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不如老佛爺的權力大!」而老佛爺的權力又有一多半被李蓮英「巧妙」地握在了手中……因此,李蓮英手下的小太監殺了人,竟可以不與民同法……
慈禧太后歸政光緒皇帝以後,便住進頤和園,每日和李蓮英等人尋歡作樂;光緒皇帝每天早晨到頤和園向慈禧太后請安,而且風雨無阻。遇有自己作不了主的大事,便須向慈禧太后稟報以後,經慈禧太后同意,方可自己作出決定。
一天,李蓮英面無表情地來到慈禧太后面前,往慈禧太后面前一跪,也不說話,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啕大哭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李貴和在光緒皇帝大婚中私吞了一萬兩銀子以後,一直想到宮外面去快樂一次。這天和李萇材、閆葆維二人閑聊時,李貴和說道:「我們整天只知道呆在宮中,外面的花花世界我們也應該去享受一番。」
「是啊,整天呆在宮中,我都覺得悶死了。」李萇材也說道。
「聽說外面大柵欄的慶和戲園,正在唱戲,我們何不去聽他一聽?」閆葆維說道。
「好,只要你們願去,花的錢今天由我來付,就算大哥我今天請客了!」李貴和也正想尋尋開心,便爽快地說道。
「好,既然大哥說出來了,今天小弟就捨命陪大哥去了!」
李萇材說道。
三人來到宮門口,李貴和謊稱奉命出去辦事。守門太監見是由李貴和領頭,不敢阻攔,便放他們出了宮。
出了宮門,三人便直向大柵欄內的慶和戲園奔去。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們:「大哥,你們幹什麼去?」
李貴和回頭一看,原來是儲秀宮太監范連源。「嗨,連源!」
李貴和叫道,「今天大哥請客,聽戲去!」
「好,既然大哥這麼豪爽,小弟恭敬就不如從命了!」范連源安有不允之理。
太監們來到戲園,登梯上樓,看中了幾張憑窗臨台的幾張雅座。李貴和先揀了一張看得比較清楚的雅座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對其他幾位太監道:「弟兄們,隨便坐吧。啊,真是太舒服了,這幾張座今天咱們坐定了!」
「確實不錯,坐在這兒,又舒服,看戲看得又清。你們說,今天咱們把它包下來怎麼樣?」太監們坐下以後,范連源說道。
「包下來還不是小事一樁,這能用了幾個錢?今天既然讓弟兄們和我一塊出來,我就讓弟兄們玩個痛快。好,我包定了!」李貴和滿不在乎地說道。
幾位太監正說話間,這時過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見了他們拱一拱手說道:「各位客官,請問有什麼事?」
李貴和上下打量著這位中年人問道:「你是這兒的什麼人?」
「在下是這裡的戲園掌柜黑永。」中年人說道,「不知各位客官在這兒有什麼事?」
「噢,原來是黑老闆。」李貴和笑著說道,「我正準備找你呢。」
「找我?」黑永奇怪地問道,「不知各位什麼時候認識在下的?」
「我們並不認識你。」李貴和說道,「我們只是想包下這幾張座子。這兒真是實在太好了。」
「實在對不起各位客官,」黑永帶著歉意又對幾位太監拱了拱手道,「不巧的很,這幾張座子已經由人預訂下了。」
「這有什麼關係,你給他們說一聲讓他們退了不就完事了。」李貴和輕鬆地說道。
「這不像這位客官想的那麼簡單,」黑永仍陪著笑臉說道,「我們還要維護我們的信譽。再說,已經預訂下了,不經訂座人同意,就包給你們,訂座人也不會同意的。」
「什麼,訂座人不會同意?」李貴和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瞪起一雙圓眼說道,「這你就不用管了,他們來了我們自會和他理會。媽的,平時很少出來,一出來就碰到這麼倒霉的事。」
末了,李貴和又恨恨地罵道。
正在這時,又有五個中年人來到了樓上。黑永指著這三個人對太監們說道:「他們已經來了,你們先坐著,讓我先過去和他們商量商量。如果商量不成,那只有麻煩幾位客官先忍一忍了。」
