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在西安逃亡了一年多,終於盼到了啟駕回京的日子,在回京的大隊人馬中,卻出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奴才李蓮英的行李,竟比主子慈禧的行李還要多……
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離京出逃,是不得已而為之,從太原向西安移駕,亦是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她和他身雖處太原處西安,但其心中思戀的、嚮往的仍然是京師北京。所以,慈禧太后才不惜一切代價,以國家的主權換取京師的太平。
在京師的談判稍有眉目之後,慈禧太后就讓光緒皇帝在光緒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一日降下一道上諭,曰:「朕侍皇太后暫住關中,已將經歲,常懷宗社,時切疚心。今和局已定,昨諭今日內務府大臣,掃除宮闈,即日迴鑾,惟因天時炎熱,聖母年高,理應衛攝起居,以昭頤養,自應俊節後稍涼起蹕。茲於七月十七日由河南、直隸一帶回京,著各衙門先期敬重預備。」
這道上諭,使舉國上下,人心大定,人人期盼和平。但由於迴鑾的日期沒有最後決定,迴鑾之事也隨著歲月的流逝變得越來越淡,變得似乎越來越遙遠,遠得不可期冀。於是,平安下來的局勢又動蕩起來,以至人心惶惶。直到七月初一日,光緒皇帝才又下了一道上諭,諭稱「據奏改定八月二十四日迴鑾」。但此諭一出,無異於一石擊起千重浪的小石,舉國上下無不嘩然,一時間謠言四起。有人說,老佛爺和萬歲爺是不想迴鑾北京了,原來說是七月十七迴鑾,一下子改到了八月二十四,聽人說這次可能還走不了,得到九月份才能走,這九月不知道能不能啟蹕,緊接著十月初十又是老佛爺的壽辰,十月如果走不了,這天就冷了,今年迴鑾看來是沒指望了,還是看明年春上怎麼樣了。有的人還說老佛爺不敢回北京,因為是她當初宣的戰,這回回去,還不怕洋人找她麻煩?也有的人說,宮中的總管李蓮英怕回京後老佛爺失勢,自己就沒有權了,所以力勸老佛爺不要回京師。等等,等等,諸如此類,一時間中外報刊無不以此為中心問題,各抒己見,搞得風雨傾國。
到了七月二十五日,慶親王和老中堂終於和洋鬼子們簽訂了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慈禧太后得到這個消息後,又得到了八國聯軍撤離北京的消息,頓覺心中踏實了很多,異常欣喜,一面令李蓮英傳諭在陝大臣準備儀仗,準備啟鑾,一面派二總管崔玉貴先回北京去看看,如果京師形勢很好,則立即回稟,而後啟駕回京。
崔玉貴帶領幾個太監,快馬加鞭,趕回京師。到了京師,看到各處殘垣斷壁,到處是累累的彈痕,不覺心中發悸,但心中一直拿定一個主意,洋兵、洋槍、洋炮已經撤出了京師,這是千真萬確的。所以,他帶著太監們,在空蕩蕩的北京街頭,打馬如飛。進了前門,過了***,看到了他熟悉的皇宮。皇宮景色基本依舊,那深紅色的宮牆依然是深紅色,宮中的一草一木,也還都在。只是沒有人住,加上洋兵的搶掠,宮殿中,都空蕩蕩的,稍稍地有一點荒涼。
崔玉貴和眾人再往裡走,看到那太和、中和、保和三殿,雄偉依舊,才覺得回到了皇宮,回到了他們日夜思慕的地方。
早有看護皇宮的太監迎了出來,故人相見,陰陽怪氣的喊聲、哭聲、笑聲,響作一片。
「他娘的,都別喊啦!」崔玉貴急了。人群稍稍靜了一點,崔玉貴把留守宮中的太監頭目叫了過來,問:「城裡的洋鬼子兵都走了嗎?」
「回二總管,差不多都走了!」
「老佛爺和萬歲爺馬上就要回來,你們都知道嗎?」
「知道,李中堂早就安排我們洒掃收拾了。」
崔玉貴沒再問別的,帶了兩個親信,徑直來找李鴻章和慶王奕劻,從他二人那裡了解到了京師的具體情況。李鴻章由於談判辛苦,積勞成疾。崔玉貴勸他多歇息歇息。
看望了李鴻章和奕劻,崔玉貴就到京師的街道上蹲躕,看到市面井然有序,也不見有多少洋人,除了隨處要可以看見幾所破房子之外,其他的和以前的感覺差不多,於是決定火速回西安。
兩天之後,崔玉貴和他的兩個親信,踏上了歸途。回到西安,向老佛爺詳細稟告了京師的情形。慈禧聽得聚精會神,樂得合不住口。於是,八月二十四日啟駕回京,就這樣定了下來。但是,皇太后、皇上要起駕,不似尋常百姓串門兒,說走就走,那得準備各種物品、護駕的軍隊等等。所以,這迴鑾日期一定,這整個西安城,乃至全國,都動了起來。
在崔玉貴回京視探的同時,慈禧太后派李蓮英在西安準備儀仗,車轎等。制辦這些東西,李蓮英是行家,他指示他手下的太監到西安城中出名的幾個木匠鋪子里訂做龍駕鳳鑾,又派人訓練禁衛軍,準備儀仗,好不熱鬧,行宮之內洋溢著歡快的氣氛。慈禧太后見李蓮英把起駕所需各物全部備齊,心中更是得意。
聖駕要遠行,必須要有護駕的。去年由北京往西安來時,先有馬玉昆,後有岑春暄,護駕也頗負責,很得慈禧的賞識。
但是,由於岑春暄與李蓮英爭寵,發生矛盾,在榮祿和慈禧太后的合作下,他被調到遠方去了。到用人的時候,慈禧才覺得有點後悔,但後悔又有什麼用呢?岑春暄是不可能回來了,那此次迴鑾,由誰護駕呢?目前在西安找一個合格的護駕之人,可不是件容易事。慈禧整天在思忖,尋找她的護駕之人。
在慈禧太后考慮護駕人的同時,大總管李蓮英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李蓮英前次陪著老佛爺和萬歲爺從京師倉惶出逃,由於走得倉促,沒有正式護駕的軍隊,只是七拼八湊地跟來了一些軍隊,聊作護駕。由於沒有統一領導,護駕軍隊組織得很亂,幾次都險些出亂子,所以李蓮英知道護駕軍隊的重要,所以在後來岑春暄護駕時,慈禧太后、光緒皇帝和李蓮英,都很看重他,信任他,所以他才越來越跋扈。這次迴鑾,那更是非同小可,再者,李蓮英隨駕到西安後,在惠心照料老佛爺的同時,也時不時打打自己的如意算盤,背地裡干過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必須找個可靠的人來護駕,才能保住自己的前程。那到底讓誰來護駕呢?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了他的乾兒子九門提督姜維提。
這姜維提是誰?幹嗎做李蓮英的乾兒子?原來,姜維提的胞弟姜維康,曾通過李蓮英的關係,放任為粵海道台。姜維康緊抓住李蓮英這條紅線不放,多次用重金賄賂他,又通過李蓮英,把他的胞弟姜維提由一個衛隊的小頭目提升為京師九門提督。姜維提萬分感激,但無以回報,便磕頭認李蓮英為義父,願終生為其犬馬。論年紀,姜維提和李蓮英相差無幾,但是李蓮英給了姜維提地位,權力,可以說是再生父母,且姜維提一介武夫,覺得如拜在他的門下,前途更是無量,所以就一無反顧地做了李蓮英的乾兒子。
李蓮英想到了他,但他在京師,不在西安,這可怎麼辦?
