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監國拿一號監國的親戚開刀,不是劉伯溫不肯通融,實在是大明律不肯通融。如果你知道你的江山是怎麼得來的,你肯定要防著別人照葫蘆畫瓢。
一
洪武元年開局大吉:二月初五征虜副將軍常遇春率師自濟南攻東昌,一舉攻下。徐達也根據朱元璋的諭令擊潰了元丞相也速主力襲取樂安,生擒了元朝樞密院判脫驩。徐達繼續揮師北上,直下濟寧、鄆城,俘敵三萬餘人、馬匹兩萬。又乘勝殺向河南,經陳橋,攻入汴梁,自虎牢關進至河南塔兒灣,與擁兵五萬的強敵元將詹同、脫因帖木兒對壘,徐達與常遇春聯手發動攻擊,斬敵無數,連梁王本人也投降了,河南全境平定。
朱元璋就是此時動身前往汴梁的,時在三月二十四日。此前不止一人建議大明王應以汴梁為都城,此時他已下令將汴梁改回舊名叫開封府了。
五月廿五日,朱元璋在開封行在接見徐達。
徐達一身戎裝,風塵僕僕地進來,對朱元璋行大禮。
朱元璋說:「行了,你就不必太拘於禮儀了。徐達,你瘦了,為打天下,你南征北討,真是第一功臣啊。」
徐達說他時時牢記那年陛下因他部下搶劫,打他軍棍的事,這麼多年不敢再有半點差錯。
朱元璋叫胡惟庸:「給徐丞相看座。」
胡惟庸親自搬了個座位,扶徐達坐下,徐達說:「謝謝太常少卿。」
朱元璋說:「你那麼叫,是舊黃曆了。他如今是中書省參知政事了。」
胡惟庸的這次升職,是在一點跡象沒有的情況下發生的,朝中波瀾不驚,那是因為大家意識到,重用胡惟庸是遲早的事,並不意外。
「恭喜。」徐達向胡惟庸拱拱手。
朱元璋召徐達來,最主要的是商討破襲大都的戰術,只有攻下元朝的首府,元朝政權才算最後消亡。
朱元璋據目前所向披靡的形勢預料,攻取大都,可以不費大力氣而輕取。他問徐達想怎麼個打法?
徐達分析,現元將王保保在太原猶豫不敢上前,潼關又為我所佔,張思道、李思齊失勢西逃,元朝大都已絕了援兵,他準備揮兵直搗大都。
朱元璋指點著一張軍用地圖提醒他不要忘了,河北一帶,土地平曠,利於騎兵作戰,騎兵恰是蒙古人的長處。最好是用偏師為先鋒急進,徐達本人督水陸之師隨其後,大都可下。
徐達怕收不到全功。大都北面是大漠,本是蒙古人老家,明軍攻大都,他們王室一定北竄,發兵追擊,荒漠地廣,兵餉難繼,也非易事。
朱元璋倒很實際,他以為成敗繫於天。若真的讓元朝皇帝逃去了,那是天意,命不該絕,也不必窮追;他們出塞後,我們把好邊關,不讓他再來騷擾就是了。
徐達應道:「臣記住了。」也就放下心來。
朱元璋拿出另一張圖,說:「這是朕親手繪製的一張進陣圖,你可帶在身上,你明天就返回河陰去,馬上向大都攻擊。」
徐達說:「臣遵旨。」
據胡惟庸說,他的臨時行宮曾經是宋徽宗的別宮,但無法考證真偽。
晚上,朱元璋被侍衛送入行宮中,一派紅光、金光,不比金陵皇宮遜色。
朱元璋看見一個嬌羞的、風情萬種的美人坐在床邊。
朱元璋問:「你是誰?你怎麼來的?」
那女子站起來,說:「妾是來侍奉皇上的,我是選到宮中的秀女。」
朱元璋明白,准又是胡惟庸乾的好事。他並不反感,走過來脫衣服,那女子早過來幫他寬衣了。
二
又是早晨,劉基在樹下練太極拳。朱元璋北巡後,他和李善長奉命留守。
有侍者來報:「中丞大人——」
劉基說:「我是御史中丞,不是中丞,別弄錯了。」在旁的宋濂悄悄地樂。
侍者說:「左丞相來見您,已到了大門外。」
劉基忙收拳,叫了聲:「快請。」
宋濂猜測,大清早,丞相來見,必有軍國大事,或者皇上從開封來了諭旨。
劉基冷笑,早已猜到,李善長必是為李彬的案子而來。
「李彬?」宋濂道,「是中書省的都事李彬嗎?」
「正是啊!」劉基平平淡淡地說,「我昨天把他抓起來了。」
宋濂說:「你是裝傻呀,還是真的不知道?這李彬是李善長的親戚呀。」
「我怎麼不知道?」劉基說,這李彬膽大妄為,敢接受廣東一個想巴結當官的商人五百兩銀子的賄賂。
宋濂問:「你要嚴辦?」
「不用嚴辦,也是死罪。」劉基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態。
宋濂說:「我知道我勸不了你……」
「那就別勸。」劉基笑著說。
宋濂不禁搖頭,皇帝巡幸開封?熏走時當百官明令,他不在時由李善長、劉基二人監國,這可好,二號監國拿一號監國的親戚開刀。
「別嗦了。」劉基說,「我得快去換衣服了。」
但已遲了,沒等他回房更衣,李善長的轎子抬到了他眼前,只得在大柏樹下施禮。
李善長笑吟吟地下了轎,說了聲:「先生早!」
劉基和宋濂都問候了:「丞相早。」
劉基說:「我正練拳,太不恭了,先請丞相到客廳喝茶,我換了衣服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