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寧蓮攙著馬秀英起來,小聲勸道:「別哭了,不立即問斬,總有生的可能。」
朱元璋氣惱地要金菊把馬秀英弄走!又瞪了郭寧蓮一眼,「你也走,遠遠地走開。滿以為你久經沙場,會和她不一樣,原來還是女人這一套。」
郭寧蓮說:「走就走,也不能因為打仗打紅眼了,就六親不認了。」
二
龍鳳四年三月,胡大海、鄧愈率所部由徽州昱嶺關進兵建德路,大敗元將遂安洪元帥,元朝參政不花、院判慶壽、長槍元帥謝國璽、達魯花赤喜伯都刺棄城而逃。
朱元璋下令將建德路改為建德府,升鄧愈為同僉樞密院事,胡大海為判官。因胡大海久圍婺州而不下,乘此機會,朱元璋親自領兵十萬攻打婺州,想徹底佔領浙江是此行目的之一,另一個目的是去迎取浙西四賢回金陵。
在攻下蘭溪後,胡大海率其子胡德濟來見朱元璋。
朱元璋申明,他這次率十萬大軍親征婺州,足見其重要。不知道胡大海圍婺州一個月有餘,為何攻不下來?話中有明顯的責備意味。
胡大海稟報守婺州的元將是參知政事石抹宜孫,他手下有兩個能人,一個叫胡深,一個叫章溢,他們造了很多獅子戰車,是婺州的援兵。
「章溢?」朱元璋拍了一下桌子說,「我正要找此人呢!我師父佛性長老推薦浙西四賢,除了劉基、葉琛、宋濂,就是這個章溢呀,想不到在這裡。」
胡大海說平章元帥親自來了就好了,石抹宜孫怕不聞風喪膽!
朱元璋笑道:「我又不是嚇唬孩子的馬猴子,他們憑空會怕我?你跟前有可靠的當地人嗎?」
胡大海道:「有,王宗顯是本地人,博覽群書,現在在我帳下。他與守城的樞密院同僉寧安慶是生死之交。」
朱元璋讓他派王宗顯去探聽婺州虛實,回來報告,如果寧安慶開城門投降,給他知府做。朱元璋準備再給章溢寫封信。
章溢接到了朱元璋的信,並沒當回事。這天他把胡深約到家裡小酌,剛喝了一杯酒,門上的家人來報,青田劉先生到。二人樂得拍案而起,一齊迎出大門。只見戴瓦楞帽,執一把羽扇,一副道家打扮的劉基笑吟吟跨進院來,牽著一頭青牛。
章溢道,騎青牛過函谷關,伯溫兄真的和老子一樣仙風道骨了。
胡深問:「不知伯溫兄所來何事?你每次來,都是事先幾個月就有書信至的呀,這次何其突然?」
劉基說:「到屋子裡再說。」
這劉基四十六七歲的年紀,面目比從前略顯清瘦,高高的眉棱骨下,那雙凌厲的眼睛更加有神,三綹稀疏的長髯,是一副讓人肅然起敬的相貌。他在浙西文人騷客當中,毫無爭議地高居尊位,他的人品和文章一樣享譽天下。
章溢把劉伯溫請進客廳,劉伯溫洗過臉,坐到桌前,章溢為他斟酒。
章溢舉杯為伯溫兄洗塵。
劉基卻說:「為二位解憂。」
章溢說:「我們好好的,憂從何來?」
劉基飲乾杯中酒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們閉著眼睛往快沉的船上跳,不是憂反是福嗎?
章溢看了胡深一眼,為他辯解,他是婺州的參謀,在其位總要謀其政,今朱元璋統大兵來攻,也不好不為家鄉盡一份力呀。
劉基說他昨日夜觀天象,北方星暗,南方星亮,且漸掃東南,這是大勢,朱元璋的兵將席捲南中國,你們何必螳臂當車?
二人又相互看了一眼。
章溢拿出一封信來,說他們也猶豫,這朱元璋素昧平生,卻寫了一封誠懇的信來。這真是一封很奇怪的信。
「拿來我看,怪在哪裡?」劉基伸手要過信來,粗略一看,哈哈笑著說果然奇特,不同凡響,連說這朱元璋有趣。
「他有這麼大度嗎?」章溢問。原來朱元璋在信里開出這樣的條件:不戰降,戰而降,戰敗而降,戰敗而不降,結局一樣,他要得到並尊奉浙西四賢,為黎民造福!這會是真的嗎?
劉基說起四年前他的老師過浙西,提到過朱元璋,那時他還是無名小輩,可老師已預言,此公日後將繼大統,成為一代明君。
章溢道:「你是想投朱元璋?」
「沒想好,」劉基說,「我懶散久了,不願再過拘謹日子。你們是知道的。」
胡深道:「是啊,多大的官你都辭了,張士誠、方國珍拿多大聘禮你都不為所動,怎麼偏偏為名不見經傳的朱元璋來當說客?」
劉基道:「這叫鬼使神差吧!」幾個人都笑了。
三
劉基在章溢府上做客的幾天里,朱元璋正統兵猛攻婺州。他以胡德濟為誘敵之兵,誘胡深兵馬到梅花門外,一鼓而殲之。也許是被來勢兇猛的朱元璋嚇住了,也許是劉伯溫給他打了破頭楔,胡深的車兵根本沒有出來的跡象,城中更孤立無援了。朱元璋很興奮,認為是他寫給章溢的那封信起了作用,他嚴令全力攻城。
朱元璋高興地說:「我的信起作用了。」隨即下令:「全力攻城。」
婺州城下,號炮響過,朱文正吶喊著率兵攻南門。城上滾木?石齊下,朱文正不顧一切猛打猛衝,雲梯很快豎上了城牆。
東門,胡大海率兵強攻,吶喊聲如雷。登上城的士兵與守城兵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