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約法三章,紅顏不願深閨藏嬌,要陪丈夫馳騁疆場打天下,送給丈夫的是鎧甲,第二件禮物是兩員上將軍。
一
後半夜的院子里有了涼意,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叫更的梆子聲遠遠傳來。
新房裡已經熄了燈,窗上黑漆漆一片。門口的紅紗燈還亮著,在風中搖來晃去的。
朱元璋站在門外,推了推門,從裡面鎖了。伸手想拍門,卻又猶豫著縮回手來,他在門口走來走去的。
終於,他伸手去敲門。
裡面沒有迴音。朱元璋再次敲時,驚動了在院子里巡邏的上更士兵,朱元璋感到丟人,忙躲到一棵樹後,待巡邏兵走後,才又出來敲。
其實郭寧蓮並沒有睡,她只是氣。
丫環七巧一直站在窗前,撩開窗帘一角向外看,她小聲說:「在門外轉呢,若不,給他開開吧。」
郭寧蓮不點頭,她臉沖里躺在床上。
三星已經平西了,院子里除了小蟲在草間唧唧地叫,闃無人聲。
朱元璋蜷伏在樹下睡著了。
馬秀英也沒睡,擔心性子剛烈的郭寧蓮會讓朱元璋難堪,就打發金菊去探個究竟。
金菊悄悄走來,一見他睡露天的可憐樣子,趕緊往回跑,在樓梯口碰上下樓來的馬秀英,向大樹下一指說:「咱把他叫到樓上來吧,多可憐啊。」
馬秀英既心疼丈夫,又生郭寧蓮的氣。可她還是冷靜了下來,為了今後家庭的和睦,她必須狠下一條心。
馬秀英說:「不行。人家郭寧蓮有氣,撒夠了氣就好了,咱這個時候兜攬他,那是火上澆油了。」她狠了狠心,又回樓上去了。
這一切,都在七巧的偵察範圍里,她把這一切都報告了郭寧蓮,郭寧蓮的氣消了一大半,口氣卻不能軟。
郭寧蓮翻了個身,七巧說:「叫他進來吧,怪可憐的。」
郭寧蓮說:「你可憐他你去叫,可不是我心軟了。」
七巧忙出去開門,不禁偷著笑了起來。
七巧來到大樹下,搖著朱元璋,叫道:「姑爺快醒醒,在外面睡會著涼的。」
朱元璋揉揉眼睛,站起來:「小姐不是拒絕接納我嗎?」
七巧小聲說:「我告訴你一個主意,小姐就能開心了。我家小姐吃軟不吃硬,你一服軟,她什麼仇都不記你了。」
朱元璋有氣無力地爬起來說:「好吧,人硬氣起來難,服軟容易。」
當朱元璋跟進新房時,七巧一連點燃了好幾支大紅燭,郭寧蓮明明聽見腳步聲了,仍然面向牆壁和衣而卧,視而不見,她必須嚴守被動立場。
朱元璋向七巧擺擺手,七巧會意,轉身帶嚴房門走了。
朱元璋走到帳前,低聲說:「小姐,朱元璋給你賠罪了,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好日子裡惹你生這麼大的氣。」這招兒即使七巧不教他,他也會。
郭寧蓮毫無反應。
朱元璋又說:「朱元璋也真不是個東西,像郭寧蓮這樣的美女天下打燈籠都難尋,你不借兩條腿跑回洞房來守著人家,反倒惹她生氣,該不該打?實在該打。」說著真的左右開弓打起自己的嘴巴來。
聽見打嘴巴的噼啪聲,郭寧蓮呼地翻身坐起來,見朱元璋跪在床頭,正在自己懲罰自己,她心軟了,一把扯住他的手:「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在女人面前這麼低三下四,你不怕丟人。」
朱元璋說丟人丟在自己老婆面前,也就不算丟人了,男子漢大丈夫在外頭頂天立地,在家裡本應比夫人矮半頭。
郭寧蓮撐不住笑了:「快起來吧,大男人跪在那兒多難為情。」
朱元璋說聲「謝夫人恩典」。起來坐在床沿上。
郭寧蓮說:「誰是夫人?我可不配,你夫人在樓上呢。」
朱元璋說:「你這人也是,人家馬秀英把夫人的正位讓給你,你又不要,又說這種酸話。」
「我是酸啊!」郭寧蓮下床來,給朱元璋倒了一盞茶,說:「我若是會甜哥哥蜜姐姐的,你也不能在大喜日子裡跑到她房裡去,難分難捨地哭啊。」
朱元璋啜了一口茶,說他的哭,與兒女情長一點都挨不上。
「那你為什麼哭?」郭寧蓮問。
朱元璋遲疑著不想說。
「你怎麼不說?難以啟齒?還是信不過我?」郭寧蓮說。
朱元璋長嘆了一口氣,說:「你我既為夫妻,告訴你也無妨。我受主上懷疑,盡收我兵權,將那些投奔我來的文士武將全都帶走,我能不傷心嗎?我難過的不在於受屈辱、受猜忌,而是這猜忌的人……」
郭寧蓮快速搶接說:「這不容你的人是你的老泰山,對不對?」
朱元璋說:「夫人真是一點就透啊。」
郭寧蓮嘆息著說:「怪不得你找馬秀英去倒苦水呢,做人真不易呀。但是你不必灰心,宜用韜晦之計,日後曲直自然分明。」
朱元璋說:「說得是。你不生我氣了?」
郭寧蓮說:「我生氣也不過夜的。」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她這人,從小跟兩個哥哥耍槍弄棒,不像別的女孩子那麼溫柔,她問朱元璋會不會怪她?
朱元璋說他喜歡她的快人快語率真箇性。
郭寧蓮說:「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