但凡事豈能難倒大總管。他又來找榮祿,言明這護駕之人如何重要,西安如何缺這護駕之人,又推薦姜維提是如何的能幹、可靠。榮中堂也不是白痴,難道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就滿口答應把姜維提從京師火速調來護駕。
所以,正當慈禧太后為誰護駕而犯難的時候,忽然得報,京師九門提督姜維提由京師前來護駕。慈禧一聽大喜。
這護駕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在起駕前還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獎勵隨行諸官,特別是陝西省和西安府的地方官員。岑春暄被調走之後,陝西巡撫換成了升尤。他雖到此任不久,但正趕上兩宮要迴鑾,就積極投入到準備工作之中,受到老佛爺稱讚。所以,老佛爺特派他為前路督邊糧台,陝西巡撫暫由李紹芬代理,派臬司樊增祥署理布政司,道員吳樹芬署理按察司,西安府胡延升署糧道,候補府傅士煒署西安府……
不幾天,陝西、西安宮場全班出動,官員之間相互賀任道喜,滿街車馬紛馳,鬧得塵土飛揚,烏煙瘴氣。加上行期漸近,官府內外都預備行裝,準備登程,各隨行京官,也打點行囊,忙得不亦樂乎。
慈禧太后和李蓮英,也在忙著收拾行裝。老佛爺在陝西居住了一年,全國各地的官員也都到西安來向她老人家朝貢過。所貢之物,收集起來,竟裝了一百多輛車子。慈禧看看這麼多金銀財寶,心裡美滋滋的。其實,這些東西,不全是她的,至少有一多半是李蓮英的。李蓮英隨老佛爺在陝西,大權在握,地方官為了討好他,在向慈禧進獻禮品時,還要送李蓮英一份。有的官員明裡送,暗裡還送,所以李蓮英一年所得到的財物,只比慈禧的多,而絕不比她的少。李蓮英在收拾整理時,把這些東西放在一起,為了區別開來,把慈禧太后的東西全用黃色的繩帶包紮,而自己的,全用紅色的繩帶捆紮。那用紅色繩捆紮的箱籠,明顯的比黃色繩子捆紮的多。
光緒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四日,凌晨,天還很黑,瑟瑟的秋風,給人帶來幾分涼意,早起忙碌的人們不禁縮了縮脖子。
在陝西西安慈禧太后的行宮裡,李蓮英早早地侍候慈禧起了床,洗漱完畢,正忙著給她老人家梳頭。今天的頭一定可要梳好,因為今天是起駕迴鑾的日子,要遠行了,要見到外面的世界了,老佛爺覺得自己應該以全新的面目出現在大自然面前,出現在她的臣民面前。
「老佛爺,您看梳成這樣,行嗎?」李蓮英梳好了一個樣式問。
「不行!得看上去莊重些!把這邊這幾支頭髮理順!髮髻再低些!……對、對,就這樣!行啦!」
「是,老佛爺!這樣再好不過了!奴才梳了幾十年頭,這次是奴才最滿意的!」李蓮英奉迎道。
「蓮英,起駕的東西收拾好了嗎?」
「老佛爺,您老人家放心,一切準備周全!只待下旨起駕!」
「我的那些箱籠都裝上車子了吧?可別落下什麼東西。」
「不會的!奴才辦事,老佛爺還不放心?」
「放心!放心!」慈禧看起來非常高興。
不知不覺,天已放亮,光緒帝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到慈禧房裡來請安。「請親爸爸安!」
「好,好!皇帝,都收拾好了嗎?」慈禧太后問。
「準備停當了。」
「蓮英,傳膳!」慈禧太后想吃了飯,就要起駕。
「遵旨。」
不大功夫,御膳上來了。這是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在西安的最後一頓飯。這頓飯,御膳房的廚師們花了昨夜一整夜時間,才做了出來,所以特別豐盛。慈禧太后看著這滿桌菜肴,心裡就高興。便把其中挑了幾樣賜給了裕隆皇后和瑾妃她們,又把別的幾樣賜給了他的奴才李蓮英。光緒帝還是像過去那樣,誰都不搭理,自個兒找好吃的猛吃。
吃完了飯,慈禧太后拿起了水煙袋,悠閑地過著癮。外面一聲「榮中堂大人到!」她放下了水煙袋。榮祿進了屋,跪在地上,道:「給老佛爺請安!」
「嗯,準備得怎麼樣?」
「一切皆妥,只等著老佛爺降旨了。」
「好!」她把頭轉向光緒,「皇帝,起駕吧!」
「親爸爸,這就走啊?好,走吧。」說著,光緒帝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起駕了。最前面是侍衛和儀仗,個個騎高頭大馬,裝束整齊,並有二十四面黃龍旗開道,極其宏偉、莊嚴。西太后乘的是前日李蓮英訂做的金色大轎,由十六個人抬著。轎子從頂到底全是金黃,兩邊綉著各種吉祥圖案,衣著華奢的慈禧坐在其中,神態怡然。緊接後面的是光緒皇帝的轎子,隆裕皇后的轎子及瑾妃等人的轎子,皆是黃色的八抬大轎。所有轎夫都穿紅綵綢衣,戴黑帽,足穿黑面白底軟靴,一切皆按京城鑾儀的標準,好不氣派。轎前轎後,有御前大臣及宮中太監騎馬隨駕,李蓮英則跟在慈禧太后轎旁,寸步不離。再後面是一些大臣的眷屬,排成長隊,浩浩蕩蕩,最後面是姜維提率領的護駕兵勇,押運著這一年來各地進獻的財物及陝西地方進獻的地方特產,這是老佛爺和李總管的私房,和各衙門的檔案籍冊。
再看那西安城中的道路,全用黃土重新鋪墊過,修得平平整整。道路兩旁,每隔五步即站一名護駕的士兵,從巡撫衙門一直站到灞橋之上,這西安城到灞橋,足足有三十里地,如此排場,確實史無前例。這些,都是榮祿榮中堂和李大總管精心策劃,儘力操辦的。確是用心良苦。
西安城中的百姓,早就聽說老佛爺要回北京了,又見近來整修道路,已知行期不晚,個個翹首以待。從大眾的心理來說,百姓還是希望老佛爺和萬歲爺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不要再回北京了,在西安不也很好嗎?再者,聖駕幸臨陝西,給關中百姓帶來了好運,這是百姓不願聖駕離去的主要原因。
在中國人的心裡中有許多講不清楚的謎,其中「閏八月」就是個典型的例子。民間有這樣一句諺語「閏七不閏八,閏八把頭殺」,其意思就是說有閏八月的年份一定是個災年。
光緒二十六年,是閏年,而且閏的是八月。這一年,中國人災難深重,連京師都讓人給佔了,皇太后、皇上偏安別處,天津、北京血流成河,這災難太大了。而關中百姓更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連續三年大旱,加上戰亂和官方的苛捐雜稅,使百姓十室九空,無以聊生。這不正應了這個「閏八月」的諺語。
到庚子年九月,慈禧和光緒到達西安。當時關中早已無以為生,西安城中亦是餓殍載道。到了冬至以後,天又下了場大雪,百姓無衣無食,每天死亡的人,數以千計,實在無法生活,有的地方人人相食,以求苟全性命。慈禧太后見百姓如此之苦,曾下令救濟,所以才有一部分百姓得活。直至二十七年春,西安城中百姓生活才略見起色。去年那場使許多人喪失生命的大雪,使關中百姓喜獲豐收,全省百姓歡天喜地,無不感謝皇恩浩蕩。沒有皇太后和皇上駕幸西安,老天爺豈肯把雨雪灑向人間,這難道不是老佛爺的功勞?
