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也道了「遵命」。
朱元璋環顧左右,命其餘各地守將暫不動,守土盡責。他再三申明,我們是奉天命弔民伐罪,平禍亂、安民生是我等歷來所遵循,所以必在得人。他說眾將當中,徐達識大體,從來讓他放心,攻無不克。常遇春不愁不能打仗,是他的趙子龍,不過有輕敵的毛病,切記。
常遇春說:「我原來有兩個毛病,一殺降卒,二輕敵,現在改了一個了。」
眾人都樂了。
朱元璋視北伐一路二十五萬眾為精英,他放心的是馮國勝、藍玉、傅友德已都能各擋一面,徐達可專主中軍運籌帷幄。
徐達等人起立:「謹遵教誨。」
朱元璋上溯前史,感慨良深,十年之前,中原之內,有三個皇帝兩個王,豪強四起、群雄割據,天下不能總這樣亂下去,百姓不能總在戰亂中痛苦地活著,總有一天,天下歸一,這一天終於快到了,他鼓勵大家共勉。
李善長帶頭起立,高呼:「大家共勉!」眾人復誦:「大家共勉!」聲音豪邁有力。
朱元璋決定明天在應天北門七里山設壇為祭,他要親自送徐將軍大軍北上。
四
為龍鳳帝選中的宮殿地址離莫愁湖很近,是朱元璋親自定的,破土那天,他還親自主持了奠基儀式,做得轟轟烈烈,金陵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下面的戲,就該劉伯溫來唱了。
幾天過去了,奠基過後的工地上死氣沉沉,唯有那個寫著「奠基」二字的石碑半埋在土中。
這裡是一片枯草地,有幾個工匠砍了些木橛子楔入泥土中,幹活慢慢吞吞。怎麼能快?劉基不給預支工錢,一日兩餐,全喝稀的,工匠們說稀飯里的米粒一個粒跟著一個粒跑,都能數得過來,哪有心情幹活。劉基也不怕挨罵,整天躲在臨時搭的席棚里,臉上扣著草帽呼呼大睡。
偏偏是朱元璋還隔三差五來皇宮工地視察。這天,他又帶著李善長、汪廣洋、楊憲、胡惟庸等人坐轎而來,鹵簿儀仗擺了一條街,夠興師動眾的了。南京百姓都說朱元璋心眼好,善良,對小明王都能這樣,對百姓錯不了。這話傳到朱元璋耳朵里,他感到很受用。
鑼聲漸漸響近,嚇壞了工地的領工,他急急忙忙跑進席棚搖醒劉基:「劉大人,快起來吧,吳王帶人來了。」
劉基一甩袖子,說:「去,誰來了我也一樣睡覺。」急得隨從沒有辦法。
朱元璋等人下轎,朱元璋看了一眼冷清、荒蕪的工地和寥寥無幾的工匠,臉拉得老長。
汪廣洋說:「這也沒動啊?何年何月能建成宮殿?」
李善長道:「劉伯溫先生呢?」
領工的小心翼翼地用手一指席棚:「在,在裡面……」
朱元璋便向席棚走去。
朱元璋一行進來,劉基仍在睡。
從人上去搖醒了他,劉基坐起來,看了朱元璋一眼說:「不恭了。」打了幾個哈欠。
朱元璋盡量控制著慍怒情緒,問:「伯溫先生這裡冷冷清清,小明王聖駕不日就到,你不行,不該接這個差使呀。」
「建不建無所謂。」劉基說。
「這怎麼講?」朱元璋問。
劉基說:「我所以不上心,怕是龍鳳皇帝他到不了江南了。」
朱元璋大驚,看了看別人,用責備的口吻說:「先生怎麼可以亂說!」
劉基說:「這是天意,不可逆轉。我昨天為小明王測了一卦。」
朱元璋忙問:「卦象如何?」
劉基說:「一陰五陽。」他用木棍在地上畫了個圖案,然後分析道:「乾下兌上,六爻爻詞,無號,終有凶。《象》詞曰:無號之凶,終不可長也。」
朱元璋問:「不可長是何所指?」
劉基是這樣解的:意指到了最後終了之時,時間不會太久,上六乃坤陰消退的最後一爻,遲早要被剛爻取代。
朱元璋聽了,臉上顯出欣慰之色,但他馬上意識到在群臣面前太露,是失態,便說了句:「但願先生的卦不準。」
劉基嘻嘻笑著說:「我也這樣希望呢。」
李善長與汪廣洋、楊憲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當然也不希望同時有兩個主子。
朱元璋又加重語氣說:「不會的,龍鳳皇帝洪福齊天,多少難關都闖過去了,不會有難的。不過你倒也提醒了我,再派幾條船去接應一下吧。」
「路上不會有刀兵之危。」劉基說的當然不錯,所過之地,都是自己的轄地呀。
朱元璋再次重複,但願劉先生的卦象不準。他說雖然如此,這宮殿還是要晝夜兼程才好。並且要審看圖樣。
劉基獻上一圖,朱元璋煞有介事地看著,與李善長等人指點著。連什麼地方設影壁牆,牆上畫幾條龍,朱元璋都有具體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