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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献给爱丽丝

《献给爱丽丝》(For Alice)是贝多芬创作的一首钢琴小品。1807年,14岁的伊丽莎白跟随哥哥来到维也纳,很快就与贝多芬相识,成为他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贝多芬在创作这首乐曲时,两人保持着亲密的友谊,显然这首曲子是献给她的。那段时间里,贝多芬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叫爱丽丝或伊丽莎白的其他女子,爱丽丝是伊丽莎白的昵称。可以确认的是,贝多芬十分喜欢她。

“24小时破案”

2015年2月4日凌晨1点,北昌市北里桥下,停着一辆兰博基尼,尾部有撞痕。靠近车子一边的人行道上,躺着一具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的尸体。

警察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正在进行现场勘查。

这名死者名叫高斌,22岁,系北昌市高氏集团董事长高海富独子。高氏集团是北昌市龙头上市企业,高海富身家数十亿,系北昌市首富,省、市人大代表。

高海富夫妇急匆匆赶来,高海富妻子看到儿子的尸体,痛哭流涕,几近晕厥。高海富的脸上也是绝望而痛苦的表情,同时紧锁眉头,内心涌荡着复仇的怒火。

北昌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杜刚、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季建国已早他们一步到达,听取情况汇报,等候高海富的到来。杜刚与高海富是多年的朋友,交往比较密切,这次高斌突然遇害,杜刚也非常惊诧。杜刚跟高海富说:“高斌胸部中刀,现场没有发现凶器。”

高海富强忍悲痛,愤然地说:“我没有和谁结下深仇大恨,什么人要让我断子绝孙?”

杜刚说:“分析应该是突发事件,不是仇杀。”

高海富说:“什么意思?”

杜刚说:“高斌的车尾部被撞,应该是发生追尾,追尾的车逃逸了。初步分析可能是对方在追尾以后,看高斌的车非常昂贵,赔不起,拒绝赔偿或者想逃逸,高斌拉住不放,对方情急之下将高斌刺死。”

高海富悲愤地说:“我希望在24小时内破案!”

季建国在一旁赶紧说:“一定尽力!”

高海富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下儿子的伤口。这时,他闻到儿子身上散发出的一股酒气。高海富意识到这对自己儿子不利。他缓缓地站起身,贴着杜刚耳朵说:“斌儿喝了酒。”杜刚马上轻声说:“我明白,我知道怎么做。”

高海富与杜刚多年交情,高海富提醒杜刚这一点,杜刚马上心领神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高海富也知道,杜刚这样说,就是不会对高斌的酒精含量作鉴定了,他也就放心了。

高海富带着满腔悲愤,与妻子上车离去。杜刚则马上下达破案指令。杜刚对着季建国说:“全城搜捕,查看沿途车辆录像,凡是前部有撞痕的车,一辆也不能放过!24小时之内,必须将凶手缉拿归案!”季建国马上说:“是!”

公安人员通过查阅交通及治安监控录像,对可疑车辆进行重点排查,数小时后就在一家汽车修理店找到了与高斌车辆发生追尾的大众捷达小汽车,并查明这辆捷达归属于北昌市思锐软件公司。

2月4日早上9点,公安人员赶到思锐公司,向公司总经理邢援表明身份,出示了警官证,要求公司配合办案。警察说:“据我们调查,这辆车是你们公司的,是谁在使用?”

邢援说:“这辆车是我们公司的,前不久我们公司进行年终业绩考评,有位员工业绩很突出,考虑到他家离公司较远,又买不起车,我们公司就买了这辆车,无偿派给他使用。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警察说:“请您提供一下这个员工的详细情况。”

邢援说:“好的,这个员工叫钟天崖,今年22岁,本地人,是科技大学计算机系肄业的,就是大学没毕业,上了两年就退学了,2012年应聘到我公司担任软件工程师。”

警察说:“他今天来公司了吗?”

邢援说:“还没看到他来。”

警察说:“我们有一件案子需要他协助调查,你能现在叫他到公司来一趟吗?”

刑援说:“请问是什么案子要找他调查?”