現在老佛爺要回北京去了,我們這些貧民百姓攔是攔不住的,可是最起碼要送她老人家一程,也算是對她老人家感恩戴德了。於是,八月二十四日這天,西安城中,不論男女老幼,舉巷而出,在道路兩旁,跪成了兩條長龍。待慈禧太后和光緒的駕轎經過時,高呼「老佛爺萬歲!皇帝爺萬歲!」
喊聲響徹雲天。有的則哀求太后不要迴鑾,有的百姓痛哭流涕,哭聲撼天動地。慈禧如此剛強的女人,為也此感動,到人多之處,便命李蓮英挑起轎簾,一來讓百姓瞻仰她的尊容,二則再看看這關中質樸的百姓,與他們揮手道個別。到了感動之處,慈禧也不免掉下幾顆淚來。看來她還真的被關中百姓的痴心感動了。
慈禧太后叫過李蓮英,說:「關中百姓如此淳樸,對聖駕如此情厚,你派幾個人拿些洋錢,給道旁的百姓發放,年老的,一人給一個『壽』字銀牌。」
「老佛爺,……」李蓮英有些不情願。
「去吧!難得百姓如此擁戴朝廷。」
「遵旨。」李蓮英回答得很是勉強,但終於還是按老佛爺的指示辦了。這樣一來,百姓更是哭聲震天,磕頭如搗蒜,依戀不舍。
沿途上,百姓迎送聖駕,好似迎佛送神,形形色色,一個個恰似善男信女。大多在道旁擺設香案,聖駕過時,人人跪於案後,頭不敢抬,目不敢視,只雙手合十,心中喃喃自語,不知所云。到了灞橋,更是熱鬧非凡。有百姓在此跪送聖駕,又有一些州縣官員亦在此恭送,把灞橋之頭,圍了個水泄不通。好不容易過了灞橋,慈禧太后卻讓隊伍停下了,讓轎夫們落了轎,掀起了轎簾走出轎來。在場的官員和百姓,先是一愣,然後跪成了一片。慈禧回首望著那依稀可見的西安城,有股淚想往上涌,她急忙向跪在地上的臣民擺了擺手,徑直上了轎子,命令隊伍繼續向東而去。
當日東行,到臨潼縣,駐蹕驪山行官。臨潼縣是全縣預備,避匿不出。聖駕少歇即行,次日到達渭南縣,駐蹕渭南行宮。途經各個州縣,仍有百姓跪道恭送。二十九日到達華山之麓,慈禧太后和光緒帝到玉泉院中去拈香。不期風雨大作,道路泥濘,隨駕的太監、官員,渾身淋濕,徘徊於泥濘之中,甚是掃興。於是,聖駕匆匆而行。
九月初一日,到達華陰縣。華陰縣令劉友石,去年聖駕西行時由於輕慢朝廷,險些被殺,幸遇老鄉李蓮英,方免一死,又得到了許多好處。加上今年華陰縣小麥豐收,劉縣令從中獲利非淺,於是早早地就為聖駕的到來做準備了,又是修行宮,又是辦膳食,好不殷勤。待到聖駕到來,出城跪迎,迎入行宮,小心供奉,對李蓮英更是分外地體貼。樂得慈禧太后直誇李蓮英沒有看走眼,李蓮英只是笑而不答。
出了華陰,不日便到潼關。由於下雨,在潼關駐留兩日。
九月初五日,自潼關啟鑾,徑出陝西省境,想想慈禧太后與光緒皇帝,自京師逃亡陝西時,是何等的可憐。但在陝西停留一年之後,離去之時,居然那麼的榮耀。他們雖是一國之母和一國之主,但是他們住在西安,仍然有寄人籬下的感覺,所以他們要回到自己心目中的家中去,要回到北京去。他們帶著關中百姓對他們的感激之情和敬慕之心,帶著他們得到的全國各地的貢品和掠奪的陝西的財物,一無反顧地回京去了。
出了秦關,入河南境,經閿鄉、靈寶、陝州、觀音堂、澠池縣、河南府(今洛陽)、偃師、汜水、滎陽、鄭州、中牟到達開封府。這一路來,老佛爺刻意追求排場,早在動身之前就通知沿途州府縣設棧備宮,所以,由西安到開封,果真像皇帝出巡,威武異常。到達開封,已是十月初三日。
慈禧太后本不想在開封多呆,想快點回到京師去,可是總管李蓮英卻勸老佛爺不要急著走,說:「老佛爺,今兒都十月初二了,沒幾天就是您老人家的萬壽之日。還是等到萬壽之期過後,再走吧。不然萬壽吉期趕在行程之中,多有不便,更不能沖了老佛爺的洪運。」
慈禧太后覺得也是,從開封往北,就是北京了。離京一年多了,要回京師,得在這兒準備準備;再有,她覺得凡是她過生日,大多是多事之秋,不如在此避將過去,也好藉此機會在這裡走一走,看一看,一覽歷史古城的風貌,體察體察中原的情形。於是,就誇獎李蓮英道:「還是你老為我想著,這萬壽日我都忘了,虧你還記得!那就等過了萬壽期再起駕吧!」慈禧便讓光緒皇帝下了道旨意,說明因專佛爺萬壽之期迫近,北行之事,暫行停止。
其實,李蓮英勸慈禧勿急前行,考慮到萬壽期是個原因,而更重要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一則他怕洋人胡攪蠻纏,再把他支持義和拳的事抖出來,所以要先在這裡多待幾日,待探得京中的確切消息,再引北行;再則給西太后辦萬壽慶典,是每年都有的。每年十月初十,萬壽之日,各級官吏以及地方高官,都要前來祝壽。他們來祝壽,不只是給老佛爺帶著禮物,李總管也是不容忽視的。所以,這樣好的發財機會,李蓮英怎捨得放過呢?
給李蓮英稍一勸說,聖駕便駐留在開封了。十月初三日,慶親王由京師趕到了開封,來此面聖,慈禧太后急忙召見。見了面慶王把談判及目前京中的情況,向慈禧太后一一作了彙報。慈禧太后還是比較滿意的。可是慶親王話題一轉,卻把慈禧帶入悲傷之中。
「老佛爺,微臣有一事相稟,但求老佛爺知後莫悲!」奕劻低著頭說。
慈禧有些納悶,能有什麼事呢,還說我知道了要悲傷的?
