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聚見放走了張士誠,說:「一刀宰了,就斬草除根了,大將軍怎麼放了他?」
徐達說:「我要叫他心服口服。」
張士誠僅帶十幾個侍衛倉皇跑回來,宮中已如湯澆蟻穴一般混亂,上上下下各自逃難,搬東西的偷拿細軟的……亂成一團。
張士誠好歹見到了王妃劉氏,劉氏問:「不行了嗎?」張士誠嘆口氣,「你怎麼辦?覆巢之下無完卵啊。」
劉氏說:「我早想好了,不會給殿下丟臉。」
說著一揮手,帶一群王妃、宮女奔齊雲樓而去。
此時齊雲樓下已經堆積了很多柴草,太監們正往柴草上澆油。
這時宮外殺聲震天,劉氏登高一望,見各路大軍潮水般湧入宮門。
劉氏已帶姬妾宮女們站到了樓上。
張士誠獃獃地望著,他沒想到劉氏會如此壯烈。劉氏向他最後看了一眼,隨即擺手下令。
太監手裡一支又一支火把扔向齊雲樓下的柴草堆,頓時烈焰衝天,不一會兒齊雲樓便淹沒在濃煙大火之中。
張士誠如呆如痴地凝望著大火,緩緩地舉起寶劍,向脖子抹去,但並未致命,被隨後沖入後宮的常遇春活捉。
入城的朱元璋軍開始救火。
城中百姓躲在屋中從門縫向外觀看,他們想出城逃難也走不成了。
徐達騎馬在街上走,只見一群士兵過來,每人腰中掛一木牌,上面寫著「掠民財者殺,拆民居者死」。
徐達下馬,叫過幾個士兵,看了木牌,問他們是誰的隊伍?
士兵答是平章常將軍所部。
「好,小木牌掛得好。」他回身對湯和說,「下令全軍,人人腰間必系這一木牌,叫百姓放心。三天後,我要看姑蘇城和從前一樣繁華,店鋪開業,百姓安居。」
他這安定民心的一招,很快奏效,由於軍紀好,沒有擾民現象發生,很冷的雨天,朱元璋軍睡在民宅屋檐下,半夜冷得搓手跺腳,沒人敢擅入民宅,更沒人敢拆民居生火烤衣服。
朱元璋軍在張士誠的老巢姑蘇得了民心,這以後,好多市民為他們送茶送水、送乾衣,徐達打下姑蘇沒受嘉獎,倒是軍紀嚴明大得人心,受到了朱元璋大加褒獎。
只是怎麼處置張士誠讓徐達犯了難,最後他決定,把不吃不喝不說話等死的張士誠弄回應天府去,叫吳王朱元璋去處置這一個吳王張士誠,是殺是放,都聽憑朱元璋的了。
四
得到了活捉張士誠、佔了姑蘇城的喜訊,朱元璋真正鬆了一口氣,第二天就跑回久違的故鄉濠州去了,一是要重修祖先墓地,二是了卻宿願,重修對他人生有不可估量意義的皇覺寺。
朱元璋一到濠州,馬不停蹄地帶著馬秀英、郭寧蓮、朱標幾個人來到墓園,只見墳墓四周松樹已成林。
朱元璋待侍從們焚過紙錢後,自己先趴下去叩頭,站起來後,朱標叩頭,其後是馬秀英和郭寧蓮。
郭寧蓮叩頭起來後,告訴朱元璋說他岳父等著他哪。
岳父?朱元璋此時有三個岳父,郭子興早已作古,達蘭的父親從未見過面,只有一個可能,郭山甫來了。
他看來真的能掐會算,他怎麼知道朱元璋回來修墳?
郭寧蓮笑而不答。
祭了墳,朱元璋心裡盤算著如何擴建,這關乎風水,老岳父即使不來,他也正要去請教呢,他真是及時雨呀。
朱元璋從墳山回來,立刻趕往皇覺寺。皇覺寺斷了香火很久了,大殿傾倒,山門蕩然無存,只有當年朱元璋受戒的那株大柏樹依然枝葉繁茂。
現在的伽藍殿僅存半邊,山門銅飾一半脫落,殿廡石級長滿綠苔,靜穆而荒涼。朱元璋帶著雲奇一路拾級而上,他無限感慨,當年,這裡是他和雲奇安身立命之處,夏可遮陰擋雨,冬可取暖棲身,想不到破敗到這地步。
雲奇說:「殿下久有重修皇覺寺之願,今番可以辦成了。」
朱元璋早已許下宏願,要把皇覺寺修成天下最大最輝煌的廟宇,還要派人請真傳大法師來當住持。
雲奇說:「早知有今日,我回來有多好。」
朱元璋笑了,他現在成了這個樣子,再回佛門,就有玷污之嫌了,他說雲奇就在後宮呆著吧。
朱元璋的目光開始在粉壁上搜尋,壁上到處結著蜘蛛網,日久天長的煙熏火燎,使白牆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朱元璋臉色極不好看,叫道:「雲奇,我當年在牆上題的詩怎麼不見了?是你擦去了嗎?」
雲奇說:「我哪有那麼大的膽子!是別的高僧用水沖洗去了,我是擋不住的。」
朱元璋動怒道:「他狗膽包天!你說出他的姓名法號,我要把他碎屍萬段,也不解恨。」
雲奇不慌不忙地告訴朱元璋那高僧不僅洗去了他的詩,還留下了他自寫的一首,並叫他日後背給朱元璋聽。
朱元璋有些詫異,料到這必有來頭,便說:「你背一背。」
於是雲奇背誦道:御筆題詩不敢留,留時常恐鬼神愁,故將清水輕輕洗,尚有毫光射鬥牛。
朱元璋聽了,一掃臉上的陰雲,禁不住心花怒放。這是藏著玄機的詩無疑,他稱朱元璋的題壁詩是御筆,就是看透了他日朱元璋能稱帝,類似的有玄機的語言,除了郭山甫,只有佛性大師隱約透露過,莫非這高人就是佛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