警察说:“这你就别问了,你叫他来就是了。”

邢援说:“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邢援的心里有些紧张,他在想难道真的是钟天崖犯了什么案子吗?怎么跟公司的车子还扯上关系了?难道是他开车肇事逃逸了?如果他真的犯案在逃,自己的这个电话岂不是在帮助公安人员诱捕他吗?但不论什么情况,他都别无选择,只能按照警察的要求,拨通了钟天崖的手机。

电话接通后,邢援说:“天崖啊,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钟天崖在电话里说:“邢总,我在外面有点事,公司有急事找我吗?”

邢援稍犹豫了一下,然后佯装镇定地说:“啊,对,是有急事,你能现在赶过来吗?”

钟天崖说:“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钟天崖接到邢总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案发以后,钟天崖开着公司派发的捷达车逃离了现场,把现场杀死死者的弹簧刀也带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把刀带走,就是出于一种恐惧心理,一种本能的反应。当时他的心里乱极了,自己的车要不要拿去修?这把刀要不要扔掉?要不要报案?要不要去自首?这些问题让他忙乱如麻。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此刻不能马上回家,他需要时间处理好这些问题,理清思绪,所以,他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父母自己晚上要加班到通宵,就不回去睡了。

打完电话,钟天崖把车开到郊外的抚河大堤上,下车后,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堤上,心中充满了紧张和焦虑,思想上进行着翻江倒海般的冲突斗争。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但人毕竟是自己捅死的,他要不要去公安机关自首,把事情经过说清楚呢?但现场没有目击证人,对方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自己能说得清楚吗?还有,这把刀要不要扔了呢?刀上留有自己的指纹,怎么解释?自己情急之下把刀带离了现场,已经有很大嫌疑了,如果再把唯一的物证扔掉,岂不是更加百口莫辩了吗?

当时的钟天崖心里还是怀着一丝侥幸的,觉得自己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又没有目击证人,杀人的刀也消失了,他希望公安机关就这样把这个案子撤掉,反正死者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逃避公安机关侦查也就不算是负罪潜逃;相反,如果自己主动去自首,反而很可能被认定是杀人凶手,他又拿不出证据为自己洗脱罪名,岂不是成了冤死鬼?而如果自己一旦被判死刑哪怕是无期徒刑,他父母承受得了吗?如果父母一旦因为自己而有什么不测,岂不是要悔恨终身?而如果就此选择保持沉默,这件事或许就将化作云烟,慢慢从自己的生活中淡忘。

想到这里,钟天崖狠下一条心,把杀人的弹簧刀扔进了奔流不息的抚河,然后把捷达车开到一家较偏僻的汽修店修理。

办完这些事,钟天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里。他的母亲已经出门摆摊了,父亲正坐在轮椅上看报纸。钟天崖问候了一声:“爸。”

钟天崖父亲说:“你昨晚上加什么班?需要通宵呀?”

钟天崖对父亲的问话感到有点突然,稍作犹豫,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哦,是公司的系统出了故障,我们必须连夜修复好。”

钟父感到有点蹊跷,问道:“你可从来没有这样整宿加过班,你没骗我吧?”

钟天崖说:“爸,您看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呀。”

钟父说:“那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出了什么事吗?”

钟天崖假装镇定地说:“哦,我能出什么事呀,这不是昨晚加了一个晚上的班嘛,有点累吧。”

钟父说:“没事就好,有什么事别自己闷在心里,闷着容易坏事。”

钟天崖感到一阵温暖,又有点心慌,强装平静地说:“知道了,您就放心吧,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您的。”

钟天崖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瘫倒在床上,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袭上心头。钟天崖原本希望通过毁灭证据,逃避侦查,让一切就这样过去,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父亲刚才几句提醒的话让他猛然醒悟了许多。没错,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毕竟一个和自己同样年轻的生命死去了,人家的父母心里是什么感受?会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吗?公安机关会因为证据缺失,就这样轻易把案子撤了吗?自己虽然人是跑掉了,但车子的撞痕不是还在吗?公安机关把全市的汽车修理店都查一遍,不就把自己的车找到了吗?找到了那辆车,不就等于找到人了吗?