「這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五個人一看別人坐在自己預訂的位子上,有些惱火地說道。
「你們先過來,」黑永急忙把他們拉到一邊說道,「這幾個人想包下你們預訂的座子,看來這幾個人也不是好惹的,幾位大哥就先忍一忍,暫且讓他們一下吧,改日在下一定再給各位大哥預備更好的位子。」
「豈有此理!」五個人一聽就火了,「怎麼,你以為我們是好惹的?我告訴你,我說不行就不行,今天我們就非坐在那兒不可!」
沒想到這幾句話卻讓幾位太監聽到了,他們頓時也來了火氣,沖著五個人不乾不淨地說道:「好,你他媽你們不是好惹的!今天大爺就偏坐在這兒不走,看你們能怎麼樣?」
「喲,哪裡來的雜毛野種,說話竟有這麼大的口氣?」五個人一聽,也反唇相譏道。
「哪裡來的?」李貴和說道,「告訴你們我怕嚇死你們!我們是紫禁城出來的!」
「哈……」,五個人一聽哈哈大笑起來,「我還以為是哪兒來的野種呢,看你們那個熊樣,也不像是個當官的,頂多是個被閹割過的——老公。」最後兩個字被拉得很長,說完又仰天大笑起來。
太監們尤其受不了這種侮辱性的字眼,一個一個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揮舞著拳頭說道:「你他媽的這群狗娘養的是不是想找死?好,今天大爺跟你們拼了!」
「哼,想打架?」五個人一看,也都頓時拉開了架勢,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黑永一看形勢不對,連忙把太監們拉到櫃房,低聲下氣地說道:「請幾位大爺息怒。我看還是算了吧,他們比你們人多,出了事你們也沾不了光,今天幾位大爺就先忍忍這口氣吧!」
李貴和一聽,老闆說的也是,他們有五個人,而自己只有四個人,打起架來自己是沾不了光的,於是便對其他幾位太監說道:「弟兄們,咱們先走!」走時又回頭對黑永說道:
「你把定座人給我看住,我一會找他算帳。如果他跑了,我回來拿你是問。」
「好好!」黑永連忙說道,「我給你們看著,你們趕快先走吧。」黑永一心只想先把他們轟走,認為只要他們走了,一切便會好辦了。
李貴和帶領太監們走後,黑永又趕忙跑到訂座人處勸說道:「幾位大哥快走吧,他們幾位已經被我勸走了,他們走時讓我看住你們,估計他們還會來鬧事。你們走了,他們來了見不到你們,也就可能沒事了。」
「我是來看戲的,為什麼要走呢?」五個人中為首的一個說道,「他們來找事,難道我還怕他們不成?」
「我不是說你們怕他們,」黑永說道,「我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他們長時間生活在宮裡,都是多少有些後台的,我想我們還是盡量避著他們一點為好。」
那為首的一聽還想繼續固執下去,但其他幾位一聽黑永的話,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跟他們那些不健全的太監們計較那麼多呢?說不定鬧出個什麼亂子來,自己也不一定會有什麼好處,於是便勸那為首的道:「大哥,我們不是怕他們,但何苦來呢?鬧出點什麼亂子來,對你我都不是好事。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走的好,咱們走了,隨他們怎麼鬧去,都不關咱們的事啦。」
「是啊,大哥,咱們走了,出什麼事都不關咱們的事啦!」
其他幾個人也一齊勸道。
「好吧,既然你們都說走,那就走吧。」為首的那位說道,其實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心怯,也怕說不定出什麼亂子,但仍故作姿態地說道,「掌柜的,我告訴你,我是看在你黑老闆和弟兄們的情面上才走的,我並不是怕那幾個雜種才走的!」