「你說吧!」
「李鴻章李中堂於九月二十七日過世了!」奕劻喃喃地說。
「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慈禧太后覺得腦袋嗡嗡直響,她閉上了眼睛,兩行淚不知不覺地擠出了眼眶,順著臉頰滾落下來。李鴻章,多麼能幹的大臣呀!他對朝廷那麼忠心,有多少次,國家處於危難之時,都是他與外國人周旋,為國家解圍。為了國家興盛,他忍辱負重,在國人的責罵聲中,一次次地為老佛爺出謀劃策,渡過一個個難關。他還創立北洋水師,訓練水兵,籌辦洋務,想增強大清的國力。這次,又是他在國家興亡的緊要關頭,不記個人恩怨,毅然坐上了談判桌,退走了洋兵洋將,但是他卻去世了。這能不叫老佛爺傷心嗎?慈禧太后簡直有些受不了,她啜泣著,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佛爺節哀,人死不能復生,保重身子要緊!」李蓮英在一旁勸道。
「老佛爺,微臣這裡有李中堂遺折一片,請老佛爺垂覽!」
奕劻說著,遞過那摺子,被李蓮英接住,轉呈給慈禧。
在奏摺中,李鴻章向慈禧太后詳細彙報了談判的情況,似對大清前途甚是悲觀。又奏自己年事已高,近來病魔纏身,自覺末日已是不遠,語調甚是悲涼。慈禧閱後,心裡更加不是滋味。李蓮英忙上前開導,說:「老佛爺,李中堂已經死了,他是為國而死的,有這樣的忠臣,您老人家應該高興才是。現在,哭也不是個辦法,您老人家應該撫慰他的家屬子孫才是。
老佛爺,您說呢?」
李蓮英的勸告,止住了慈禧的哭泣。她便命光緒皇帝下了一道上諭,加封李鴻章的子孫。諭曰:奉懿旨,略謂上年京師之變,該大學士忠誠堅忍,力任其難,宗社復安,朝廷攸賴。近日因病,迭經降旨慰問,該大學士力疾從公,忠清之忱,老而彌篤,乃驟患咯血,遽而不起。難危之交,失此柱石重臣,昌勝愴慟。前已加恩云云,著再賞銀五千兩治喪。
立功省份,建立專祠;政功戰績,宣付史館。伊子李經述,著賞給四品京堂,承襲一等侯爵;李經邁著以四五品京堂用;李經方服闋後以道員遇缺簡放。伊孫李國傑,著以郎中即補;李國燕、李國煦著以員外郎分部行走;李國熊、李國燾著賞給舉人,一體會試云云。
李鴻章對清政府的功確實不小,朝廷對他的回報也不輕,封賞子孫,光耀其門庭。如此死了,也算值了。
十月初十日,是慈禧太后的生日。早由李蓮英指揮開封府的官員操辦好了。隨駕百官和各地官員,都身著蟒袍補服,來到行宮門外,按照品級,分批到宮中向老佛爺行禮祝壽。老佛爺好不得意,想不到在這裡過生日,還有這麼多在大臣來祝賀,下令對百官大加賞賜,並在開封行宮之中大設筵宴,款待她的大臣們。當然,大臣們前來祝壽,豈能兩手空空?所以,開封府設宴款待了百官,百官的賀禮卻只有老佛爺和李大總管的。又使姜維提押運的那批車馬增加了許多,用紅繩和黃繩捆紮的箱籠又壘高了。
萬壽斯過了,奕劻也帶來了平安的消息,這下該北上了吧。慈禧太后和李蓮英忙著收拾東西,準備擇日回京。就在這時,榮祿、王文韶等御前大臣,來找李蓮英。
這天,李蓮英侍候慈禧太后歇下午覺後,回到自己房中,欣賞著自己新得的幾件珍寶,嘴裡含含糊糊地哼著京戲,好不自在。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小聲對他說:「大總管,榮中堂大人有請!轎子在外面等您呢!」
李蓮英想都沒想,就出了門,坐上榮祿派來的轎子,走了。到了榮祿駐歇的地方,他看到房裡不只是榮祿一個人,還有奕劻和王文韶。三人見他來了,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李總管,進來坐!」榮祿朝他擺擺手。
李蓮英看他們表情很嚴肅,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感到莫名其妙,便環視了一遍,問:「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怎麼都這樣?」
李蓮英話還沒說完,榮祿等三人已跪在了李蓮英的面前。
李蓮英更是莫名其妙,忙起身相扶,但那三個人,誰也不起來,齊聲說道:「國家有難,求大總管挽救困難,如大總管不答應,我等就不起來!」這下可把李蓮英給弄蒙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總不能讓這幾位國家重臣在面前這樣跪著,便含糊地答了句:
「為國家,李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三位大人,請起吧!只是不知國家又有何難,這洋人不是剛剛撤走嗎?難道又打回來啦?」
跪著的那三位站起身來,說:「此事只有大總管能辦得到,所以我三人跪地相求!」
「到底什麼事呀?快說!」李蓮英有些不耐煩了。
「大總管,今日相求之事,是有關大阿哥之事。我等合計,這大阿哥如果不廢,他來日就是大清天子。他的父親被我等流放新疆,像大阿哥那樣的,年齡也不小了,他豈能不記仇,如果算起秋後之帳來,你我豈有活路?」榮祿說。
「再者說,」慶王奕劻接過了話,「這大阿哥是載漪之子,載漪又是拳匪之魁,洋人對他恨入骨髓,如果不廢他,以此拳首之子為皇嗣,洋人豈能答應,如復開戰,豈不是國家之禍,黎民之災?」
「即使現在洋人不反對他做大阿哥,到日後他做了皇帝,再為其父昭雪,提倡滅洋,扶助匪幫,難保不會鬧出第二個庚子之變。到那時,國家、百姓,豈不重陷火坑?」王文韶接下來說。
這下李蓮英明白了。原來這三個人商量著想廢掉這個大阿哥。他馬上就明白了他們為什麼請他來了,是想從他這裡打開慈禧的缺口。但這李蓮英城府極深,故作糊塗地問:「那李某能為三位大人做些什麼呢?」
榮祿答道:「大總管,要廢大阿哥,可是件大事,最關鍵是要老佛爺點頭。我這裡有御前大臣聯名奏書一封,求大總管代呈老佛爺,並以利害之勢勸導老佛爺,讓她老人家早做決斷。如老佛爺能夠恩准,那就是萬民之福,其功卻皆在你李大總管。求大總管儘力為之。」說著,又要下跪,被李蓮英一把拉住。
「榮中堂,這斬殺拳首之事,李某也曾參與,如若溥儁他日為帝,我李蓮英也一定沒有好下場。現在有機會廢他,李某定要儘力而為,請三位大人放心!」