想到这里,钟天崖突然觉得非常可怕,看来自己之前是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吓昏了头,出于过度恐惧、担心,产生了逃避的侥幸心理,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应当相信司法机关,与其消极逃避,不如主动坦白,澄清事实,证明自己的清白。

于是,钟天崖立刻起身,决定马上去公安局自首。可是,就在这时,邢总的电话打过来了,叫他马上去趟公司。因为邢总平时也经常找他谈工作,此时的钟天崖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公安机关对他的诱捕行动。钟天崖心想,既然邢总找他有急事,他正好过去先跟邢总坦白一下自己被迫杀人的事,一方面听听邢总的意见,另一方面也让邢总为自己自首做个证明人。

2月4日上午10点,钟天崖赶到了邢总办公室,他一进门,看到邢总一脸焦虑不安的样子,顿感不妙。这时,守候在此的两名便衣警察已经上来按住了他。警察对着钟天崖问:“你是钟天崖吗?”

钟天崖答:“我是。”

警察说:“你被拘留了。”

警察迅速给钟天崖戴上了手铐,随即把他押出门。钟天崖如梦方醒,猛地回头向邢援叫喊道:“邢总,麻烦您跟我爸妈说一声,我没干犯罪的事,叫他们放心!”

邢援站起身来,向钟天崖点了点头,示意他会转达的。

警察将钟天崖押上了警车。此时的钟天崖才完全醒过神来,这是警方的诱捕行动!他要是早点明白过来,就肯定先去公安局自首了,而如今自己这样被公安人员抓捕到案,还有谁会相信自己原本是准备去自首的呢?想到这些,钟天崖对自己之前的一系列愚蠢行为悔恨不已。

“你们杀了我吧”

警方将钟天崖抓获归案后,立即对他进行了刑事拘留。根据法律规定,公安机关在对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后,应当在24小时内通知其家属,警方在钟天崖的手机里查到了他家里的电话,遂打电话通知了钟天崖的父母。

钟天崖的父母对钟天崖涉嫌杀人感到非常震惊,他们了解自己儿子的为人,相信他们的儿子是无辜的。所以,虽然他们对此感到非常伤心,但基于对法律的信任,他们的精神还没有被击垮,他们期盼着有一天司法机关能还自己儿子一个清白。

2月4日晚12点,钟天崖坐在审讯椅上,接受讯问。北昌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大队中队长邓炜负责主审,民警刘洪负责记录。邓炜问:“姓名,年龄,文化程度,职业?”

钟天崖答:“钟天崖,24岁,大学未毕业,思锐软件有限公司软件工程师。”

邓炜问:“家庭成员?”

钟天崖答:“我父亲原来是汽车配件厂的工人,十几年前就下岗了,长年在家养病,我母亲是摆水果摊的。”

邓炜问:“被害人高斌是你杀死的吗?”

钟天崖答:“不是我要杀他的。”

邓炜问:“不是你杀的?那被害人怎么死的?”

钟天崖答:“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接下来,钟天崖向警察详细回顾了案发过程。

2月3日深夜12点,钟天崖开着公司的捷达车,以正常速度行驶至北里桥。该路段是双向单车道,中间设置的是实线。这时,一辆豪华小车从后面高速开过来,很快就追上他的车,然后压过实线,紧急变线,从左侧超车。该车从钟天崖的车头超车后,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又紧急刹车,钟天崖见状也立即刹车,但因前车刹车太突然,又系超车扒头,钟天崖虽然猛踩刹车,还是撞上了前车尾部。

钟天崖赶紧下车,发现前车居然是价值数百万的豪车兰博基尼,一时也吓呆了。这时,前车司机也下了车,对方一身酒气,气势汹汹地朝钟天崖走过来。此人就是死者高斌。

高斌对着钟天崖怒叫道:“Fuck!你他妈的怎么开车的!”

钟天崖辩解说:“我是正常行驶,你车速太快,又突然变线……”

高斌根本不听钟天崖的辩解,打断钟天崖的话,骂道:“变你妈!你他妈的追尾,还说是我的责任?”