四個太監走在街上,越想越氣。尤其是李貴和,本想請弟兄們快樂快樂,沒想到卻樂出這麼大的一個亂子。他越想越窩火,不禁恨恨地罵起來:「他媽的,本想樂和一下,卻偏偏碰上這倒霉的事。」李貴和又對其他三個太監說道,「難道這口氣今天咱們就這樣算了?弟兄們,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再殺回去?」
「殺回去!」李萇材說道,「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那樣侮辱咱們,也實在是太看不起咱們了!」
「殺回去!」閆葆維和范連源也異口同聲地說道,「實在是欺人太甚,一點也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既然弟兄們都同意殺回去,那我們就殺回去。」李貴和說道,「不過咱們人太少,殺回去也是要吃人家的虧的。」
「再叫上幾個人不就得了。」李萇材說道,「那些小太監,由大哥一句話,誰敢不去?」
「好!」李貴和說道,「萇材,你回宮把王連科、李來喜、吳得成找來,先不要告訴他們幹什麼,來了以後我自會跟他們說。」
「我有一個好友,就住在這兒不遠處,叫畢得碌。」閆葆維說道,「能把他拉上更好,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去?」
「那你去問一問他吧。」李貴和說道,「連這一點小事都不能幫忙,還叫什麼好友?」
於是各人分頭行動,李萇材回宮去找太監,閆葆維去找畢得碌,李貴和去買了一把尖刀,范連源也找到一根木棒。
不久,李萇材回來了,果真找來了三個小太監,還帶回了一把腰刀。
李貴和走上去對三個小太監說道:「有人欺負了我們,還侮罵我們這些在宮中當差的,你們說可氣不可氣?」
「是太可氣了,」三個小太監說道,「是誰這麼大膽,敢欺負到我們頭上?我們找他們算帳去。」三個小太監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聽了李貴和的話,只是想表現自己一番,所以便胡亂喊道。
「好,有骨氣!」李貴和拍著他們的肩膀說道,「咱們現在找他們算帳去!」
正在這時,閆葆維也帶著畢得碌來了,而且兩人各帶了一把朴刀。
三個小太監一看這個陣勢,有些害怕了。原以為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這次可要動真格的了,但話已出口,況且又有李貴和領頭,便又壯了三分膽,於是便硬著頭皮說道:「去就去!」
於是八人其勢凶凶地直往大柵欄內的慶和戲園奔去。黑永唯恐他們再來鬧事,一直在盯著戲園門口,看見他們不但多帶了幾個人過來,而且還帶了械鬥器械,情知不好,趕忙跑來向他們打躬作揖。
「他們走了沒有?」還沒等黑老闆開口,李貴和便怒氣沖沖地回道。
「幾位大爺先到櫃旁歇一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黑永陪著笑臉說道。
「我問你他們走了沒有?」李貴和瞪著圓眼又問了一句,並不理會黑老闆所獻的殷勤。
「他們走了!」黑老闆繼續笑著說道,「他們已經被嚇走了。
我一說幾位大爺要來收拾他們,要他們別走。可他們一聽嚇得屁滾尿流的,非要走不行,我怎麼拉也拉不住他們。看來他們是真害怕幾位大爺了。我想幾位大爺是大慈大悲的,既然他們服輸了,就放過他們得了,君子不記小人過嗎!」
「沒用的白痴!」李貴和氣得一拳打在黑永的臉上,憤憤地罵道,「誰讓你那樣說了,我只是讓你看著他們。我說過,他們走了,我拿你是問,來呀,弟兄們,先把櫃房給我砸了。」
於是七個人一擁而上,擁刀舞杖,大打出手,又是摔瓷瓶,又是剁桌椅,一會兒便把櫃房搗了個稀巴爛,黑永捂著滿是鮮血的臉在一旁死命地勸也勸不住。
戲園的觀眾一看台上出了大亂子,便一哄而起,紛紛逃散。
李貴和在一旁看到這情景,不禁「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戲園的戲友們一看太監鬧事,心裡情知也惹不起,便紛紛前來說盡好話,甚至磕頭求告,直到太監們自己砸得累了,才算將太監們讓到鮮魚口天全茶館吃茶。
