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他只有認錯,才可息事寧人了。
這時達蘭又換上了輕鬆的笑臉,叫宮女端上來一些蜜餞果,她說是她親手做的,還親自用小銀勺舀了一點玫瑰蜜餞送到胡惟庸口中叫他品嘗,胡惟庸嚇得連連後退,她早已把蜜餞塞到了他口中,下巴上還粘了一小塊,她笑著說掛幌子了,又伸出纖纖細指替他在臉上抹了去,弄得他心慌意亂。
他一直在尋找良機逃之夭夭。
二
達蘭卻不放他走,她仍然糾纏著朱梓像誰的話題,不管胡惟庸怎樣否認。
達蘭說:「你還嘴硬!你不是連我提前一個月生下潭王都算準了嗎?你不是嘲笑皇上那麼精明卻甘心戴這個綠頭巾嗎?你為什麼不去提醒皇上啊?你不去,一會兒我去提醒皇上,有本事你當皇上面把這話再說一遍。」
看來是來者不善啊,如果一再示弱,她會以為自己怕她。於是胡惟庸也改用強硬戰術。
胡惟庸站起身,也冷笑道:「你若有膽量鬧出來,你還有命嗎?你自己怎麼回事,你不知道嗎?」這一手也是殺手鐧,達蘭愣了一下。是啊,懷了別人的孩子,卻向朱元璋瞞報,還要冒充是正宗龍子,連篡姓奪權的罪名都安得上的,事情犯了,那她和梓兒還不是要粉身碎骨嗎?
但她不能示弱。她並不怕胡惟庸揭發此事,那他也逃不了干係,她的目的是把手握大權的胡惟庸鎮住,把他拉到自己身旁,甚至讓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為梓兒將來坐江山當馬前卒。
達蘭說:「鬧大了,大不了皇上廢了我,打入冷宮,或者處死。可你也完了,我的丞相,你還有命嗎?你把一個有身孕的女人送給他,你這叫忠嗎?你明知道串了種,潭王不是朱元璋的,你在背地裡嚼舌頭,不去報告,這叫忠嗎?」
胡惟庸沒想到這女人如此老辣,他和解地說:「我保證不說,算了,反正抖出去魚死網也破了。」
「那可不一定。」達蘭說,「我會在皇上在仁和宮最銷魂的時候奏你一本,看他會信誰的。」
胡惟庸的汗越出越多:「娘娘何必跟我過不去呢!」他深信她什麼都幹得出來,在被窩裡吹枕頭風,抵得上千軍萬馬,胡惟庸怎能不甘拜下風?他恨達蘭,真是應了俗語——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猶可,最狠婦人心,一點不假。眼下必須與她妥協,相安無事才好。但達蘭認為還沒有徹底把他拿下馬,攻勢仍舊凌厲。
達蘭冷笑又往下編,她甚至可以說,她來到皇上跟前時,曾對胡惟庸說過,她肚子里已經有了陳友諒的孩子,不方便。而胡惟庸卻說沒事,七個月、八個月生下來的常見,也許這正是替陳友諒悄悄奪回江山的機會呢!
胡惟庸簡直氣昏了,猛地抓起板凳想往達妃頭上砸,但板凳停在了半空。達蘭根本不懼,抱著肩說:「砸呀!怎麼又膽怯了?」
胡惟庸還是軟了,乖乖放下凳子。他說:「你說吧,你想幹什麼?要我幹什麼?」
達蘭說:「這還像人話。我告訴你,胡惟庸,在這件事上,你別想躲清凈,你我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我下水,你也別想身上不濕。」
胡惟庸說:「是。」
達蘭說她忍辱負重活下來是為了什麼,他應當清楚。
胡惟庸裝傻:「我明白,人生一世,誰不是為了榮華富貴?」
「為了江山。」達蘭加重語氣命令他從今往後要在皇上面前不斷地吹風,說潭王好話,說他是治國平天下的英才,想法讓皇上廢了太子立潭王。
胡惟庸說:「你真敢想啊。太子沒有大過,誰敢輕言廢立?況且廢長立幼是古來大忌,就是皇上要干,大臣們也會群起反對。你這胃口太大了,打死我也不敢貿然應承。」
「你不是首輔,不是大臣的頭嗎?」達蘭說。
胡惟庸試圖澆滅她的邪念,就是大臣們閉嘴,皇上也不會輕易走這一步棋。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認為太子太心軟,太仁慈,恐將來鎮不住邪!他最中意的是老四燕王,說燕王才真正有他自己的影子,長的像,做派像,為人處事都像。可就是這樣,也只能嘴上說說而已,豈敢動真的?那是犯了皇家大忌。
達蘭退了一步說暫時也不逼他,潭王才七歲,也不著急。稍大一大,她要胡惟庸想辦法說服皇上,儘快讓他到長沙封地去,叫胡惟庸給他物色幾個奇才,像劉伯溫那樣的,當潭王的左右臂。並說胡惟庸心裡有他沒他,她都會知道。最後辦成辦不成,一半是天命,另一半就看他了。
事到這一步,胡惟庸只好應承說:「我都答應,正如你所說,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來吧。」他這也是想儘快脫身的辦法。
達蘭早看透了他的心思,她步步緊逼,胡惟庸沒有辦法,只好應付、敷衍,這並不表明他會死心塌地為她賣命。萬一有個風吹草動,他為了保全自己,會像拋棄一雙破鞋一樣把達蘭扔出來,他們之間本來沒有什麼牢不可破的同盟,是她一廂情願逼出來的。
她忽然想,必須真的讓他下水,上到她自己這條船上來,要完蛋一起完蛋,不容他有抽身而退的機會。想讓梓兒當皇帝,替陳友諒報仇,沒有鐵腕丞相鼎力支持,那是難以想像的。
除了恫嚇,她還有什麼武器?她有的,具有魅力的只有美人的肉體了。她一想到這,渾身燥熱起來,她決定再設一個粉紅色的陷阱,於是非留他喝點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