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這是喜悅與淚水相交融的結合,是歷經磨難和痛苦後的膠結。藍玉只覺得慾火燒得他受不了,不顧一切地去撕扯她的衣服,那動作笨拙而粗魯,彷彿在挖掘工事或是打掃戰場。
既然死心塌地地愛他,就什麼都不怪罪了。郭惠任他所為,只恨自己現在能給他的已是殘花敗柳。
藍玉把她按在青磚地上,瘋了一樣地劇烈動作著,恨不能把她弄得融化成一攤水,一口吞下去。
門突然開了,兩個小太監和一個宮女闖了進來,一見這場面,震驚得不知所措。
藍玉和郭惠更是驚得鬆開,不知怎麼辦。
馬二端著茶壺進來了,他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沒等郭惠說話,藍玉披衣起立,嘩的抽出劍來,寒光四射。他兇狠地說:「你們看見什麼了?」
馬二先醒過腔來:「小的什麼也沒看見。」
眾人同時七言八語地說:「是呀,什麼也沒看見。」
藍玉說:「我是路過此地的副將,我姓董,碰巧看到有人尋短見,便衝進來救了她。」
機靈的馬二說:「是,我是守夜的,我見這位義士救了她下來,才去喊人的。」
郭惠遠比藍玉要鎮定得多,待宮女、太監們戰戰兢兢地退出後,她又抱住了藍玉,安慰他不用擔心,她跟前的人,就是打死了,也不會亂說半句的。
出了方才的險情,馬二嚇壞了,不敢再大意。
馬二極其忠於職守地守在門外。雨已經停了,一輪皓月在蒼茫的雲海中鑽進鑽出。
郭惠說方才所以被衝撞,是因為在娘的靈前干淫穢事情才遭的報應,便拉著藍玉冒雨去了她下榻的那間凈室,親手給藍玉燒了一壺濃茶。
馬二又跟過來在廊下值守。
經過一番纏綿,雖然都很倦怠卻無睡意,說起他們的悲歡離合,郭惠免不了埋怨他把官位看得比愛情重。
藍玉說他也很苦,最終還不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嗎?
藍玉和郭惠合蓋著一條被,相擁在床上。郭惠的頭枕在藍玉胳膊上,幸福地說:「老天還是長眼啊,在我走上黃泉路時,又派你把我召喚回來了。」
藍玉慮到了今後,今後怎麼辦呢?還不是天涯咫尺,一個在前線打仗,一個在深宮苦守。
郭惠說她有個主意,她從此銷聲匿跡,不再回宮裡去,她跟著藍玉,他走到哪她跟到哪,省得有相思之苦。
「又說傻話!」藍玉說,「一個大活人,又不是一個香囊、玉串兒,隨意掛在身上不叫人看見。」
郭惠頹然地說,那就沒辦法了,她再也不能讓他辭官為民,一起遠避山野荒蠻之地了,那年在瓜州渡,她覺得自己太強人所難,也太幼稚了。
藍玉說:「這樣好不好,你先回宮裡去,邊塞的事也快完了,等我回京時再從長計議,總是有見面機會的。」
郭惠垂下頭,又哭了。
藍玉把她抱得緊緊地說:「我對不起你,你若不是皇妃,那有多好啊。」
郭惠現在並不怨他,她說她也沒有權利要他丟掉功名利祿,他真要那樣,郭惠心上也會不安。說歸說,做歸做,人生在世一回,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能因為一個女人什麼都不顧了嗎?
豈不知,她越這麼通情達理,藍玉心上越不好受。
郭惠說,有了這一夜,她已知足了,就是馬上死,也無所謂了。叫藍玉放心地回塞外去帶兵吧,別忘了時常捎封信來,別叫她總懸著心。
藍玉在她眼瞼、嘴唇上吻著。
馬二把闖入配殿的兩個小太監、一個宮女叫到一間空屋子裡。馬二問:「你們如果沒活膩的話,你們都該知道怎麼回答我的話。」
他們從來沒看見過馬二這麼一臉兇相過。他手裡拿著一根很粗的藤條,先問:「你們今天看見什麼了?」
宮女抖抖地說:「看見……娘娘上吊,叫一個姓董的將軍救了。」
馬二狠狠抽了她幾下,抽得她哭起來:「董將軍不是這麼說的嗎?」
馬二又抽了她一下,轉問小太監:「你們呢?」
娃娃臉小太監說:「我根本沒看見什麼,只看見娘娘在配殿守靈。」
另一個有麻子的太監眨眨眼更狡猾:「我一直睡在僧房裡,根本沒去過配殿,你叫我說什麼?」
馬二轉向宮女,問:「你聽見了嗎?我再問你一遍。娘娘在雞鳴寺守靈時,你看見了什麼?」
一臉淚痕的宮女學乖了,她說:「什麼也沒看見,你就是打死我,也是這句話。」
馬二表示滿意。他用藤條敲打著自己的靴子說:「這麼說了,反而不會挨打了,你們記住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