再說黑永乘亂逃出,來到專司社會治安的中城副指揮衙門稟報,中城練勇局隊長趙雲起奉命立即率領兵勇二十名,身穿號衣,前去捉拿肇事的太監。當聽說肇事的太監已被讓到天全茶館吃茶時,便火速來到天全茶館,將茶館門口團團圍住,自己便親率四人跨進茶館捉拿太監。
李貴和當時正和另外七個太監邊吃茶邊談論剛才搗毀櫃房的快樂情景,忽見幾個身穿號衣的兵勇來抓,便大喊一聲道:「弟兄們,我們現在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於是太監們便紛紛抽出兵器,準備和兵勇格鬥。兵勇劉文生上前就想抓住李萇材,被李萇材一腰刀砍在背上;隨即仆倒在地;兵勇馬連桓在抓閆葆維時,也被閆葆維一朴刀砍在左肩上,范連源隨即揮棒,又打在馬連桓的後背上,頓時也仆倒在地;趙雲起見部下連連受傷,怒不可遏,一躍而起,揮刀向閆葆維砍去,一旁的李貴和看準時機,趁趙雲起不防備,一尖刀扎進趙雲臣的左肋,抽出尖刀後,又一下扎進趙雲起的後肋,趙雲起也倒在血泊之中。
太監們見砍傷兵勇,又刺倒隊長,料到大事不好,便準備從茶館後門逃跑。但其他兵勇一擁而上,將李貴和、李萇材、范連源、閆葆維和畢得碌擒獲。太監李來喜、王連科、吳得成卻乘亂溜出茶館,逃回紫禁城。
趙雲起由於傷勢過重,於第二天清晨喪命。頓時全城大嘩,人人對太監肇事拒捕行兇的行為表現出切齒的痛恨。都察院的巡視中城給事中桂年,向光緒皇帝上了一個奏摺,除詳細敘述了太監肇事拒捕行兇的全過程外,還在奏摺中抄錄了康熙、道光兩朝關於嚴禁太監出宮飲酒聽戲、犯罪重治的諭旨附上,請求光緒帝從嚴判處肇事行兇的太監。
光緒皇帝覽奏後,不禁勃然大怒:「朕剛親政不久,看到政治腐敗到如此地步,實令朕痛心不已。這些太監們,總是假主子之威以逞私人之欲,朕也曾經深受其害。如今又肇事拒捕行兇,鬧出人命,實在是太猖狂、太猖狂了。這次非要藉此事好好地整頓一下不可。」似乎由於李蓮英的緣故,光緒皇帝對太監總沒有好感。
刑部尚書薛見升見狀,忙上前奏道:「皇上看這次是不是應該重判?」薛見升也早已對此切齒痛恨,有心重判肇事的太監,可不得光緒皇帝諭旨,不敢私自作主,見光緒皇帝如此氣憤,便有意引導似地說。
「重判!重判!」光緒皇帝幾乎吼道,「殺人和傷人者一律處死,從犯發配千里之外。這些人,不給他們些顏色看看也不行了!」
薛見升回部經過審議後,判處李貴和、李萇材死刑並擬斬立決,閆葆維和范連源均擬絞監候,秋後處決。畢得碌、李來喜、王連科、吳得成發極遠足四千里安置,並同時奏請光緒皇帝批准。
再說李貴和殺了人以後,自以為有李蓮英的庇護,剛一開始還不太放在心上,只聽說快要斬首時,才有些慌了手腳,急忙派人向李蓮英說情,求他能在慈禧太后面前通融一下。
李蓮英一聽,捶胸頓足道:「李貴和呀李貴和,你怎麼能一直到這個時候才向我說呀,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還怎麼讓我向老佛爺說呀。」不過他覺得李貴和既然是自己的得力幹將,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盡最大努力來救他一下,哪怕只能保往性命也可以,所以這才有開頭李蓮英一把鼻涕一把淚對著慈禧太后嚎啕大哭的一幕。
慈禧太后一看李蓮英這個架勢,頓時慌了手腳,忙不迭地問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李蓮英只是擠著眼乾哭,並不說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呀?」慈禧太后也有些急了,佯怒道,「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就走了,不再理你了!」
李蓮英聽慈禧太后如此說,也自以為表演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地止住哭聲,抽抽噎噎地說道:「奴……奴才怕……怕是活……活不成了!」