三位大臣一起向前,朝李蓮英深施一禮,齊道:「先行謝過李大總管!」李蓮英又朝他們客氣一番,接過榮祿手中的聯名奏摺,回行宮去。
李蓮英回到行宮,慈禧太后午覺已經醒了,正坐在太師椅上,銜著水煙袋,解悶兒呢!見李蓮英從外面進來,便問:
「你又跑到哪兒去啦?著人去找也找不著。」
李蓮英也不答道,到了慈禧面前,撲通往地上一跪,拿出榮祿交給他的奏摺,雙手呈上,舉過頭頂。慈禧看他這般動作,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又不知他呈上來的是什麼,用好奇的目光看了看他,接過了那個摺子,揭開了,看了起來。看到奏摺的內容,慈禧的眉頭越皺越緊。看完了,她把奏摺往桌子上一放,問:「你是從哪裡拿來的?」
「是榮中堂讓奴才呈給老佛爺的。」李蓮英答道。
「這可是大事,可不能說廢就廢,說立就立。他們這些御前大臣,不但不給朝廷分憂解難,卻在中間瞎攪和!」慈禧太后似乎有些生氣。
「老佛爺,御前大臣們這樣做,也是為您老人家著想。這大阿哥已經十六七歲了,在西安這一年,他的所作所為,您老人家也都看到了,性情頑劣,不服管教,他的父親端郡王被發往新疆,為人子者,他豈能不記仇,如他日後做了皇帝,懲處昔日懲處其父之人,豈不又使朝綱大亂?最可怕的是,他是拳首之子,老佛爺以他為大阿哥,洋人對此肯定不滿,若因此挑起事端,豈不得不償失?」
慈禧太后沒有作聲,她只靜靜地坐著,想著。其實,去年出京西逃,到太原之後,慈禧太后就覺得大阿哥很是厭惡,整天舞槍弄棒,裝神弄鬼,學義和團的樣子。到西安後,大阿哥更是不思進取,只知玩樂,西太后就有廢之之意,但因當時事務繁多,未能顧及,今日有御前大臣們的奏請,慈禧覺得是時候了。
於是,在光緒二十七年十月二十日,慈禧太后召集榮祿等人召開御前會議,降旨廢黜了大阿哥溥儁。旨曰:
已革端王載漪之子溥儁,前經降旨為大阿哥,承繼穆宗毅皇帝為嗣,宮諭中外。概自上年拳匪之變,肇釁列邦,以致廟社震驚,乘輿播越。推究變端,載漪實為禍首,得罪列祖列宗,既經嚴譴,其子豈宜膺儲位之重。溥儁亦自知,惕息惴恐,吁懇廢黜,自應更正前命,溥儁著撤去大阿哥稱號,並即出宮,加恩賞給不入八分輔國公銜俸,毋庸當差。至承嗣穆宗毅皇帝一節,關係甚重,應俟選無良,再降懿旨,以廷統緒,用昭慎重,將此通諭知之。
這樣,大阿哥被廢了,慈禧太后、李蓮英、榮祿等人,都沒有了後顧之憂。慈禧太后就又在這開封古都遊歷了一番,求籤拜佛,理政聽戲,各項事務,辦得有條不紊。逛完了開封,聽足了戲,才覺得自己應該乾的正事是下旨、起駕、回京。
光緒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四日,西宮聖駕自河南開封行宮啟鑾。其隨行人員有增無減,有的是要跟著皇太后、皇上到京師去,有的則是要送駕至黃河岸邊。其送行者,有地方官員,但多是地方黎民。
皇家儀仗,一路威風凜凜,旌旗飛揚,各級官員衣冠肅然。行列之中,不聞嘈雜,但聽馬蹄車輪,平踏雜沓之聲,相互應和。出了開封城,遙望黃河,見似十里錦城,千年荼火,更似萬樹桃花,照春齊發。氣勢之龐大,可謂空前絕後。
正午,隊伍到達黃河岸邊。慈禧太后覺得有些累,就在暫時搭起的黃色幄幔之中小憩。之後便給李蓮英吩咐:「蓮英,準備香案,我要和皇帝祭河!」
「遵旨。」李蓮英應了一聲,出去準備香案。準備好了香案,李蓮英回稟了慈禧。慈禧帶著光緒帝,走向黃河岸邊的香案,祭拜河神。不知為什麼,光緒帝對著東逝的黃河,嚎啕大哭起來。周圍的百官、宮監,都不知所措,李蓮英忙上前扶住。慈禧朝他看了一眼,嚴厲地叫了一聲:「皇上!」光緒止住了哭泣,跟著慈禧登上了早已備好的龍舟。李蓮英命人收了香案。
慈禧太后、光緒皇帝、隆裕皇后等登上了龍舟。李蓮英始終攙扶著慈禧。隨駕百官、宮監,也依次上了船。岸上送行的文武百官,黎民百姓,一同跪倒在河岸之上。慈禧太后由李蓮英攙扶著,站在龍舟之上,用喜悅的目光看著她那些跪在岸上的臣民,向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起來,但沒有一個人站起來。不多時,傳進御膳。再看那黃河,已失去了它上游的兇猛,而波平如鏡。兩宮膳食已畢,龍舟開行。
龍舟一動,岸上的人們頓時站起身來,極聲歡呼,舉頭目送著龍舟遠去。龍舟極其平穩,緩緩前行,約摸一個時辰,方才到達北岸。南岸的人群,看到船已靠岸,才慢慢地離去。
過了黃河,不幾日就到了直隸邊界,因鎮壓義和團有功而被提升為直隸總督的袁世凱,率領著他新近訓練的軍樂隊,吹打著洋鼓洋號,前來接駕。袁世凱自從出賣了維新黨,幫助慈禧太后廢除了維新變法、把光緒皇帝軟禁在了瀛台,所以光緒帝最恨的人當中,袁世凱算一個,但是,他在慈禧面前吃得開,由於鎮壓變法維新,有功於朝廷,遂平步青雲。義和團在山東鬧起來以後,袁世凱被派往山東,代替了山東巡撫毓賢,在山東鎮壓義和團。光緒二十六年,義和團運動失敗,袁世凱可在山東立了大功,被提升為直隸總督,補了李鴻章的缺。上任未久,皇太后、皇上迴鑾,途經直隸,袁世凱當然要熱烈歡迎。
袁世凱保著聖駕,繼續北上,二十日到達正定府。此時正定已通火車,所以,為了早日回京,大臣們力勸老佛爺改乘火車。慈禧本對這種洋玩意不放心,但是,這種洋玩意對她來說,又是一種誘惑,於是她還是答應坐火車。
既然老佛爺決定要坐火車回京,那就得有老佛爺坐的火車,所以正定鐵路局特別準備了一列火車,共二十二節。此列火車的二十二節車廂中,有四節是專供皇太后和皇上御用的花車,再有一節上等客車,供皇后坐乘,剩下的則歸各宮妃嬪、親王、大臣、福晉、太監等分乘。
此車雖說是特備之車,但要達到皇太后和皇上、皇后乘坐的標準,還需要大量地修整。為了能早日讓老佛爺乘車北上,李蓮英親自監工,派工匠對「特列」進行裝修。
首先,除前面的機車以外,其他各節車廂,均被塗成了黃色,因為黃色是皇家的顏色,既是御用之車,就應著披上皇家的外衣。整列火車僅用了兩天,就變成了一條黃龍。車外的這種簡單的塗染,較之車廂內部的精心設計,那確是相差極遠。慈禧太后與光緒皇帝所乘的花車之中,皆以黃色貂絨、黃緞圍繞,並鋪有黃龍圖案的地毯,整個車廂內,被裝飾得金碧輝煌,擺設文雅。雖近寒冬,仍有鮮花,車內香氣襲人。設有寶座,睡榻,還有聽政的地方,所需之物,一應俱全。所用瓷器碗盞,皆為盛宣懷呈貢,其上皆有「臣盛宣懷恭進」幾字。