钟天崖一看对方根本不讲理,无奈地说:“那就让交警来鉴定。”

高斌一听,愤怒地说:“鉴你妈!你追尾负全责!修理费一百万!”

钟天崖大吃一惊地说:“一百万?你这不是敲诈嘛……”

高斌又打断了钟天崖的话,怒气冲冲地说:“你什么意思?赔不起吧,想赖账,还他妈的说我敲诈?!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说我敲诈?!”

这时,钟天崖闻到对方一身酒气,警告对方说:“你喝多了,你这是酒驾!”

高斌一听,更加勃然大怒,指着钟天崖的鼻子怒斥说:“你他妈的赖账不赔,还说我酒驾?!”

钟天崖平静地说:“这样吧,我报警,让警察来勘查鉴定。”

说到这,钟天崖拿出手机,准备报警。高斌见状,更加恼怒,冲上去想夺钟天崖的手机,钟天崖赶紧把手机收起来。

高斌向钟天崖怒吼道:“报你妈的警!给我跪下!”

钟天崖也有点恼火了,反问道:“我凭什么给你跪下?”

高斌继续吼道:“少啰唆,跪下!跟我说‘你错了’!”

钟天崖没有理会,准备转身离开。高斌见他根本不理会自己,更加恼羞成怒,冲上来打了钟天崖一拳,接着又朝钟天崖大腿踢了一脚,叫他跪下,钟天崖还是不跪。

高斌简直气疯了,吼道:“你要是不跪,老子今天就宰了你,你信不?”

钟天崖继续警告对方说:“你别耍酒疯了!”

钟天崖以为高斌只是耍耍酒疯,自己的话可以让他警醒,没想到这反倒彻底激怒了高斌,高斌一边骂道“看来你他妈的真是不想活了!”一边真的从身上掏出一把光闪闪的匕首,朝钟天崖的面部就刺了过来。钟天崖眼明手快,双手紧紧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然后往旁边的车窗上猛地撞过去,高斌的手一松,刀就滑落在地上了。

钟天崖见状,赶紧把刀捡起来,扭转身准备跑开,没想到刚跑两步,高斌从后面纵身扑了过来,猛地一把将钟天崖扑倒在捷达车的后盖箱上,钟天崖猝不及防,一头栽倒下去,头重重地摔在车后挡风玻璃上,握刀的手也松开了。

高斌乘机把刀夺了过来,一只手按住倒在车后箱上的钟天崖的脖子,一只手握刀用力向钟天崖的胸部刺了下去。钟天崖看到闪着寒光的匕首朝自己胸部刺过来,双手本能地紧紧抓住高斌握刀的手。高斌此时也将全身力气集中到了握刀的手上,拼尽全力将刀刺下去。

随着高斌的不断发力,匕首的刀尖一点一点地向钟天崖的胸部靠近,眼看就要刺中钟天崖胸部了,这时钟天崖向着苍穹猛地大叫了一声:“呀!”伴随着叫声,钟天崖用尽全身力气,瞬间扭转了高斌握刀的方向,匕首借着高斌之力顺势刺入了他自己的左胸部。

高斌怎么也没想到刀会刺入自己的胸膛,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表情非常愤怒、痛苦,猛然用力拔出刀,准备再向钟天崖刺过去,但刀刚举起来,就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钟天崖对眼前的这一幕也感到惊愕不已,觉得不可思议,对方是要杀自己的,怎么反而被自己给杀了?这一刀算是自己杀的吗?他的头脑一下蒙了起来。过了几秒钟,钟天崖想到首先应该救人,他蹲下身去,用手指试了一下对方的呼吸,发现对方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瞬间死在自己面前,钟天崖顿时吓傻了,大脑一片茫然,不知所措。报案吗?有谁相信对方是自己把自己杀死的呢?更何况,确实是自己抓着对方的手把刀捅进去的,这算是他把对方杀死了吗?即便是他把对方杀死的,但明明是对方要杀他,他才不得已将对方杀死的,这样他也有罪吗?而就算这种情况他是无罪的,但问题在于,没有人能证明是对方要杀自己,仅凭他这样说,别人会相信吗?如果报案,警察不相信他的话怎么办?

