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剃度,如凈不凈,十戒不算多,人間物慾如何能割捨?人人都有成正果、成佛之本性,無奈飢腸轆轆何!
一
元朝至正三年是個多事之秋。水旱蝗災頻頻光顧的淮右大地又平添了一場來勢兇猛的瘟疫,死人往往死到一村滅絕,無人埋屍的境地。
誰能料到,濠州鍾離村的一個十七歲的受難者後來竟會成為一代王朝的開國之君,他就是朱元璋。
這一年的四月天,一連降了半個月的大雨,淮河泛濫成災,瘟死的人順水漂流,樹上、河灘到處有洪水衝來的腐屍,吃紅了眼的野狗,都受不了腐肉的臭味,專揀還有一口氣的活人下口。
一個霹雷電閃大雨滂沱之夜,駭人的雷聲混在恐怖的雨聲中撕扯著天地,把淮右大地投入渾渾沌沌的境地。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暴風雨中,鬼火一樣的風雨燈一閃一閃,時隱時現,可以看見一行十幾個人影,在泥水中艱難移動。這是朱元璋央求幾個窮哥們兒抬著他的父親、母親和長兄三具屍體奔本縣的皇覺寺而來,希圖讓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朱家亡靈,能浮厝於廟裡,不當遊魂孤鬼,可誰知道寺里會不會發慈悲呢?一個月之內,瘟災奪去朱家三口人的性命,朱元璋已經麻木了,同村人都勸他連屍首也不必掩埋,快快遠走他鄉以避瘟疫,可他於心不忍,他明白,此時還能抬著父母的遺體,一旦自己噗通一聲倒下,就不會再有人來抬自己了。他看被雨淋得落湯雞一樣的野狗,蹲在雨地里,兩隻眼睛像墳地里的藍幽幽的鬼火,只要自己倒下,它們就會把自己當作美餐。
雙腳踐踏著泥水,朱元璋那兩隻碩大的向前罩著的招風耳里彷彿灌進了那首民謠:有旱卻言無旱,有災卻說無災,村村戶戶人死絕,皇上死了無人埋。
朱元璋咬牙切齒地恨,這世道太不公平了。他得挺著活下去,他那雙深藏在高高的眉棱骨下面的一雙明亮有神、憤世嫉俗的眼睛,那足以叫人見了一面就無法忘掉的倔強的大飯勺子一樣的下巴,都透露著朱元璋的不服輸的氣質。
皇覺寺的長老佛性大師會給他面子嗎?
電閃雷鳴中皇覺寺檐角的獸頭猙獰可怖,單調的木魚聲在喧囂的雨中隱隱透出。
禪室里,長眉闊口滿臉泛著紅潤的佛性長老手掐著念珠在誦經,風從窗隙透進來,把油燈的長焰吹得歪歪斜斜。
佛性突然停止誦經,側耳諦聽,他坐在蒲團上擊了三下掌。
走路有點跛的知客僧空了應聲走進來,叫了聲「長老」,望著佛性等待示下。
佛性雙眼半開半合地說:「有緣客來,去迎一下。」
空了有些不信:「師父,這風雨交加的天氣……」佛性又閉目去誦經了。空了只得退出。
空了戴上竹笠,披起蓑衣,向伽藍殿後面的僧舍叫了聲:「如悟,雲奇!」
兩個小沙彌應聲出來,都撐著油布傘。獃頭獃腦的如悟看看外面的瓢潑大雨納悶,這麼大的雨,上哪兒去呀?
精明的雲奇眨眨小眼睛,拍了如悟的禿頭一下,不讓他多嘴。
二人不再做聲,跟在空了後面冒雨向山門走去。
空了三人站在豪雨如注的山門台階上,高舉著風燈也看不出三步遠。忽然一個極亮的閃電劃破夜空,照耀如同白晝,三個和尚看到有十來個衣衫襤褸的村夫抬著用蘆席裹著的三具屍體踏著泥水跋涉而來。
雲奇說:「抬死人的?是到咱寺院里浮厝的吧?」
空了慌了,忙叫小沙彌快去攔擋!時下淮南、淮北瘟疫流行,別把好端端一個皇覺寺都瘟了。
兩個小沙彌正要跑下台階去阻攔,背後佛性長老從山門裡走出來,低沉地說:「慢。」
三個和尚都望著師父等待下文。
佛性大師那雙穿著麻制芒鞋的腳,踩著長滿蒼苔滑膩膩的粗礪條石台階迎上前去,他連傘都沒打,任豪雨淋頭,全然不顧,徑直走向抬屍人。
空了納悶地問:「長老,難道您說的緣客就是這幾個抬死人的?」
佛性點點頭,已來到抬屍人面前。為首的穿麻布孝衫的小夥子,佛性雖不是很熟,卻從他那長長的馬臉、飯勺一樣的下巴和招風耳認出了是朱元璋,佛性問他是什麼人歿了。
朱元璋跪在雨水中哀求佛性長老慈悲,他告訴長老,這場瘟疫,幾天內父母長兄全伸腿去了,連置辦裝老衣服、棺材錢都沒有,取借無門,裹屍的破蘆席還是好心的鄰居劉繼祖老先生可憐他送給他的,才不至於讓老人黃土蓋臉。
佛性慨然允諾,寺里後配殿盡可以先浮厝。
朱元璋在泥水中叩頭說:「謝謝長老,不孝子元璋替二老感激長老的大恩大德。」
佛性向上抬抬手,讓他起來。
空了湊到佛性跟前小聲說了句什麼,佛性不為所動,他說他家與眾人不同。元璋的父親當年對廟上施捨過,元璋也是半個佛家子,只是未捨身而己。
原來皇覺寺十年前被雷擊失過一次火,四鄉施主捐資重修廟宇時,朱元璋的父親朱世珍自己雖不富裕,卻像行腳僧一樣走遍濠州的山山水水、村村戶戶,磨破了嘴皮子勸人捐錢。令人驚異的是,他一個人勸捐的錢,竟佔了修廟費用的兩成,所以佛性大師向來高看他一眼。而且朱元璋七歲時得了一場怪病,大師曾口頭答應剃度他為佛門弟子。
第一章就出紕漏,看不下去了
那時還叫重八
重八他爸叫五六,都是元朝下等人,無名。
朱元璋是他從軍後才改的名字,,剛開始叫朱重八,,這個小說一開始就叫朱元璋,貌似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