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寧蓮隨手翻著一本書,問雲奇:「聽人說,你和元璋是表兄弟?我怎麼沒聽說過?是兩姨表弟呀,還是姑表弟?」
雲奇說:「是姑表弟。」
她又問:「你從前為什麼不來找你弟弟?」
雲奇說找不到,不知道他發跡了。
郭惠問他:你這腿怎麼瘸的?
「叫人打的,」雲奇說了又馬上改口說是狗咬的。
郭惠咯咯地樂起來。郭寧蓮說:「你好好乾吧,朱元璋一直想找個貼身的僕人,一直相不中,你夠幸運的。」
郭惠挖苦地說,找來找去找個瘸子。
她們都確實有點納悶,覺得這人來歷不明,肯定不是什麼表親,卻又這麼受朱元璋青睞,令人不解。
三
正如朱元璋所料,陳友諒戰敗後憋足了一口氣準備報仇,為奪江西,必與朱元璋在長江和鄱陽湖上有一場水戰。陳友諒欺朱元璋水師不精,戰船小而陳舊,特地造了百餘艘巨艦,每隻艦有幾丈高,分上中下三層,每一層都有馬廄,可藏戰馬百餘匹,人住的艙更壯觀了。這船大到上下層說話聽都不見的地步,巨大的櫓都用鐵皮包裹,大船塗以紅漆,十分醒目。
朱元璋得到情報,稱陳友諒是破釜沉舟而來,把文武官員帶到戰船上不說,連官員家屬也隨船出征,號稱空國而來,其勢洶洶。
朱元璋知他是背水一戰,來拚命的,當然不能掉以輕心。朱元璋已令朱文正率部死守洪都城,說要用分城拒守之策。
劉基建議,必要時可令徐達、常遇春撤廬州之圍去救援洪都。
李善長卻反對,廬州指日可下,現在撤圍,不是前功盡棄了嗎?我們不宜自亂了陣腳。
朱元璋說:「看看再說。」
朱元璋忙完公事,獃獃地望著屏風上隨風飄動的紙條,有一張寫的是一個「惠」字,不禁心有所動,耳根也有點發熱。他有時對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萌生的對郭惠的佔有慾感到吃驚、臉紅,卻又不能罷手。以他現在的權勢,他盡可以大張旗鼓地納她為妾,一來他怕劉伯溫這樣的諍臣非議,二則怕馬秀英傷心。如果等到自己登了極,那就不用有什麼遮羞布了。可恨不知進退的藍玉居然想火中取栗。
朱元璋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郭惠的房前,忽聽裡面有人說話,聽出竟是張氏。朱元璋有點掃興地走開了。
張氏在教郭惠刺繡,指點她說:「不對,要這樣勾住,不然底線松,容易脫套。」
馬秀英進來說:「又教惠妹女紅了?」
郭惠說:「娘指望我將來給人家當老媽子呢。」
張氏笑她幹什麼都不上心。女兒家,針黹女紅不行,將來叫婆家人笑話。
「又來了,」郭惠說,「我不嫁人,不用學了吧?」順手把繡花繃子扔到了一邊。
「真拿她沒辦法。」張氏說,「一提找婆家就跟我撂臉子,真叫我發愁。」
馬秀英勸娘不用愁,妹妹這樣出眾的人,就是選宮女都選得上,還愁嫁不出去。
張氏說:「你也不勸勸她?」
馬秀英說:「行了,我勸她就是了。」
張氏出去後,郭惠示威地將了馬秀英一軍說:「你可打了保票的,你現在勸吧,看你能不能勸動我?」
馬秀英說她知道郭惠在等藍玉,可最終的結局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那我不嫁人就是了。」郭惠說,「藍玉若非我不娶,我為他死都行,他若是背叛了我,我看錯了他,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馬秀英也有點束手無策了。她問:「你那天在廟裡許願是不是和他有關?」
郭惠說:「是啊。我倒不是許願叫他馬上來娶我,我是盼他寫封信來,這不是什麼難事。」
「有信來嗎?」馬秀英問。
郭惠從百寶匣里拿出用紅絨繩捆紮的厚厚一沓信,很驕傲地在馬秀英面前晃晃,囑咐她千萬別告訴娘,更不能告訴姐夫。
馬秀英點點頭,又憂慮地說:「我是怕這事最終無結局呀。」
「怎麼會無結局?」郭惠說,不是好的結局,就是壞的結局,反正她都認了。
馬秀英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