短短的一两分钟里,一大堆的问题在钟天崖的脑海里搅成一窝粥,但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他慢慢梳理思绪了,他或者报案,或者逃离现场,必须马上决断,否则一旦被人发现,他就没有选择余地了。

在这种惊恐和慌张之下,钟天崖决定选择先逃离现场,等想清楚了再去自首也不迟。于是,他拉开自己车的车门,准备驾车离开,这时,他突然想到那把刀上还留有自己的指纹,如果留在现场,自己就一定会被查获的,怎么办?钟天崖来不及多想,迅速过去捡起那把刀,然后驾车离开了现场。

钟天崖发动汽车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是深夜12点14分。

我国《刑法》第20条第3款规定:“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死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公民的这一权利,在法律上称为无过当防卫权。

邓炜知道,按照钟天崖讲述的事情经过,他的行为就是刑法规定的无过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但作出这样的侦查结论,局领导肯定是不会同意的。邓炜希望通过他的审讯技巧,突破钟天崖的口供。他用可笑的语气讯问道:“你可真会编故事。你说是对方在杀你的过程中把自己捅死的,那你干吗要跑?”

钟天崖答:“当时没有目击证人,我要是不跑,说得清楚吗?我现在如实说了,你们不是也不信吗?”

邓炜再质问道:“我们只信证据。你说是被害人拿刀要杀你,你怎么证明你身上这把刀是被害人的?”

钟天崖无奈地答道:“我证明不了。”

邓炜反问道:“既然你拿不出证据,我们凭什么信你?”邓炜是学法律的,他当然知道,要证明一个人有罪,应该是由侦查机关去收集证据,而不是让一个无辜者去提供证据证明自己是无罪的。但他也知道,大部分犯罪嫌疑人都不懂这一点,他这样讯问,无非是想“蒙”一下嫌疑人,让他们如实交代“犯罪”事实。

审讯过程中,高海富、季建国二人通过单面透视墙边看边听。听完钟天崖的辩解,高海富愤然一笑,说:“可笑!一个是在英国贵族学校留学十年的大学生,一个是出身于社会底层的公司打工仔,谁会杀谁?”季建国赶紧附和道:“他的辩解明显不可信。”

稍许沉默后,高海富问季建国:“这个人就是不承认杀人怎么办?”季建国答道:“您放心,我们会让他供认的。”

高海富再度沉默片刻,很坚定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杀人一定要偿命!”季建国听得出来,高海富说“无论如何”这四个字是别有深意的。

时间已经到了2月5日凌晨2点。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刑事拘留后,必须在24小时内送押看守所,送押看守所后,除辨认、起赃外,不得把犯罪嫌疑人提到所外审讯。法律的这两条规定,显然是为了防止刑讯逼供。

季建国知道,一旦把钟天崖关进看守所,要想获取他的有罪口供就很难了,他必须在当天晚上之前,让钟天崖招供。季建国把这个任务交给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赵鸿飞去完成。

赵鸿飞先是对钟天崖展开了一番凌厉的审讯,希望兵不血刃,采取威胁、欺骗、引诱等方法将其“拿下”。

赵鸿飞用不屑的语气讯问道:“被害人高斌是在英国这样一个绅士国家留学十年的大学生,你呢?你父亲是个下岗工人,母亲是个摆摊的,自己大学都没毕业就出来打工,就你们两个的家庭背景和教育环境,你说是他要杀你,你觉得法官会信吗?”

钟天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家庭出身的歧视和偏见,尽量压抑内心的愤怒,平静地答道:“警官,这事跟我父母有什么关系吗?我父母怎么了?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把我养大成人,他们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他们是生活在社会底层,可他们都是天下最好的人!没错,我是个‘穷二代’,那个死者是个‘富二代’,可‘穷二代’就一定会杀‘富二代’吗?‘富二代’就一定不会杀‘穷二代’吗?警官,你这是什么逻辑?!”