「好好的說什麼神經話?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誰又敢欺負你呢?」
「沒有人欺負奴才。」
「沒人欺負你幹嗎說你活不成了?」
「老佛爺你說說,如果因為一點小事就砍我們這些當差的奴才的頭,那奴才以後也不是要因為一點小事被他們砍頭?那不是就活不成了嗎?」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什麼一點小事?什麼就砍頭?」
「老佛爺還不知道那件事?」
「那件什麼事?」
「就是判處當差的太監死刑那件事唄。」
「我怎麼一點也沒聽說過?」
「唉,皇上也真是的,這麼大一件事,事先連向老佛爺說一聲也不說,也太不把老佛爺放在眼裡了。」
「你先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李貴和他們幾個,覺得悶得慌,便出去看了會戲,誰知卻和別的聽戲的發生了爭執。那些人便侮辱他們是當太監的,並把所有當太監的全罵上。他們一氣之下,便砸了戲園的櫃房。我們這些當太監的,沒招他也沒惹他,幹嗎連我們也一塊罵上。換了奴才,奴才當時也會把他們的櫃房給砸了。他們也真是欺人太甚。偏偏這個戲園老闆又去報告了練勇局,練勇局的勇丁們在茶館見了他們便用刀來砍他們,他們當時也正在氣頭上,便失手殺死了練勇局隊長。誰知刑部卻把他們全判了斬首。奴才想起來,實在替他們難過,也替自己難過。奴才以後如果不小心犯了點小事,不也同樣會被他們斬首。」李蓮英添油加醋地說完,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這個皇帝,這麼大一件事也不向我稟報一聲。」慈禧太后聽完氣憤地說道,「剛一親政就已經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如才覺得他們實在不應該被判斬首,碰到那樣的事誰能不生氣呢?」李蓮英在旁邊,始終在察言觀色,如果他們被斬了,奴才也情願跟他們一起兒去,好歹也要為我們這些奴才們爭口氣。」
「我覺得也不應該判這麼重,」慈禧太后安慰李蓮英道,只要有我在,他們就判不了死刑的。」
「奴才就先謝謝老佛爺了。」李蓮英趕快趴下磕了一個頭道。
第二天清晨,光緒皇帝照舊到頤和園向慈禧太后請安。光緒皇帝看慈禧太后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仍跪下像往常一樣說道:「兒子給親爸爸請安!」
但慈禧沒有像往常一樣問光緒皇帝身體可好一類的話,也沒有讓他站起來,而是厲聲叫了一聲:「皇帝!」
光緒皇帝嚇得渾身一哆嗦,趕忙說道:「兒子在!」
「判處太監死刑的事怎麼不事先向我稟報一聲?」慈禧太后喝問道。
光緒皇帝明白了,原來慈禧太后就為這點事而生氣,於是從容答道:「這件事兒子還沒來得及向親爸爸稟報。」
「還沒來得及?哼,等來得及的時候他們的人頭早落地了。」
「兒子只是覺得這些太監們太可惡了,不但私自出宮肇事,還持刀行兇殺人——」
「你別說了!」慈禧太后不等光緒皇帝說完,便打斷他道,」
我不管這麼多,我只要你饒過他們!」
「讓兒子饒過他們也行,」光緒皇帝不知為什麼為慈禧太后今天如此盛怒,還以為是別的什麼事情惹了她了,雖不再硬頂了,但仍繼續分辯道,「不過這於大清的法律上說不過去,按大清的法律,殺人是要償命的。」
「那也要看是怎麼殺人的,」慈禧太后聽光緒皇帝如此說,也有些軟了下來,覺得自己一味蠻橫無理,也有點說不過去,「有些是被迫殺的,有些是主動殺的,在量刑上就要有些變通。」
光緒皇帝聽了這幾句話,,只覺得有些刺耳:如此說來,這些太監們殺人還是被迫殺的,真是豈有此理!不過既然慈禧太后的氣已經消了一些,他也不想再重新惹起她的氣,以免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最後他無可奈何地說道:「既然親爸爸如此說,兒子就照辦好了。」
「你知道怎麼做就行了。」慈禧太后說道,「好了,你起來吧!」
