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你任何條件。」朱元璋說,「你總得開開門啊。」
楚方玉把門拉開了,警惕地站在那裡。
朱元璋說:「你的清高、自負,在朕面前什麼都不是。朕並不想相強,但朕既是看上你了,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你還想著李醒芳吧?」
朱元璋已經不耐煩再戴什麼面具了,暴露了赤裸裸的佔有慾。這本是天經地義的,即使楚方玉不把眾多女人視為無尚榮耀的事當成幸事,她也逃不脫成為朱元璋愛妃的命運,朱元璋等於明白無誤地宣告了。
楚方玉回答他,自己是李醒芳的未婚妻,怎麼會想著別人?皇上也不能奪人臣之妻。只有無道昏君才幹得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來。
朱元璋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下巴顯得更長了,他惡狠狠地說,他可以讓李醒芳死!她該不會懷疑他的一言九鼎吧?
楚方玉說:「你不怕青史遺臭,你就這麼做。」
朱元璋又緩和下來:「這樣好不好,朕重用李醒芳,但他得與你退婚,不再糾纏你。」
楚方玉冷笑:「你以為你能辦到嗎?你用對付達蘭的辦法能成功嗎?我可不是達蘭。」
朱元璋惱羞成怒地說:「那你就會老死宮中,這與坐死囚牢沒什麼兩樣!」
楚方玉別過臉去。
朱元璋又緩和語氣許諾,「朕說話算數,只要你順從了朕,日後朕封你為貴妃,排在最前面,一旦皇后不在了,朕扶你為後,朕實在是為你的容貌和才情所傾倒,朕是真心的。」
楚方玉凜然地說,這些話說給那些愛虛榮的淺薄女子去聽好了,別在這兒說,污了我的耳朵。
朱元璋恨恨地說:「好吧,等朕先收拾了李醒芳,再來收拾你。」說罷大步走了。
這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朱元璋也知道這是她最怕的。果然楚方玉頓時心痛得淚流滿面。她追了出去。
楚方玉絕不能因為自己而把她最愛的人毀掉了。這一剎那間,她心裡做出了抉擇,犧牲自己,換得李醒芳的平安,那就只有求朱元璋,否則他真的會先拿李醒芳開刀,以絕楚方玉之念。
見楚方玉追了過來,朱元璋站住,掩飾不住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楚方玉問他能放過李醒芳嗎?
「朕一句話。」朱元璋說,「你得答應朕,做朕的妃子。若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名目上做尚宮女史也行。」
楚方玉只得敷衍說,讓她再想想。她也確實沒想好細節。
朱元璋見她軟了,心中暗喜,也就不忙逼她,痛快地答應了。
四
劉基從尚宮府路過,見一宮女在澆花,就問:「女史在嗎?」他故意把嗓音提得很高。他是受人之託,冒險前來的。
果然楚方玉從窗里探出頭來,馬上叫了聲:「劉先生!」
劉基說他是來告個別的。傳出去,告別也不是罪過。
楚方玉走出來問:「先生又要出皇差嗎?還是外放?」
「過幾天就要告老還鄉了。」劉基說,回家去釣魚了。他說青田鄉間溪水裡的鯿魚肥而美,比范仲淹說的「但愛鱸魚美」要美,張志和的「桃花流水鱖魚肥」,也不在話下。
楚方玉說:「皇上未必放你吧?」
「我是雞肋。」劉基哈哈笑著,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最終還是棄之為好,會放的,奔喪回來,他已連上兩個奏疏了。他一邊說,一邊向楚方玉使眼色,楚方玉會意,打發幾個宮女說:「去搬茶几、椅子出來,請劉先生喝杯茶。」
宮女走後,劉基背身向外,怕門口的太監看到,將一封信丟到花叢間。
劉基說:「走了,茶也不喝了,我很快就會回青田去了,後會有期。如果新刻了詩叢文集,別忘了送上一冊。」
「那自然。」她說。
劉基臨走悄悄扔下一句話:「三十六計走為上。」
楚方玉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望著劉基瀟瀟洒灑地搖著扇子走遠了。她心裡凄苦地想,三十六計倒是好計,可走得了嗎?
劉基走後,楚方玉從花叢中找出信來,一見了李醒芳那熟悉的字體,她的淚水就下來了。她躲到屋中去偷看,他的信寫得很長,寫了他的思念,他對楚方玉的情感,說來說去是一個悔字,說她入虎口,他已失去活著的勇氣,也許當初他們來趕考就是個錯誤的選擇……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這不是雨後送傘嗎?他聲稱要拼了命設法營救她。楚方玉根本不抱希望,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能有什麼辦法!
朱元璋在楚方玉這裡碰了釘子,心情不好,想來想去,向萬春宮走來,聽說郭惠剛從城外雞鳴寺返宮,他好幾天沒見到郭惠了。
朱元璋接近萬春宮時,離很遠就聽到了有人且彈且歌。朱元璋駐足聽著,問:「這是誰呀,唱得這麼高興?」
身邊的雲奇道:「皇上聽不出來嗎?這是惠妃娘娘啊。」
朱元璋又細聽聽,點頭道,是她。卻又甚覺不合禮儀,她是在為母親服喪的熱孝期,怎麼會又彈又唱?
向萬春宮走著,朱元璋忽然動問,她一共在雞鳴寺住了幾天?
雲奇說,范孺人記著呢,連來帶去十五天。
朱元璋暗吃一驚,她居然在荒郊野寺中住了近半個月?他忽然產生了疑竇,就問雲奇,惠妃在雞鳴寺也一直都這麼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