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神容易送神難,最終自己得被逼著上了賊船,那是充滿肉慾誘惑的船。情人的香魂一縷即將逝去,飛將軍又把她拉回到人間,皇上又多了一頂綠盔。
一
胡惟庸從奉先殿台階上下來,有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在叫他:「胡相國別來無恙啊?」
胡惟庸一回頭,見是達蘭,馬上恭恭敬敬地站住,「是真妃娘娘啊!我在這給你請安了。」
達蘭說她有點小事想麻煩丞相,正想打發人去請他,正巧碰上了,他問胡惟庸能到她那坐一會兒嗎?
胡惟庸顯然有所顧忌,向奉先殿望望,沒有馬上回答。達蘭說:「你望著奉先殿看什麼?皇上一天到晚忙著貼紙條,哪有工夫看著你?」
胡惟庸說,皇上本來就博聞強記,又加上每天把事無巨細要辦的事情寫成紙條,這一來輕重緩急,紋絲不亂。
「你真會說話。」達蘭說,「怪不得你這麼快就爬到了丞相寶座上。你把我從鄱陽湖上拐來的時候,你還是沒入流的芝麻官吧?」
胡惟庸不好認真,只是笑了笑。
「敢不敢來呀?」達蘭叫板地說,他若怕有瓜田李下之嫌,她就先上殿去稟明聖上。
這一來,胡惟庸只好跟她走了:「好吧,那就到真妃娘娘處討茶吃了。不過我真的瑣事纏身……」
「你以為我會把你留在仁和宮裡養起來呀!」達蘭哈哈一樂,弄得胡惟庸好不尷尬。
胡惟庸走進仁和宮大廳,第一眼就看見李醒芳為朱梓畫的像,已裱好,掛在了正面牆上,畫得生氣勃勃,活潑可愛。旁邊有幾張是從前李醒芳為達蘭畫的,個個嫵媚動人。畫像下面擺著松石綠地粉彩雙耳瓶和粉彩雲蝠紋賞瓶。達蘭先在上面坐了,說:「請坐吧,丞相大人。」
胡惟庸說:「我還是站著的好,不敢放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達蘭說:「胡惟庸,你是不是以為我應當感謝你呀?」
胡惟庸說:「我怎麼敢有這樣的奢望!娘娘好了,我胡某人高興。」
達蘭說,有奢望也說得過去呀。她不過是亡國之君的女人,是他胡惟庸費盡心機把她弄來,總算沒有餓死街頭,又當了皇妃,生了皇子,她還不該感激他嗎?
胡惟庸忙表白,這都是娘娘的福氣,是上蒼所賜,他胡惟庸可不敢冒功。
達蘭說:「其實我也不欠你了。你把我當成美人獻給了你的主子,買你主子歡心,你當了丞相,你夠本,我也夠本,是不是?」她又大笑起來,笑得門外的太監宮女頻頻向里張望。
胡惟庸大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他雖不知她想幹什麼,卻也感受到了她的厲害,他說:「娘娘如果沒事,我走了。」
「忙什麼!」達蘭沖門外太監叫,「去看看梓兒從文樓書房裡下課回來了沒有?」
小太監答:「回來了,都進了宮門了。」
胡惟庸說:「啊,是潭王下學了?」
這時剛剛散學的朱梓在小太監引領下,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向達蘭問候了一聲:「母妃安好。」
達蘭提示兒子這兒還有胡丞相呢。
朱梓又說:「丞相好。」
胡惟庸沒話找話,恭維說,聽宋先生說,潭王書念得好,聰明得很,很有當今皇上之風。
「你這樣認為?」達蘭有點揶揄地說。
朱梓說了句:「我要換衣服去了。」便向他的房子走去。
達蘭有意地看著朱梓的畫像,像是很平淡地問胡惟庸:「你看潭王的像畫得怎樣?」
胡惟庸心裡一驚,這是個敏感的話題。他走過來裝作很認真地看了看,稱讚潭王很有神韻,透著天真、睿智,畫的和真人一樣。
達蘭說不想聽他誇讚,只問丞相看他長的像誰?
胡惟庸回答得很快,很肯定:「當然是像皇上了!」這是不能有半點差池的。
「像哪個皇上啊?」達蘭咄咄逼人地問,「是像當今皇上啊,還是像陳友諒啊?」她流露出一臉陰險。
胡惟庸嚇了一跳,忐忑地看了達蘭一眼,說:「娘娘這玩笑也開得嗎?」
「你別在這兒裝蒜!」達蘭說,「玩笑不是我開的,你不是在背地裡議論,說潭王長得和陳友諒一模一樣嗎?」
胡惟庸嚇壞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這樣說,胡惟庸怎麼承受得起!你這不是往死路上推我嗎?」
達蘭冷笑:「現在知道害怕了?分明是你把我們母子往死路上推,怎麼又倒過來說呀。」
胡惟庸說:「我真的沒說過,若說過,嘴上長疔。」
達蘭說:「早晚得長疔。那天李醒芳來畫像,你和李醒芳不是背著我這麼議論的嗎?隔牆有耳,你大概想不到,我當時就在屏風後,聽了個一清二楚。你還想抵賴嗎?」
胡惟庸一下子冒汗了,有氣無力地解釋說:「都是李醒芳胡說八道,不是我的意思。」
他可實在不敢小看這女人了,她竟這樣有心計!他現在明白,今天達蘭是有預謀地向他興師問罪的。不過暫時還弄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麼?是嚇唬嚇唬他,讓他三緘其口,別在背後嚼舌頭?有這種意圖,胡惟庸也真的很後悔,他是走一步都要量量步子大小的人,那天怎麼會那麼輕率地與李醒芳背地裡議論這樣敏感的話題呢?這不,招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