光緒皇帝這才從地上爬起來,猛地一個趔趄,才發覺兩腿已經跪得麻木了,兩隻膝蓋也有些酸疼。光緒皇帝連摸一下酸疼的膝蓋也不敢,便趕緊侍立在慈禧太后身邊。
慈禧太后看了光緒皇帝這個樣子,嘴角露出一絲陰險的冷笑,但她仍強裝笑臉道:「好了,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處理你的事吧。」
由於慈禧太后的干預,光緒皇帝沒有辦法,回宮後只有把薛見升的奏摺壓下不批。
薛見升覺得自己根據光緒皇帝的旨意適擬的奏摺,估計不久就會被光緒皇帝批准,便連忙後人在菜市口布置法場,準備對李貴和和李萇材開刀問斬。
京城的民眾聽說以後,一傳十、十傳百,紛紛向菜市口絡繹趨集,摩肩按踵,何止萬人!聽說是肇事殺人的太監將被斬首,人們個個喜氣揚揚,額手相慶,高興之情,溢於言表。
「看看現在朝廷的樣子,被這幫太監們摘得烏煙瘴氣的,不殺他幾個也不行了!」
「但願這能起到殺一儆百,殺雞駭猴的作用。」
「什麼時候把那個最大的太監殺掉,朝廷社會就變得清明了。」
「這些太監們,也太囂張了,本來就是他們沒有理嘛。人家已經預訂下了座位,可他們還非要再包下。」
「你們吵架有人家戲園什麼事,一打起來,害得我花錢也沒得聽戲。」
「砸了戲園,本已有罪,又殺了人,就更不應該了,也合該他們去死!」
「這算他們自作自受。聽說其中一個後台還挺硬的。如果不是做得太過份了,怎麼說也不會死在這兒。」
「別只顧說!你們看,太陽已經正南了,午時快要到了,怎麼連一點動靜也沒有呀?」
「是呀,以前在這兒殺人我也見過,老早就有兵丁到了這兒,今天怎麼那麼靜呢?」
正說著,法場的西北方向騷動起來,只聽有人喊道:「你們看,來了!」
大家順著那人的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兩名兵丁押著一名犯人朝這兒走過來,後面還跟著一排兵丁,兵丁中間是一個戴著花翎頂戴的監斬官。
一排人來到法場以後,只聽監斬旁喊道:「午時三刻到,開斬!」
一兵丁舉刀向犯人的脖了上砍去,只聽「嘭」的一聲,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已經落到了地上,犯人脖子里的鮮血向前上方噴得老高老高。
「撤!」監斬官喊了一聲,便和兵丁一起離開了法場。
「這哪裡是太監呀!這人是前天和和人械鬥時打死了人才被抓起來的,抓起來時我還看到了。」人群中的一個人大喊道。
「是呀,即使斬首也應該是兩個太監呀,這總共才只有一個人!」
「看來,這朝廷還惹不起太監呀!」
「我們被愚弄了!」
「走吧,還有什麼好看的!」
一句話提醒了大家,於是人們便慢慢散去,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活。
薛見升在派人布置好法場以後,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光緒皇帝的批複,但直到正午才得知光緒皇帝由於慈禧太后的干預,壓著自己的奏摺沒有批複,但法場已布置好,來觀看的民眾又那多,只好推出一個剛判了死刑的械鬥犯,偷梁換柱,草草在法場斬首了事。
薛見升回到家中,對朝廷視法律為兒戲的行為,懷著滿腔的憤慨,「看來這大清的天下,非要毀在這個老太婆和這幫太監們手裡!」他禁不住痛心疾首地自言自語道。
薛見升正在煩惱之時,忽然家人來報:「軍機大臣孫毓汶求見老爺!」
「孫毓汶?他現在來什麼?」薛見升不禁自問道,「莫非他是為這件事而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讓他進來吧!」薛見升對家丁喊道。
家丁走後,薛見升趕快換了一身禮服,剛穿好,就聽見家丁在外面喊道:「孫大人到!」
薛見升迎出門外,接住孫毓汶,故意試探地說道:「哎呀,哪股風把您孫大人給吹過來了!想必孫大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孫敏汶一驚,但馬上換了一副笑臉說道:「我只是來看看薛大人一向可好,並沒有別的什麼事。」