隆裕皇后的車廂,雖不及太后和皇上的華麗,但卻較一般妃嬪的強出許多。其他車廂,僅稍事收拾,統備厚重簾幕的備風寒。各節車廂中,都書有不同的牌子,標明名份等次,各就各位,安排得井然有序。經過三天三夜,辛苦勞作,這御用列車裝飾好了,可是那些工匠們,早已累得死去活來,兩眼紅腫。
「老佛爺,火車已經準備好了,您老人家準備什麼時候動身?」李蓮英把整列火車檢查了一遍之後,回到行宮,問慈禧太后。
「這火車保險嗎?跑起來那麼快,卻只有兩條那麼窄的鐵路,萬一那鐵輪子從鐵道上掉下來,那可怎麼辦?」老佛爺還是有些狐疑。
「不會的,老佛爺,您老人家放心,這火車跑起來可穩當呢,比坐轎子都舒服!」
慈禧太后總覺得很奇怪,那麼奇怪的火車,它是怎麼才能走呢?是什麼讓它走呢?怎麼想也搞不清楚。不如親眼去看看。於是在十一月二十四登車北行之前,慈禧太后著實認真地把火車看了一遍。
鑾駕出了正定行宮,直奔火車站而來。到了火車站,落了轎,李蓮英攙扶著慈禧太后下了轎,走上了月台。看到了,看到了,慈禧看到了火車,看到了屬於她的那條黃龍。她把那火車一節一節地端詳著,百看不解其意。便對李蓮英說:
「蓮英,這火車怎麼才能走呀,讓它往前走走。」
李蓮英便命那火車司機把火車緩緩地向前開。火車慢慢地往前動了,慈禧禁不住心頭的好奇,直喊「動了!動了!」
俯下身子,仔細地觀察底下轉動的鐵輪。突然,她問:「什麼東西這麼大力氣,能推動這麼多輪子轉?」說完看看李蓮英。
李蓮英也不知道,那也得回答,於是就答了一句;「是最前面那個東西,叫什麼『蒸汽機』。」
「那蒸汽機是怎麼造出來?它在最前面,怎麼能推動後面這些輪子轉?」慈禧有點太天真。
「這……,奴才也不知道。」李蓮英有點不好意思。慈禧又看看別的大臣,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為什麼火車只能在鐵道上面走,怎麼不能在地上走?蓮英,讓這車往後退退,能退嗎?」李蓮英又令火車向後緩緩地退。慈禧還在目不轉眼地看著那鐵軌、車輪。
「好,往前走!」
「往後退!」
如是這般,火車就在這段鐵軌上,往前走走,再往後退退,供老佛爺玩賞。看了好一陣子,慈禧太后似乎看懂了火車是怎樣動,怎樣停,對著火車不住地點頭,覺得非常放心了,才對李蓮英說:「蓮英,我們上去看看!」
於是,火車停下來了。上面的司機和工役們,都匆匆忙忙地下了車,侍跪車旁,等著老佛爺登車。別人上車,都用鐵梯,這種方式,如果同樣用於老佛爺,確實有些不雅。所以,李蓮英早就命令工匠為太后登車製做了一種特製的梯子。
用一張特製的大木板,搭在車門口,形成一個平緩的斜坡,再給板上蓋上一條黃色的地毯,就形成了一個特製的木梯。上車時,李大總管走在老佛爺前面,扶著他的手臂,左右兩邊,分別由兩個小太監攙扶,不費吹灰之力,便上了火車。
緊接著,光緒帝、隆裕皇后、其他妃嬪以及王公大臣、隨行的軍隊,都擠上了火車。一群后妃,不曾見過火車,今日得坐,自然是喜不自勝,嘻嘻哈哈,相互逗樂。九門提督姜維提的兵丁,擠在一個車廂里,顯得得意洋洋。
等慈禧太后和光緒帝上了車,那火車司機和工役們,才爬將起來,登上火車,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靜待發車的命令。
慈禧太后上了火車。她對車廂的布置、裝飾非常滿意,總覺得自己佔用兩節車廂有些太奢侈,於是,讓李蓮英和榮祿住在第二節車廂中,也好給她解解悶。皇帝、后妃、王公大臣則相安無事。隨行軍隊人數很多,不可能全都擠上火車,只有一小部分上了火車,其餘的只能是步行了。
「蓮英,去看看皇帝他們都收拾好了嗎?」慈禧在休息了一會兒說。
「老佛爺,萬歲爺那兒早就準備好了,奴才剛才去看過了。」
「好,我們走吧!」
「遵旨。」
發車的命令終於下達了,火車司機和工役們就忙了起來。
站台上送行的大臣,以袁世凱為首,跪送聖駕。火車開動了,站台上響起了歡呼聲。看著火車緩緩地駛出了車站,送行的人群才陸續散去。
這列黃色的御用列車,像條黃龍,在燕趙大地上賓士。在火車的車頭前面,交叉著兩面杏黃大旗,中間綉著一條巨龍,張大了嘴,在它的嘴邊,綉著一顆大珠。火車上坐的便是當朝的真龍天子,可是,真龍天子天生懦弱,這麼多年來一直受老佛爺控制,甚至連喜笑怒罵的權利都沒有,所以說,他不能算是真龍,而只能算是個傀儡。傀儡天子還能有什麼作為呢?他只能隨慈禧擺布,自己的愛恨、理想,則全是虛無,可是他無可奈何,所以他麻木了。現在,他還坐在火車上,從車窗中觀賞他的國土,看著列祖列宗留下來的錦繡山河。
火車開得並不快。因為是皇太后、皇上乘坐的,不求快,只求穩,所以,每小時北行三四十里。但與轎子相比,那可是天上地下了。西太后坐在寶座上,看著窗外,想著心事。忽然,她的思想又回到了火車上。她總是搞不明白,這火車為什麼就能走,怎麼想也想不出一點道理。就回過頭來問李蓮英:「蓮英,你可認識這裡的鐵路局長?」
「認識,老佛爺,你老人家哪兒不受用,就告訴奴才,奴才去辦!」
「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只是這火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直弄不清楚,你去把那鐵路局長叫來,我問問他!」慈禧擺弄著水煙袋,懶懶地說。
這鐵路局長,是通過李蓮英買到的官位,李蓮英豈能不認識他。太后、皇上要坐火車,作為這一路段的鐵路局長,他自然要跟在火車上。這會兒,他正在前面機車上,這兒走走,那兒看看,檢查他的手下的工作。李蓮英從慈禧太后的那節車廂尋了過來,對著那鐵路局長喊:「小子,你他媽真有造化,老佛爺叫你去跟她說話呢!」
鐵路局長嚇了一跳,心裡嘀咕,老佛爺找我,什麼事?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侍候得不周到?老佛爺發怒了,找我算帳?越想越怕,便對李蓮英說:「總……,總管爺,有什麼地方侍候得不周全,您老人家就直接吩咐。老佛爺那兒,還求您老人家美言。我鼠輩小人,見不了大世面,去見老佛爺,就免了吧!」