赵鸿飞提到钟天崖的父母,本无意于激怒钟天崖,但钟天崖对此反应如此强烈,还是让赵鸿飞感到有些意外。赵鸿飞意识到,钟天崖这个人维护父母的意识非常强,看来是个大孝子。为了不再激起钟天崖的对抗情绪,赵鸿飞决定暂时不拿他的父母做文章,而是继续用证据来攻心。

赵鸿飞继续讯问道:“好,我不跟你扯什么‘穷二代’‘富二代’的,你说是被害人要杀你,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钟天崖答:“我说的就是事实,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呢?”

赵鸿飞继续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讯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我们只相信证据!现有的证据表明:第一,你车子和被害人车子的撞痕是吻合的,你就是和被害人的兰博基尼追尾的肇事者;第二,你肇事杀人后逃离了现场;第三,你把杀人凶器扔掉了,毁灭了关键的物证;第四,被害人验尸报告表明被刺中左胸部,和你的供述是一致的,这么多铁证都指向是你杀了被害人,你敢说人不是你杀的!”

钟天崖同样以坚定的语气说:“真的不是我杀的!”

接下来,赵鸿飞又给钟天崖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但都没能让钟天崖承认杀人。赵鸿飞狠狠地瞪了钟天崖一眼,无奈地走出了审讯室。

2月5日早上8点,赵鸿飞召集邓炜、刘洪兵、张普、马鑫宇四位中队长开会,研究如何突破钟天崖口供。赵鸿飞说:“昨天晚上我亲自审了他一晚上,这小子嘴太硬。离送看守所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了,大家说怎么办?”

刘洪兵脱口说道:“打呗,还有什么办法?”

邓炜以否定的口气说道:“打出一身伤,怎么送得进去?现在看守所收押人犯的时候要检查人犯身体的。”

张普说:“看守所跟我们是一家的,不会那么认真的。再说了,这个案子看守所所长不是不知道。”

马鑫宇说:“我有个办法,打的时候用毛巾包裹着打,这样青紫瘀痕不会马上显现出来,送看守所他们也检查不出来。”

邓炜说:“那关进去以后呢?关进去不还是显出来了吗?”

马鑫宇说:“那时显出来我们可以说他自残,或者是被别的人犯打的呀。”

邓炜说:“他可以向看守所驻所检察官反映,检察院会调查的。”

马鑫宇说:“他们不会追究的,这种事情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嘛。”

赵鸿飞说:“这个还是算了吧,现在对刑讯逼供抓得严,检察院正愁没有这种案件的线索呢。而且我也主张尽量不要刑讯逼供,毕竟办案是公家的事,我们没必要拿个人前程去冒这个风险,我们是破案心切,但一旦出了事,不全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去坐牢了,领导会保我们吗?我们被判了刑,他们照样没事。还有别的办法吗?”

刘洪兵接着说:“还有一种办法,我们先把他关进看守所,然后在提审室里多放几桶油漆,把门窗锁上,让他在里面待着,不信他不招。”

马鑫宇说:“嗯,这招够毒的,这比打更管用,没人受得了。”

赵鸿飞有点疑惑地问道:“这算刑讯逼供吗?”

刘洪兵说:“法律上没有规定得这么具体,法律上的刑讯逼供主要是指肉刑和变相肉刑,具体来说,包括殴打、捆绑、违法使用械具、较长时间的冻、饿、晒、烤等,没有规定拿气味熏鼻子。”

邓炜说:“我认为这实质上就是变相肉刑。变相肉刑的方法有很多,司法解释不可能罗列穷尽,所以司法解释规定的是‘等手段’,这个‘等’表明是没有罗列穷尽的,只要采取的手段与罗列出来的手段在实质上是一样的,都会让犯罪嫌疑人身体健康遭受严重损害,或者让犯罪嫌疑人肉体难以忍受,就应当认定是刑讯逼供。”这几个中队长中,邓炜是最钻研业务的,也是依法办案、规范办案意识最强的。大家都听得出来,邓炜是不主张这么干的。

赵鸿飞点了点头,说:“这确实比挨打更难受。”

邓炜接着说:“况且,咱们公然在看守所里面刑讯逼供?看守所会配合吗?”

