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寧蓮說:「你再不要提有顏無顏的事。你和陳友諒毫無瓜葛,你是好人家的女兒,真娘。」這等於責難她給朱元璋抹黑。
達蘭說:「對對,我總是忘不了從前的噩夢。」
馬秀英強調家和才能萬事興。咱們雖不能幫助王爺上馬打江山、下馬治天下,可咱們管好後宮的事,不給他添麻煩也就是盡心了。
達蘭目視郭寧蓮道:「寧妃不是隨王爺上馬打江山的一員戰將嗎?我早聽說了。」
郭寧蓮說自己是特例,因為從小舞槍弄棒的慣了,也沒什麼真本事,呆不住,願意上戰場去熱鬧熱鬧。
馬秀英說:「你聽,她把血淋淋的沙場說得像玩兒似的有趣。」幾個人全樂了。
馬秀英指指她們倆一對大肚子,讓她們比比看,誰先生?誰先生王子?
達蘭恭維說寧妃積德,一定是生王子。
「這和積德有什麼關係?」心直口快的郭寧蓮說,「萬一你生個郡主,能說你沒德嗎?可別這樣跟自己過不去。」
達蘭鬧了個不自在。馬秀英打圓場讓她別介意,寧丫頭說深了說淺了也別往心裡去,這人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對人可沒壞心眼,一片熱心腸。
達蘭說:「我早聽王爺說過了。」她也盡量表示親善、友好。
四
沐英又一次返回金陵,登上剛剛竣工的金碧輝煌的華蓋殿來報捷。原來泰州打下來了,他已押著守將嚴再興以下九十四名軍官,五千士卒,一百六十匹戰馬,四十艘戰船回到了下江口。
朱元璋說:「打得好,怎麼樣?我說的準不準?」
沐英說:「徐將軍說殿下料事如神。我回來報捷時,我軍已攻克興化,正向高郵挺進。」
朱元璋目視李善長,沒馬上表態。
李善長覺得應當小心,他擔心徐將軍進軍過快,有孤軍深入之險。
「正是。」朱元璋命令沐英馬上返回,傳他命令,命馮國用所部節制高郵諸軍,讓徐達火速回兵,去圍攻淮安、濠州和泗州。
沐英答應一聲,問:「還是馬不停蹄往回趕嗎?這回總得見我娘一面呀。」
朱元璋說:「軍令如山,以後有的是機會。」
沐英明顯不高興,含淚下殿。他甚至怪朱元璋過於沒有人情味了,可又不敢違拗父親。
令沐英驚喜的是,剛一出殿門,他正要去侍衛手裡牽馬,猛然看見馬秀英領著朱標在那裡等他呢。馬秀英頸上戴著沐英送她的小玉佛,這更叫沐英感動。他撲過去,熱淚滾滾地叫了聲「娘!」說這一回又差一點見不到她。
馬秀英也怕朱元璋又讓沐英一刻不停地回前線去,聽見信兒就趕來了。她把一個包袱遞給沐英,說:「這是幾件換洗衣服。」
沐英問朱標:「天天上課嗎?」
朱標說:「這些天先生不在,放假。你打仗怕不怕?」
沐英說,一開始怕。大砍刀砍人頭跟砍蘿蔔似的,能不怕嗎?時間長了,一點都不怕了。
侍從牽了馬過來,沐英問:「文正、文忠兩個哥哥都是一方大員了,他們常來看娘嗎?」
這一問,馬秀英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刷刷流下來。沐英問:「娘,怎麼了,誰出事了?」
馬秀英盡量輕描淡寫地告訴他,文正可能出了點事,還不清楚。
沐英愣了一下,說:「娘,他最有孝心啊,你可得救文正哥哥呀。」
馬秀英說:「沒什麼大事,你安心打仗吧。記住我的話,到啥時候都得學好。」
沐英給馬秀英鞠了一躬,說:「兒子只能在戰場上祝娘平平安安了。」
馬秀英托起掛在頸項下的白玉佛,說:「有你為娘請的玉佛,娘會平平安安的。」
沐英跳上馬,向馬秀英招招手,馳去。
馬秀英又一次淚流雙行。
和沐英告別後,馬秀英回到後宮,想起吉凶難料的朱文正,心裡一陣陣難過,便到園子里走走,一直呆到四更天,金菊催了幾次,她都沒有回去。
忽見朱元璋慢慢地踱來,馬秀英正等他呢,忙迎過去。
馬秀英問:「你怎麼還沒睡?都四更天了。」
朱元璋說:「你不也沒睡嗎?」
馬秀英說:「你夜不能眠,操勞的是國事,我想的儘是家事……」她有意把話題往朱文正身上引,朱元璋當然心知肚明。
朱元璋嘆口氣:「又是文正的事?等劉伯溫他們回來就見分曉了。」
馬秀英說:「你派了劉基、宋濂去了,就不再過問了?」
朱元璋說:「我比你更不希望他出事。我能只聽憑劉伯溫兩個人去處置嗎?我看是凶多吉少啊,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馬秀英說:「文正為人文質彬彬,仁義忍讓,又有孝心,真沒想到會如此。」
朱元璋說:「說到孝心,我忘了問你一件事,他送給你一個涼枕?」
馬秀英說:「是啊,枕著冰冰涼,夏天用很舒服。是去年我過生日他送的。」
朱元璋問:「你知道那是什麼枕頭嗎?」
馬秀英說:「不就是普通的玉石片串起來的嗎?」
朱元璋告訴她,那是上好的玉石磨的,有一萬多片,用金絲串起來,是當年江西參知政事花一百萬兩銀子用四個手工藝人,花三年工夫製成的,是準備進奉皇帝用的御涼枕,後來落到文正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