以後辦事更難了。」

  「六爺,這會你可千萬要冷靜!別又惹出什麼麻煩來。」寶鋆不放心地又低聲囑咐道。

  「難啊!『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即便我不說,外頭不知道還會有些什麼離奇古怪的流言?也難怪,本來就是件離奇古怪的事嘛!」

  說完,恭親王奕訢便黯然神傷地走了進去,免不了又是一番頓足長哭。慈禧太后看看各王爺都來了,說道:「東太后不幸於今日殯天,中外人民無不悲悼。恭王爺,你等趕緊給她恭擬尊號,候旨選擇。還要擬一道遺旨,明天宣布,至於喪禮,你與醇親王、額附景壽、大學士寶鋆、李鴻藻、侍郎榮祿,充恭辦大喪事宜大臣。一切應行典禮,查例具奏。」

  「病情一段如何敘述?」恭親王奕訢聽後冷冷地問。

  「就這樣說好了:初九,偶爾小病,皇帝還侍疾問安;不想第二天病勢突然變重,延到戌時,神就散了!」

  「臣聽說沒有初九的方子,是不是太后您……。」

  看著奕訢不依不饒的樣子,慈禧太后不由地喝道:「大膽!

  誰說沒有初九的方子?你這意思豈不是在懷疑我嗎?」

  寶鋆見此情景,急忙跪奏:「太后息怒。恭王爺這幾日傷心過度,一時言語魯莽,求太后原諒。」左宗棠等人一看,也紛紛跪地給恭親王求情。

  慈禧太后本想殺雞給猴看,一見眾怒難犯,只得說道:

  「都起來吧!恭王爺傷心過度。我不追究就是了。下去趕緊辦吧!」

  一行人來到軍機辦事處,左宗棠還尋思著與恭親王追究病源,恭親王忙搖手阻住,說道:「事已至此,多說又有何用?

  還是擬遺詔要緊。」當下便由李鴻藻起草遺詔。一看恭王爺這樣,眾人再不好多說什麼。

  第二天午後,慈禧太后和李蓮英坐在玉帶橋上,眺望著碧波湖水,談論著長壽求生之道。寶鋆手拿擬好的遺詔,走了過來。

  「請太后過目。」

  「恭王爺呢?怎的他不來?」

  「恭王爺現下正忙著準備喪禮事宜,所以讓臣呈上來。」

  「哼,拿過來吧。」

  慈禧太后看得很仔細,用手一行一行指著念,念到「予向以儉約樸素為宮闈先,一切典禮,務恤物力」,不由得停了下來,抬起頭說道:「怎能這麼說法?典禮到底是典禮,儀制有關,絲毫不能馬虎,我看改成……,蓮英,你說改成什麼好呢?」一時半會她竟想不到合適的詞了。

  「太后,奴才想就改為『一切事關典禮,固不容矯從抑損。

  至於飾終遺物,有所稍從儉約者,務恤物力。您看合適不?」

  「嗯,不錯。寶鋆,就這樣改過來,然後抄發出去。」

  寶鋆當即就站在旁邊,親自動手修改。慈禧太后看看沒什麼差錯,恩准頒發。全文如下:

  予以薄德,祗承文宗顯皇帝冊命,備位宮壺。迨穆宗毅皇帝寅紹丕基,孝思純篤,承歡奉養,必敬必誠。今皇帝入纘大統,視膳問安,秉性誠孝。且自御極以來,典學維勤,克懋敬德。予心彌深欣慰!雖當時事多艱,昕宵勤政,然幸氣體素深強健,或冀克享遐齡,得資頤養。本月初九日,偶染微痾。皇帝侍葯問安,祈予速痊。不意初十日病勢陡重,延至戌時,神思漸散,遂至彌留。年四十有五。母儀尊養。垂二十年。屢逢慶典,迭晉徽稱,夫復何憾!第念皇帝遭茲大故,自極哀傷。惟人主一身,關係天下,務當勉節哀思,一以國事為重,以仰慰慈禧端佑康頤昭豫庄誠皇太后教育之心。

  中外文武恪供厥職,共襄郅治。予靈爽實與嘉之。其喪服酌遵舊典:皇帝持服二十七日而除。大祀固不可疏,群祀這不可輟。再,予向以儉約樸素為宮闈先,一切事關典禮,固不容矯從抑損;至於飾終遺物,有可稍從儉約者,務惜物力,即所以副予之素願也。故茲詔諭,其各遵行。

  這一道遺旨頒下之後,臣民思念慈安太后恩德,無不痛哭流涕。次日,上尊號曰「貞」,由內務府發給各衙門、各旗營孝布,並傳知宗人府各衙門,凡屬福晉命婦,一律穿素服入宮,舉哀致奠。

  一時間,紫禁城內外,哭聲慟天……

無憂書城 > 傳記紀實 > 李蓮英(斯仁) > 第三章 得寵發跡 六、慈安暴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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