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正在一招一式地教沐英劍法,心卻不在練武上,眼睛總往別處溜。
馬秀英路過這裡看見,說:「這不是藍玉嗎?你什麼時候來的?」
藍玉收住劍,向馬秀英施禮,說:「我剛從衢州回來。」
馬秀英問:「打下來了?」
沐英說:「打下來了。陸仲亨打了一個月沒攻下來,我師父十天就攻克了。」
馬秀英笑了:「你真能替你師父吹,他連個副將都不夠,打勝了也記不到他名下呀。」
沐英說:「我師父答應了,明天他回去時,帶我走,他說在兵營里更有意思,比整天念子曰詩云有用處。」
藍玉忙說:「我可不敢這麼說呀。」
馬秀英說:「你們練吧,別太累了,晚飯在我這兒吃。」
藍玉巴不得這樣,忙說:「謝謝,真不好意思打擾。」
馬秀英走後,藍玉問:「上回的那盒印度香粉,你給你小姨了嗎?」
「她可喜歡了,要當面謝你呢。」沐英說。
「可惜她在金陵,見不著了。」藍玉故意這麼說。
「她也來婺州了。」沐英說,「我去叫她。」他向前面的房子跑去,一路大叫「惠姨」。不一會兒,郭惠跟在他身後出來了,她是小跑著的,不停地問:「快去弄船啊!怎麼會掉湖裡去呢!」原來沐英騙她,說她的翡翠貓掉湖裡去了。
她猛一見藍玉,傻了,飛紅了臉,說:「喲,藍將軍在這兒,沐英沒跟我說呀。」
藍玉問是什麼東西掉湖裡了?要下水替她撈上來。
郭惠一邊往湖裡張望一邊說:「沐英說,我養的那隻貓掉湖裡去了。」
沐英哈哈大笑起來。郭惠這才意識到上了當,追打沐英說:「好啊,臭小子,你騙人!看我怎麼處置你。」
沐英跑得快,已跑過玉石橋,繞過假山,從月洞門鑽到前院去了,他精明著呢,當然是有意躲開。
這倒遂了藍玉的心愿,他走近郭惠說:「自從金陵一別,快十個月沒見了。」
「可不是。」郭惠站在花樹下,手指頭卷著花手帕,說:「謝謝你的印度香粉,到現在還沒用完呢,放在妝奩盒裡,滿屋子都是香味,姐夫說我的屋子是香齋,還題了這兩個字。」
「哪個姐夫?」藍玉問。
「我有幾個姐夫?」郭惠說,「朱元璋啊。」
「你敢直呼其名?」藍玉問。
「我才不怕他。」郭惠說,「你不敢叫他名?起了名不就是讓人叫的嗎?」
藍玉搖搖頭說不敢,那是犯上。
「你不是挺敢犯上的嗎?」郭惠說。
「這話從何說起?」藍玉說他很守本分啊!
「得了吧。」郭惠口無遮攔地說,她聽朱元璋說起過藍玉,說他是大將之材,不過小小的人兒,專斷、跋扈,是腦後長反骨那一類的人,用好了是鷹犬,用不好是禍根。
藍玉嚇了一跳:「真這麼說的?」
「我編得出來嗎?」郭惠嚇唬他,叫他小心點,她說朱元璋開起殺戒來,狠著呢,差點殺了朱文忠,到底把胡大海的兒子問斬了,還殺了個如花似玉的女才子,為這事,二姐郭寧蓮氣走了。
藍玉眨眨眼,說:「求你個事,行嗎?」
郭惠說:「什麼事?」
藍玉說:「有機會,你得在你姐夫面前給我說幾句好話。」
郭惠咯咯地樂了:「你花多少錢雇我呀?」
「那不是說遠了嗎?」藍玉深情地望著她,說,「我不打仗的時候,眼前總有你的影子。」
「是嗎?」她羞澀地閃了藍玉一眼,說,「我幹嗎要你來想,你壞。」
「那我以後就不想了,」藍玉說,「實在戒不了,一想的時候就打自己嘴巴!」
郭惠咯咯地樂起來。
藍玉順手在花叢中采了一支紅白相間的花替她簪到雲鬢上,她沒有躲閃。藍玉問:「朱元璋沒張羅給你找婆家嗎?」
「你該死呀!」她更加羞臊了。
藍玉說,這有什麼害羞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郭惠說真要找人家,有娘做主,他說了也不算。
藍玉問:「你娘看上誰了?我能猜個差不多。」
「你怎麼盡胡說呢!」她口氣是責備的,臉上卻並無慍怒,「那你猜。」
「首先是朱文正,其次是朱文忠,」藍玉說,「你們從小在一起,熟啊。」
她咯咯地樂起來,說:「那不是差輩兒了嗎?他們雖比我大,可得叫我小姨呀!」
藍玉恍然大悟地拍著自己腦門說:「你看,我忘了輩分了……」兩個人都笑了。
笑聲斷斷續續地傳到了馬秀英房間,原來後窗開著。
馬秀英向外張望了一下,只見樹影中有他們的影子,卻看不清面孔。
沐英進來,說「渴了」,拿起茶壺喝涼茶。
馬秀英問他怎麼不和藍玉他們一起玩?劍練完了嗎?
沐英說:「一見著小姨,他就沒心思教我劍了。」馬秀英想了一下,怕他們單獨在一起有閑話,就說:「外面太曬,你去請他們到涼亭里坐,我也過去。」
沐英答應一聲出去了。金菊在一旁笑道:「你是怕藍玉把你妹妹拐走了吧?」
「拐走了可以,別叫人說出不好聽的來。」這倒是馬秀英的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