「快請屋裡坐,屋裡坐。」薛見升口裡說著,但卻在心裡想道,「我知道你是李蓮英他們一夥的,準是受了李蓮英的指使,來給李貴和他們說情的。既然你說沒有別的事,我今天就不提這件事,看你能憋住多久?」
「薛大人近來都忙些什麼呀?」兩人坐定後,孫敏汶開口問道。
「無非是忙些公務,審理些案件,也沒有什麼大的事情。」
薛見升就是不提那件事。
「近來有什麼棘手的案件嗎?」薛見升若有所指的問道。
「無所謂棘手不棘手,反正都是一樣。」
孫敏汶聽了,不禁在心裡暗暗罵道:「看來這個老狐狸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自己不先說出來,他是不會說出來的。李大總管親自交代的事情,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辦成功。說出來就說吧,沒有必要一直兜圈子。」
「薛大人現在不正在審理一樁太監行兇的案子嗎?」孫敏汶問道。
「是正在審理。」薛見升先發制人地說道,「殺人不償命,於法律上說不過去。再說,太監在街上行兇殺人,許多民眾都看見了。不對他們有個交代,搞得民怨沸騰的,也怕是於朝廷不利。孫大人,你說呢?」
「唔,是,是!」孫敏汶沒想到薛見升會來這一手,支吾其辭地說道。不過他想起李蓮英的交代,還是硬著頭皮說,「不過,薛大人在審理這個案件時還是小心為好。不然的話,怕是於己不利呀!」
「於己不利,孫大人此話怎講?」
「薛大人難道不知道,其中的一個名叫李貴和的,可是當朝李大總管的得力幹將。處死了他,恐怕李大總管不會善罷干休。」
「難道殺了人就這樣白白放了他?」
「薛大人可以變通一點嘛,譬如在案情上稍作一下改動。」
「可是那樣怎能對得起死去的趙雲起?又怎能對得起那麼多憤怒的民眾呢?」
「我勸薛大人還是想想清楚,」孫敏汶突然正色道,「李大總管說了,只要薛大人能變通一下,他可以在老佛爺面前保舉薛大人再高升一步,並且還能得到——」孫敏汶說著遞上一張銀票,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五萬兩」。
薛見升看了看銀票,不禁勃然作色說:「如果我不呢?」
孫敏汶忽地站起來,也不禁憤憤地說道:「如果不,那就請薛大人小心地等著吧。如果薛大人為自己的前途考慮的話,就不要一意孤行!」說完,連聲告辭也沒有,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敏汶走後,薛見升陷入了沉思:自己如果一意孤行,非要判處殺人的太監死刑的話,那李蓮英肯定不會放過自己,自己肯定會受到李蓮英的打擊。如果自己稍微變通一下的話,那就不但可以陞官,而且還得到五萬兩銀子。但那樣怎能對得起冤死的趙雲起,又怎能面對那麼多民眾的期待的目光呢?又怎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呢?不行,我就是丟了官也要把這件事負責到底,也要把殺人的太監送上刑場!
想到這兒,薛見升毅然奮筆疾書,向慈禧太后上了一個奏摺,先從順治入關說起,時至今日,已綿至二百餘年。又說到大清法律,殺人償命。現在朝廷為了一個小小的太監,無視大清法律,徇私舞弊,不但令全國人民失望,而且令滿朝文武在大臣失望,並提出嚴正警告:到那時,將亡國有日矣!
並斷言這些徇私舞弊者將是亡國的千古罪人!
慈禧太后覽奏後,雖心中不悅,但她也不能不替自己考慮一下:這樣毫無道理的干涉,只會損害自己的形象,說不定最後引起公憤,殺人犯還是被判處死刑的。最後,只得勉強同意處斬殺死趙雲起的太監李貴和,把李萇著、閆葆維、范連源改判斬監侯,司後又到入緩決。其他罪犯,依議流放。
李蓮英雖對判決不滿意,但見慈禧太后已經同意,也不敢再向慈禧太后求情,怕引起她的不快。
事後,薛見升遭到慈禧太后和李蓮英的一系列打擊,被降三級調用,擔任內閣侍讀的兒子薛沒也被罰俸九個月。薛見升見狀,乾脆以養病為名,攜家回陝西長安老家賦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