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擺著是吊胡惟庸的胃口,勾他晚上相會。胡惟庸不是不願意,在風月場上,像達蘭那樣能使男人滿足的女人真不多見,誰沾上她也得酥骨,問題是這是危險的遊戲,胡惟庸稱這是騎著老虎背樂呢,說不上什麼時候被虎所傷,所以每次去赴達蘭的幽會,都是喜憂參半,禍福相倚呀。
胡惟庸從朱元璋那裡出來,便到他在城外新買的外宅去等達蘭,在這裡,比宮裡相對安全多了。
達蘭準時到達,二人如同乾柴烈火一樣,達蘭都來不及寒暄了,在起居室的太妃躺椅上兩個人就雲雨起來,等僕人們端了茶點叫門時,他們已經完事,胡惟庸連衣帶都束好了,早文質彬彬地坐在了客位上。由於是偷情,又是揩皇帝的油,大多數時間都是膽戰心驚的,便養成了速戰速決的習慣。
喝著茶,開始說話,胡惟庸馬上問起白天她說的危險是什麼,達蘭撇撇嘴,說他關心這個勝於關心她。胡惟庸也不諱言,就是在她身上動作時,他也想著這件事呢。
達蘭顯然不是單純騙他來幽會,她問起了皇上交代給他的三百零八個縣令、知府的委任名單。胡惟庸心裡咯噔一沉,這正是這幾天他心裡不落底的事,原本是他做得沒分寸了,成了一塊心病,唯恐皇上有微詞,果然就出事了。
胡惟庸說,不是皇上交他的,是他提給皇上的名冊。今年有三百零八個府縣官員任滿,或升或貶,都要換地方。
達蘭問:「於是你就提了個名單?」
「我哪敢那麼一手遮天!」胡惟庸說,皇上說他太忙,顧不過來,讓胡惟庸先提個升遷調派的單子,他再過目。
達蘭反倒比他明白了,打死你也不該提呀!提一個兩個尚可,算是薦賢,三百多州縣府衙門的官員由你提、你定,你不成了皇上了嗎?
胡惟庸嚇了一跳:「你可別胡說,這是殺頭掉腦袋的玩笑啊。」他又急忙問:「皇上怎麼說的?」
達蘭告訴他,昨天皇上到她宮裡去,手裡拿個名單,她問他,他說是府州縣長官名單,是胡惟庸提的。皇上說這裡面有他的外甥、小舅子、兩姨弟兄、姑表兄弟,連奶媽的兒子、管家的兒子也都成了七品縣令,皇上說你的權比他都大。
胡惟庸的汗都下來了,他說:「謝謝你告訴我,以後什麼事也別瞞我。前幾天,南邊貢來一顆夜裡可以當燈用的夜明珠,回頭我拿來孝敬娘娘。」
達蘭說:「丞相現用現交的本事不錯呀!」
達蘭最關心的當然是她兒子潭王能不能儘快到封地的事,胡惟庸卻告訴她,有比到封地去更重要的,那就是討得君王的寵愛。達蘭是聽到連燕王、魯王、齊王都陸續放到封地去就藩了,就更急切了。她問胡惟庸給她辦了沒有,在皇帝跟前吹沒吹風。
胡惟庸故意氣她:「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沒用,皇上不喜歡潭王,我有什麼辦法?」
達蘭馬上急了:「你還是不上心!這次本來沒有魯王,就是你給弄成的。」
胡惟庸說:「你這消息挺靈通啊!可也靈不到哪去,我給潭王扭轉了大局,你怎麼不知道?」
達蘭說:「你哄我呀?」
「怎麼是哄你!」胡惟庸說,他給潭王編了一段故事,說朱梓見一個小太監在牆角哭,死了爹娘無錢下葬,別的王子都取笑小太監,唯潭王同情,回去拿了自己的月例銀子給他回去葬父母,說這是皇上賞的銀子,又說皇上最喜歡大孝之人。
達蘭瞪大了眼睛:「真的嗎?你真這麼編的?皇上信不信?」
「不但信,而且當場說潭王久後能成大器。」胡惟庸說,「怎麼樣,這功勞不小吧?」
達蘭眉開眼笑,親了他一下。
胡惟庸說:「不過不定哪天皇上想起來會問潭王的,你別叫他說擰了。」
胡惟庸已經漸漸由討厭達蘭的糾纏到離不開她了。這不單純是情慾,達蘭能為他提供朱元璋的信息,尤其是對胡惟庸的看法,這個內線是千金難買的。原來他是因為擺脫不了達蘭才不得不表面應承,他是不支持也特別害怕她那個復仇計劃的,現在看來,自己也岌岌可危了,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未嘗不可與朱梓聯手,天下也不是必須姓朱,胡惟庸也不天生是朱元璋的奴才。
三
經過這番磨難,劉基病倒了,發燒、嘔吐、渾身乏力,只好暫時留在京城禮賢館裡養病,朱元璋不肯放他回鄉養病,這裡有有名的太醫國手,總比鄉下強。
但劉基歸心似箭,經過這次變故,雖然絕處逢生大難不死,他已絕望了,一心只想儘早返回浙西去,便三番五次催促宋濂去訂船。
這天,他剛吃完葯,宋濂從外面回來了,告訴他回鄉的日子定好了,船也預訂了,只怕到時候劉基起不了床不能成行。
劉基說沒大礙,他稱自己垂垂老矣,近來時時感到渾身乏力,雖不吐了,又時常眩暈,飲食不思,一個字,懶。
宋濂說:「報應。都是你嘲笑我步履拖沓的報應。」他看到了劉基床頭那一沓紙,問他又寫什麼呢?想拿起來看。
劉基伸手按住:「你別看了,看了又要嘮叨。」
宋濂猜到了:「你又指斥朝政?你真是不碰南牆不回頭呀!」
劉基便鬆了手,任他看。宋濂看了幾頁,果然猜中了,他就知道是抨擊胡惟庸的摺子,吳雲參劉基,傻子也知道胡惟庸是後台。這人對劉基下手太狠了,這叫打蛇打七寸,他知道皇上最忌恨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