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梓說,這回好了,出了南京,就是飛出樊籠的鳥了,再也不回來了!不,再回來時,是回金鑾殿登極做皇帝!他的宏圖大志竟與達蘭所期待的不謀而合。達蘭高興之餘,卻又不免憂心忡忡,怕獨生子涉世不深辦事莽撞,那豈不是壞了大事,弄不好先把命搭上了。
「你瘋了!嚷嚷什麼!」達蘭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娘忍辱負重,就盼他成人這一天呢,現在也不是時候。如果有希望自然而然地承繼大統,就更好,何必動刀兵。
「有那好事嗎?」朱梓說,排幾個來回也排不到他當太子吧?
達蘭對他透露,當朝最有權的人已答應想方設法讓皇上廢了太子,立他為繼承人。達蘭的設想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她的奪位計劃,不流血最好。她告訴朱梓,是大有希望的。這個人已不時地在皇上面前稱道朱梓,皇上本來不滿意朱標的軟弱、仁慈,廢他是遲早的事。
朱梓立刻猜到朝中這個奧援一定是丞相胡惟庸。朱梓冷笑,叫他娘別信胡惟庸的,這人很陰,說不定他自己想黃袍加身呢,哪會真心幫我們?朱梓說他誰也不靠,叫娘看著吧。
達蘭指著地上的十幾個大箱子,說:「東西備了些,不夠用時,到了封國再買。宮女我撥八個給你,省得到長沙現招用的不好用。」
她把門鎖牢,打開一個上鎖的大鐵皮箱子,從衣物包裹中抖出一個嵌貝紅木匣,再打開,是一方皇帝玉璽,她雙手托給朱梓。
朱梓拿起印來一看,不禁兩眼放光,「皇帝之寶?啊,這是我生父的玉璽?」
達蘭告訴他亡國之日,他父親中箭氣絕前,把這個交到她手上,說日後生下兒來,把傳國玉璽傳給兒子。她問朱梓知道這塊皇帝玉璽的來歷嗎?
朱梓搖搖頭。
達蘭說,據說這就是有名的和氏璧,後來落到了漢高祖劉邦手中,刻成了開國玉璽,陳友諒得了它,才登極為帝。他為什麼取國號為大漢,我想與此有關。
朱梓掂著手裡沉甸甸的玉璽,有手托天下的感覺,心裡想,這是鎮國之寶,有了它,我就有了一半江山了。
達蘭又從盒子里取出了一紙龍箋,交給他:「這是你父皇的遺囑,他不准你叔叔陳理日後傳位給他兒子,可見對你的深情。」
朱梓熱淚盈眶地說,就沖這個,他也得把江山社稷為父皇奪回來。
二
晚上沒人的時候,朱元璋讓雲奇把藏在後宮雜物庫里的御醫丞麻奉工提了出來,押到了奉先殿。為防人耳目,朱元璋把殿上殿下的宮女、太監全打發去睡覺了,連端水倒茶也由雲奇一個人承擔。
朱元璋並沒有對麻奉工用刑,反倒先告訴麻奉工,他撿了一條命,如果不是搶先一步把他弄到後宮保護起來,胡惟庸派的人就把他抓去殺了。
麻奉工還想僥倖過關,他說他不明白,胡丞相與他無仇無怨,為什麼會跟他過不去?
朱元璋很生氣,不禁冷笑,便直指痛處,說起劉基之死,說有人下了慢性毒藥。麻奉工沒想到是這個案子犯了,他驚恐地跪在朱元璋面前,全招了,他說自己一時糊塗,倒不是真的利欲熏心,想當太醫令。他是怕不按丞相的意思干,會滅了他滿門,他就做了對不起劉伯溫先生的事。
朱元璋問他,此事還有人知道嗎?
「汪丞相。」麻奉工說,「我跟他是同鄉,常給汪丞相看痔瘡,那天是特意上門去換藥,向他說了這事,想討個主意。
朱元璋問:「他沒有制止你?」
麻奉工說:「汪丞相說,他什麼也沒聽見。」
朱元璋用鼻子哼了一聲。他對汪廣洋也厭惡起來,這樣的大事不制止,又不奏報,要他這個丞相何用。
朱元璋對麻奉工還是仁慈的,只是削了他的官,為了他自己的安全,也為了不使胡惟庸警覺,朱元璋打發他到燕王朱棣那裡去,從此隱姓埋名。
麻奉工千恩萬謝地叩頭,感激皇上不殺之恩。
三
胡惟庸開始了一系列的準備,既是被動以防萬一的,也是具有攻擊性的。
他準備藉機去一趟廖永忠隱居的鄉下,看機會把他拉為死黨。在他準備起身時,碰巧明州衛的指揮使林賢來陛見皇帝,陳述治倭、抗倭大計,上殿的頭一天,林賢具了重禮來謝胡惟庸。
去年受倭寇賄賂五百兩黃金的事,本來註定要丟命了,他不知道胡惟庸為什麼大發慈悲要救他?胡惟庸送了半張紙到牢中,教他怎麼說,讓他翻供,他神奇地化險為夷了。
出監後,他曾幾次去丞相府拜謝,胡惟庸避而不見,只叫門人捎話給林賢,好好為國盡忠。
這次例外,門人把他的名片遞進去後,胡惟庸非但沒有擋駕,反而親自來到大門口迎接,這叫林賢受寵若驚。
在密室里經過一番寒暄,林賢見胡惟庸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有心事,就再三追問,林賢表示願為驅遣,他說自己能活到今天,全是丞相給的。他的真誠溢於言表,胡惟庸毫不懷疑,他考慮再三,林賢不回來,他也會召他回京一次,有差事請他干。
林賢說:「丞相是我的再生父母,丞相讓我去死,也無怨言,何況派我差事。」
胡惟庸說:「我想你會這樣仗義的。」
林賢又說起那年倭寇犯邊的事,他不該拿了他們五百兩黃金,犯了事,若不是丞相救他,早人頭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