李蓮英聽他這麼說,笑了,說:「小子,別怕,你的供奉很周全,老佛爺非常滿意,不會怪罪你的。她老人家找你,不是為這事,是想問問你火車的事!」
「什麼,火車的事,火車的什麼事?」鐵路局長有些茫然。
「就是火車是怎麼造的,怎麼跑的等等,你一個鐵路局長,難道不知道?」說著,拉著鐵路局長就走。
這鐵路局長家裡是財主,只有錢,學識卻少得可憐。他雖是鐵路局長,只知利用職權營私舞弊,把自己捐官所花的銀子往回賺,哪裡管他火車是怎麼造出來的,怎麼跑起來的又是怎麼停下來的,這也不是他的職權範圍。所以,一聽太后要問這些東西,就連連推辭。但李蓮英拉住他不放,他總覺他雖然是捐錢捐的官,但是像這麼簡單的問題,總該知道一二,所以,就死拽著不放,硬是拉到了慈禧太后的車廂里來了。
見了慈禧太后,鐵路局長誠慌誠恐,跪倒塵埃。老佛爺看他顫顫驚驚的樣子,說:「你站著說話吧!」
「謝老佛爺恩典。」鐵路局長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心裡忐忑不安,只好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穩定情緒。
「究竟是什麼東西讓這麼長的火車動起來的呢?」慈禧太后開始發問了。
「回老佛爺,是車上的司機、工役們把火車開動的!」他覺得自己答得還算流利。
李蓮英聽他這麼回答,覺得好笑,但他畢竟是自己推薦的人,真希望他別給自己丟人,趕忙插嘴道:「這個老佛爺知道,她老人家是問你那火車是怎麼動的,誰有那麼的力氣,推著它跑?」
「火車不是被推著走的,是最前面的車頭拉著後面的車廂走的。」
「車頭上有什麼東西,有那麼大力氣?」慈禧太后接著問。
「回老佛爺,那車頭就是一個大蒸汽輪機,裡面裝著一個鍋爐,裝著水,用火燒,一直把水燒成水蒸汽,再把那汽噴出來,推外面的輪子,輪子一轉,火車就走起來了。」鐵路局長講得津津有味。其實,他本來也不知道這火車是怎麼跑起來的,就因為今天皇太后和萬歲爺要坐火車,他就只得來押車,閑得無聊,就在車頭裡面轉悠,看到用鍋爐燒水,很是奇怪,就問旁邊的工役,火車火車,要燒那麼多水幹什麼,那工役告訴了他火車工作的原理,這會兒就在老佛爺面前派上了用場。
「那汽兒就那麼大力氣,能推動火車走?」老佛爺有點不相信。
「小、小的說得句句是實,前面確有鍋爐,還生著炭火。
李大總管剛才到前面去了,他也看見了!」
慈禧太后看了看李蓮英,未置可否,接著問:「那火車是怎樣停下來的?」
「這,小的看每到停車時,就有六七個人從車上跑下來,跑到最的一節車廂里,用力抓住一個輪盤,一齊用力拽住,這火車就停下來了。」
「那車頭在前面,把車頭停住了,這後面不就停住了,為什麼還要在後面拽什麼輪盤?」慈禧好象興趣很濃。
這下可把這鐵路局長給難住了,想了好大一會,才說:
「火車跑起來,慣性很大,而且鐵軌那麼光滑,要想停下來,可不容易,所以停車時得前面和後面同時剎車,才能安全地停下來。」
慈禧太后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看那鐵路局長講得那麼認真,也就點了點頭。接著又說:「火車為什麼不能在地上走,只能在鐵道上走?」對於火車,她好像有問不完的問題。「這,火車那麼重,用的又全都是鐵輪子,就一個鐵輪子,能把地面壓下去深深的坑,再加上車廂等,在土地上,保准一壓一個坑,是走不動的。」鐵路局長的表情越來越自然了,也不像剛才那麼怯生了。
慈禧聽他說得似乎有些道理,便又點點頭,覺得有些困了,就對鐵路局長說:「你去吧!」那鐵路局長如釋重任,悄悄地退了出去。慈禧對李蓮英說:「這個鐵路局長還真有點見識,瞧他講得頭頭是道的!」
「是,是。這也是應該的,作為鐵路局長,連這些都不懂,那怎麼成!」李蓮英為這個鐵路局長感到驕傲。
慈禧太后得到了關於火車的許多知識,坐在火車上放心多了。以前,她也坐過火車,但總覺得不大保險,現在總算踏實多了,便又操起了水煙袋。李蓮英忙著給她裝煙、點紙引子。慈禧抽起了水煙,李蓮英便沒有別的事了,便又溜到前面機車上,找那個鐵路局長。沒等鐵路局長開口,他便誇道:「真行啊,幾年不見,出息多了,說話也順溜了。」
「謝總管爺誇獎!沒有總管爺,就沒有小的今日,如有機會,小的一定登門拜訪!」
「你說得真不錯,老佛爺不住地誇你呢!」
「全托總管爺的福!」
正說話間,火車突然放慢了速度。李蓮英問鐵路局長:
「車怎麼慢下來了?」
「噢,可能快到保定了,要進站了,車要走慢點。」
李蓮英聽說快到保定了,便匆匆回到了慈禧的車廂,說:
「老佛爺,快到保定了!」
「這麼快?就到保定啦?聽說要比平時慢得多呢!」
汽笛一聲長鳴,火車駛入了保定火車站。保定是當時直隸省省府所在地,總督衙門就設在這裡。直隸總督袁世凱因前日南行接駕,當時尚未回到保定,所以皇太后、皇上到保定時,由保定其他官員率兵列隊迎接,把皇太后等迎入保定行宮。
慈禧太后在保定停留數日,一邊派慶王奕劻回京,準備接駕,一邊頻頻召見大臣,詢問各地方和京中的情況。十一月二十八日,從保定行宮起鑾,坐上了那列呼嘯的火車,直向京師而來。
快到京師了,得收拾收拾了,李蓮英便清點了一下從西安、開封帶回來的箱籠,然後把清單呈給了慈禧太后,讓她老人家過過目。這些箱籠,可都是無價之寶,想當初出逃時,兩手空空,現在回來時,滿滿當當,這不都是白賺的?所以,這可是命根子,為了保險,李蓮英派他的乾兒子李成武專門看管這些東西。這回可真是滿載而歸。慈禧太后看到這清單,想想那些珍寶,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悅。喜悅的另一個原因就是火車馬上就要到北京了,她馬上就要到家了。