张普说:“我们是为了办案,他们必须配合。”

赵鸿飞说:“这么干那得局领导出面协调了,太麻烦,弄不好还被到处宣扬。”

马鑫宇说:“那怎么办?这个任务完不成没法交差呀。”

赵鸿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心生一计,说:“既然不能用刑,那就只有‘攻心’了。”

邓炜问道:“怎么攻?”

赵鸿飞狠狠地说:“攻他的‘七寸’!”

2月5日早上9点,离送看守所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多小时,赵鸿飞再次走进审讯室,对钟天崖发起最后的“强攻”。赵鸿飞紧瞪着钟天崖说:“听说你父亲瘫痪,母亲是拖三轮车卖水果的,挺辛苦的。你一定不想看到他们有什么事吧?”

钟天崖一听这话,非常紧张,惊恐地说:“关我父母什么事?!”

赵鸿飞说:“关他们什么事,你心里清楚!”

钟天崖感到莫明其妙,不解地说:“我不清楚”。

赵鸿飞拿出钟天崖的手机,指着一条通话记录,厉声地说:“这是你被抓之前打给家里的一个电话,电话里说什么?”

钟天崖辩解说:“没说什么,我就是跟他们说我晚上要加班到通宵,不回去睡了。”

赵鸿飞讯问道:“你把汽车开到修理店之后,去了哪里?”

钟天崖答:“我回了趟家。”

赵鸿飞继续讯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回公司,而是选择回家?”

钟天崖答:“我……我当时头脑很乱,没心思上班。”钟天崖或许对自己的行为也感到有些难以理解,所以虽然说的是实话,语言却有些支吾,让人感觉底气不足。

赵鸿飞继续讯问道:“你回家后跟你父母说了什么?”

钟天崖答:“我母亲出摊去了,我父亲在家,我没跟他讲什么。”

赵鸿飞问:“没讲什么?没讲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回家?”

钟天崖答:“我说了,当时头脑很乱。”

赵鸿飞突然提高语调,厉声问道:“你没有跟他们讲你杀人的事?”

钟天崖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

赵鸿飞继续厉声说:“这不可能!钟天崖,我们现在怀疑你父母有窝藏你的犯罪行为!”

钟天崖一听,更为惊恐,同时,对警方这种构陷威胁之举感到非常愤怒,不由愤然地说:“你们有什么证据!”

赵鸿飞说:“一是你的通话记录,二是你无法解释你杀人后为什么要回家,就凭这两点,你父母就有窝藏犯罪的嫌疑。你不承认他们窝藏没关系,我们会让他们交代的。”

钟天崖听到这,禁不住愤怒地站起来,眼中噙着泪水,义愤填膺地说:“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动我父母!”

赵鸿飞诡异地笑了一下,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们只是先把他们拘留起来而已,先审个几天,如果他们硬是不承认窝藏,我们也定不了他们的罪呀。”

钟天崖哀求地说:“警官,求求你了,我父亲有严重的心脏病、高血压,他受不了你们的折腾的!求你放过他们吧!”

赵鸿飞一听钟天崖开始服软了,假装为难地说:“他们有犯罪的嫌疑,我们当然要审一审啦,你这不是让我们违法办案吗?”

钟天崖委屈地说:“他们真的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呀!”

赵鸿飞假装不肯让步,说:“冤枉不冤枉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呀,我们要审了才知道。”

钟天崖看哀求也不行,愤然地说:“你们把我杀了吧!”说这话的时候,让人感觉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勇气。

赵鸿飞一听钟天崖豁出去了,语气平静下来,说:“可别乱说哟,我们什么时候说了要杀你?我们可没这个权力,要杀也是法律来杀呀。”

钟天崖不怕死,怕的是父母受到连累,这一点是他最难以承受的,比要他命更让他难受。钟天崖知道自己最终是硬不过警察的,他很痛苦、很无奈地说:“你跟我说实话吧,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呢?”

