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基說:「這樣也好,這是應天順人之事。稱王后即可分封百官了,大家也有個奔頭。」
朱元璋果然早有準備,他從屏風上揭下一張字條,他說國之所重,莫先廟社,明年為吳元年,他想在鐘山之陽建圜丘,冬至那天祭祀昊天上帝。再建方丘於鐘山之陰,每年夏至祭地神。
回手又揭下一張字條,他認為太廟也是不可少的。李善長已經謀劃好了,建王城內三殿,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左右為文武樓。
他又揭下一張圖,是王宮圖式,他指給劉基看:殿後為後宮,前面稱乾清宮,後面為坤寧宮。
「名字起得好。」劉基說,「乾坤清寧!這官制也該有個想法了。」
朱元璋又從屏風上揭下一張大單子,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朱元璋說這是陶安、宋濂他們琢磨了好久才寫出來的。
劉基大略看了看,說:「好。」
朱元璋徵詢地說:「在你和李善長之間,我是很費一點周折的,虧了哪個都於心不安。」
劉基早明白他的心思了,便說:「咱們不是有君子協定嗎?你永遠稱我為先生,不是免於流俗嗎?」
朱元璋強調,那是先生初來之時,這幾年先生屢建大功,應當不受原來的約束了。
劉基表示他絕不會接受品位,李善長老成謀國,拜相非他莫屬。停了一下,劉基又建議,當務之急是攻下武昌,也就去了一塊心病,可全力對付東面的張士誠了。
朱元璋也正憂慮武昌,常遇春、康茂才、廖永忠、胡廷瑞諸將雖掃除了漢陽、德安各州郡,但武昌久圍不下,朱元璋決定再次親征。
劉基點頭。朱元璋說:「等建吳國大事畢,就啟程。還留李善長、鄧愈守金陵。」
劉基又點點頭。
三
郭寧蓮卧房裡,朝霞透窗而入,屋中暄紅一片。
郭寧蓮拿了一張弓,一開一合地練著臂力,她怕箭傷會影響她的武功。
七巧進來了,郭寧蓮放下弓,問她打聽明白了沒有?
郭寧蓮不像馬秀英那樣好說話,她不時地在調查著朱元璋的行蹤,當她得知朱元璋一連幾夜行蹤詭秘後,立刻警覺起來,把這怪異與胡惟庸的鬼祟聯在了一起。
七巧說朱元璋沒在大夫人房中過夜,金菊沒必要騙她。
郭寧蓮問:「不會通宵達旦處置公務吧?」
「沒有。」七巧說,「反而這幾天他走得比往常要早。」
郭寧蓮問:「你沒去問問雲奇?」
「那個狗腿子!你把他牙都掰掉了,他也不會吐一個字出來。」七巧說,雲奇一口咬定,公事辦得多,天太晚了,怕打擾夫人休息,就在書房睡了。
郭寧蓮冷笑一聲,知道底細的人除了雲奇,還有一個胡惟庸,他是個牽線的、搭橋的。不過他更不會說。郭寧蓮已猜到八九分了。
「真的把那個傾國傾城的人弄回來了?」七巧問。
「我早就疑心過。」郭寧蓮想起在湖口時,朱元璋指派胡惟庸到涇江口去探聽陳友諒是死是活,准信有了,胡惟庸卻不回來,在那裡耽擱了好幾天,不是去搶人家皇后是什麼?
「不會吧?」七巧認為,天下什麼樣好女人沒有,非得去搶一個亡國克夫的女人,也不吉利呀。
「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郭寧蓮認定他早就存心不良了,不然箱子里藏著那騷女人的畫像幹什麼?這一連串的疑點,會都是巧合嗎?
七巧建議去告訴大夫人,她也許有好主意。
「沒用。」郭寧蓮說,「那是一尊佛。咱們先把事兒探聽明白再後發制人。」
七巧問:「怎麼辦?跟蹤?」
郭寧蓮叫她盯住雲奇,晚飯後他一動,就來告訴自己。
「我一個丫頭,盯他也不方便啊!」七巧說。
「死性!」郭寧蓮說,「我給你幾貫錢,你買通跟著雲奇的那幾個人,不就有耳報神了嗎?」
七巧點了點頭,又告訴郭寧蓮,郭惠回來了,吵著要出家當尼姑去。
「這可奇了!」郭寧蓮對郭惠與藍玉的事也早有耳聞,只是自己與郭家隔著一層,人家不告訴她,她不便多問。
這時候最犯愁的莫過於郭惠的娘了。郭惠說到做到,從瓜州渡回來後,立刻變了一個人,不施脂粉,不苟言笑,屋子裡也經過了一番更迭,從前所有女孩子喜歡的色彩頓時全無,牆上多了個佛龕,供著一尊觀音像,佛燈長明,青煙繚繞。郭惠雖未出家,早已是尼姑打扮,只是帶髮修行而已。
她此時正安靜地在看一卷佛經。
見女兒這樣,張氏勸不了,又氣又急又痛,在房中滴淚悶坐。馬秀英在一邊勸解,不允許郭惠在家修行,她就吵著要出家,不然就要去死,鬧到這地步,還不如先這樣。
張氏說:「我前世造了什麼孽呀,老天這麼折磨我。這該死的藍玉,你既與惠兒好一場,為什麼半路上又娶了別人?」
馬秀英說,這也不能全怪人家藍將軍,原本不是明媒正娶,況且藍玉現在的親事,是元璋為媒。
「我去問元璋!他就這麼對待我們母女嗎?」張氏說,「忘了當年子興收留他的時候了?」她確實對朱元璋憋了一肚子火。
「娘你消消氣。」馬秀英說,「我想,元璋他並不知道惠妹和藍玉的私下戀情,不然能不成全嗎?現在木已成舟,咱們還是慢慢勸妹妹回心轉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