再說慶親王,奉了老佛爺之命,回京準備接駕。他回到京師之後,馬不停蹄,為接駕的事情奔波,他決定要把全城的王公、百官、富紳、貧民、軍隊等全部用上,以盛太的場面迎接皇太后和皇帝的歸來,不能讓太后失望。所以指示各級官員積極配合安排,並把什麼人在什麼地方接駕繪成圖帖,安排得極其細緻。由蘆溝橋到丰台、馬家堡,安排姜維提帶走護駕餘下的九門提督所轄的兵隊,在沿途一批一批地跪地迎接;從丰台到正陽門,由步軍王營兵隊分段跪接;馬家堡至永定門外,由左右營士兵,王城練勇分段跪接;永定門內以東至大橋,由諸王、貝勒、貝子、公爵、宗人府、中書科、吏禮刑三部、理藩院、通政司、翰林院等各分一段,跪接聖駕;永定門內以西到天橋,由諸王、貝勒、貝子、公爵、內閣外、戶、兵、工四部和都察院,大理寺等各分一段,跪接聖駕;各個階層的紳士排列於石橋之北,候補官員排列於天橋之北,廢員排列在東西珠市口以南,平民百姓排列在東西珠市口以北,五城練勇分別列隊於大柵欄、鮮魚口、打磨廠和正陽橋各地,恭迎聖駕歸來。這種安排可以說是面面俱到,疏而不露,可得給慶親王記上一大功。
「嗚——,嗚——,」光緒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正午十二點,御用列車載著大清帝國的聖母和天子,拉著汽笛,開進了永定門車站。此時,他們的臣子們,已經在這裡熱切地等待了許久許久了。
「老佛爺,到了!到京城了!這是永定門車站!」李蓮英眼睛向車外瞟著的同時,喜形於色地對慈禧太后說。
「到了,總算到了!」老佛爺有點感慨,同時又有點傷感。
火車緩緩地駛進了永定門車站,早已在此等候的朝中大臣們,恭敬地垂手而立,等待著老佛爺和萬歲爺出現的時刻。
「蓮英,把窗子打開,我想向外面看看!」老佛爺急切地召喚著。
李蓮英打開了車窗。在列車停穩的同一時刻,那個被打開的車窗里,出現了慈禧太后的面孔。那些朝臣們,早已跪倒一片,高呼:「恭迎聖母皇太后的大駕!」慈禧看到了北京,看到了她久違的朝臣們,很高興,似乎又想要掉眼淚,但終於還是忍住了,強作出一種慈祥、高貴的儀態,向朝臣們揮了揮手。
這時,光緒帝從車窗中探出了頭。群臣見了萬歲爺,又一次跪倒,又一次高呼,但光緒帝表現得很淡漠,只向大家看了看,就又把頭縮了回去。群臣只得又爬了起來。等著慈禧太后和光緒帝下車。
站台上,有幾個金髮碧眼的外國洋人,看到這種場景很有趣,就湊了過來,對著火車、人群、西太后拍照。西太后看了他們一眼,沒有憎惡的表情,卻淡然一笑,那洋人受寵若驚,向老佛爺揮了揮手,笑了笑,笑得那麼得意。
車停穩了,李蓮英帶著宮中太監首先下了車,便命宮監們抬出了特製的登車之梯,搭在了車門上,等待老佛爺下車。
搭好了梯子,李蓮英順著梯子爬上了車,對慈禧說:「老佛爺,梯子準備好了,您老人家下車吧?」
慈禧太后沒吭聲,站了起來,向車門走了過來。李蓮英攙著她的左臂。走到了門口,李蓮英小聲道:「老佛爺,慢點下,小心!」一邊攙著她往下走。在梯子旁邊守候的兩個太監忙迎了上來,攙著她一步一步往下挪。右邊的那個太監表現得非常謹慎,步子挪得很慢,被往下走的慈禧踩了一下腳。慈禧覺的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停下來看了看踩在她腳下的腳,再看了看那太監。那太監膽怯她看了看慈禧,想把腳抽出來,卻仍被慈禧踩著,十分尷尬。慈禧覺得好笑,抬起了那隻腳,走下了梯子。接著下來的是光緒帝,再接著是妃嬪和隨駕的王公大臣等。下了車,以慶王奕劻為首的朝中大臣都迎了上來,跪地謁見西太后。西太后看大家容顏如故,而且該來的都來了,就缺少李鴻章。李鴻章已經去世,他對太后就是有百萬條忠心,也不可能到車站來接駕了。太后想到這裡,不免要嘆惜幾句。
「稟皇太后,鑾輦已經準備停當!請您登輦回宮!」慶親王跪下道。
「這一年多來,多虧有你等在此周旋,才有迴鑾之日,你們都是我大清的功臣呀!」
「效忠朝廷,是臣等的職份!」奕劻昂著頭說。
「鑾輦都準備好了吧?」慈禧問。
「早已預備齊全,只等皇太后降旨了。」奕劻答道。
「老佛爺,您老人家勞累了一路,先回宮歇息歇息吧!」李蓮英在慈禧太后耳邊小聲說。
慈禧太后登上了鑾輦,要回宮了。李蓮英跪倒在她的轎前,說:「老佛爺先行回宮,奴才去讓他們搬運老佛爺帶回來的東西。」對財寶,李蓮英是忘不了的,而且不看著把它安置好,他是不會放心。慈禧太后心裡也牽掛著那些財寶,所以隔著轎簾說:「去吧!安排妥當了,早點回來!」
「老佛爺放心,奴才辦完即回。」
慈禧太后放下了心,登輦回宮去了。從永定門到正陽門,所到各處,大小官吏,軍隊兵勇,紳士黎民,無不鞠躬俯伏,跪而迎之。太后久離方回,一路上挑起轎簾,瀏覽皇都的風光。對跪迎她的官吏、百姓。時不時地揮揮手或微微一笑。真像一位愛民、愛臣的好主子。
李蓮英別了慈禧太后,在安排太監運送老佛爺的箱籠的同時,也命令他的侄子李成武率領家丁來搬運自己的那份財產。在正定裝車時,李蓮英把他和慈禧掠奪來的財產裝在同一節車皮中,派專人看管,並把黃繩捆紮的箱籠和紅繩捆紮的箱籠分別開來,堆放成兩攤,以便到京師後搬運方便。這也是李蓮英聰明的地方,這樣慈禧的東西和他自己的東西始終就沒有往一起混雜過,所以到搬運的時候,他只消令宮監和清宮衛士們從前門把慈禧太后的東西往出搬,然後裝車,直接運回皇宮;同時派李成武從車廂的後門把自己賺來的東西一箱一籠地搬下火車,運回家去。
隨駕出逃總算結束了,出京時,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回京時,大搖大擺,其勢洶洶,真是天淵之別。
慈禧太后穿著農家婦人的破衣裳離京而出,坐的僅是一乘馱轎;但她老人家卻穿著華貴富麗的盛裝,乘坐著風馳電掣的火車,回來了;離京出逃時,京中許多官員都不知道,相送相隨的也是寥寥,可是這次回來,官員、軍隊前呼後擁,所到之處,無不設宮恭迎,未到京師,京中官、兵、萬民、已經翹首以待,真是擺不盡的皇家氣派,贊不完的忠臣賢民。李蓮英更是名利雙收,隨駕出逃,出生入死,保護太后和皇上,到西安後又盡心儘力給太后找樂兒,給太后出謀劃策,對老佛爺的關心,那更是不用多說的了,所以慈禧對李蓮英的信任、誇獎,那是李蓮英驕傲的資本;另一方面,從出逃到迴鑾,所到之處,官員無不給李大總管送禮,為李總管納貢,所以,東西南北的奇珍異寶,李蓮英可是應有盡有。這難道不算名利兩收?
回來了!逃亡,已經成了過去,成了歷史!既成了歷史又何必再提呢!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只要洋鬼子走了,我們的生活可以重新開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