赵鸿飞一看钟天崖终于彻底服软了,赶紧向他摊牌,稍稍弯下身子对钟天崖说:“怎么?怕了?好,看在你这么孝顺的份儿上,那我们就做个交易,你呢,在笔录上签字认罪,我们呢,就不追究你父母窝藏的事了,怎么样?”

钟天崖立即明白了赵鸿飞的用意,愤然地说:“你这不是威逼口供吗?!”

赵鸿飞一听,猛然直起身子,说:“威逼?你要这么说,那就算了吧,你可以不招供,我们呢,还是依法办案,窝藏罪该审还得审。”

钟天崖愤然地说:“你们真卑鄙!”

赵鸿飞用眼睛斜视着钟天崖说:“卑鄙?我们可是一片好心啦,看在你这么孝顺的份儿上,怕你父母受不了审讯,才跟你做这个交易的,你把我们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钟天崖不屑地说:“好心?太无耻了!”

赵鸿飞摆了摆了手,说:“你怎么说都行吧,你就跟我们说,行不行?”

钟天崖无奈地说:“那你们说话要算数!如果我签了笔录,你们要敢动我父母一根毫毛,我就跟你们拼了!我决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鸿飞嘴角一笑,说:“想通了?这就对了,大家都各自方便嘛。邓炜,把笔录给他看一遍。”

邓炜把事先做好的认罪笔录递给钟天崖,钟天崖看了一遍,拿起笔,正准备签字,赵鸿飞上前阻止他。

赵鸿飞说:“等一下,你现在不要签,这样,接下来,我们会打开同步录音录像,再重新对你审一遍,你就按照这笔录上的内容交代就行了,交代完了以后,我们会把笔录交给你签字,你再看一遍笔录,再签字、捺手印。”

钟天崖冲着赵鸿飞说:“你这不是在让我演戏吗?”

赵鸿飞说:“我们也没办法,上面有规定,必须要同步录音录像,咱行就走一遍,你可注意了,在同步录音录像里面要说得很自然,否则你是通不过的,我们还得反复重来。”

钟天崖说:“那你让我再多看两遍,看一遍我哪记得住啊。”

邓炜站在一旁说:“什么叫你记不住啊,本来就是你干的事,还需要记吗?”

钟天崖说:“你这笔录上说是我开车肇事,我抵赖拒赔,我拿的刀,我杀的人,这都和事实不符嘛!”

赵鸿飞以略带安抚的语气说:“行了,你要觉得冤枉跟检察官说去,先把我们这个程序走完。”

接下来,钟天崖反复看了好几遍笔录,对笔录内容熟记于心了,赵鸿飞、邓炜在同步录音录像状态下,对钟天崖又作了一次审讯,钟天崖则完全按照笔录上的内容招了供,最后在笔录上签字、捺印。

审讯完毕,赵鸿飞叫邓炜关上同步录音录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叫邓炜派人将钟天崖关进了北昌市第一看守所。

两个死囚犯

2月5日上午11点,钟天崖被关进看守所。由于钟天崖涉嫌故意杀人,可能被判死刑,因而被关在重刑犯监区,这里关的都是可能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的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

钟天崖关的这个监号,还有两名抢劫犯刘小兵、张义。刘小兵看上去就20来岁,身体很壮实,长得挺清秀,面相也挺和善,情绪比较乐观。张义看上去有50多岁,身体干瘦,面部很粗糙,一看就是干体力活的,吃过不少苦。张义看上去也挺老实巴交的,但没有刘小兵那么乐观,感觉内心非常苦闷。钟天崖看他们都不像抢劫犯,很快便和他们聊了起来。

钟天崖说:“我叫钟天崖。”

刘小兵说:“我叫刘小兵,叫我小兵就行。”

张义说:“我叫张义。”

钟天崖说:“小兵,张哥,请多关照。”

张义问:“你为啥事进来?”

钟天崖答:“一个醉汉要杀我,我抓住他的刀,把他捅死了,公安定我故意杀人。”

刘小兵惊讶地说:“你这是自卫反击呀,你不杀他,你就得被他杀死,你这不是太冤了吗?”

钟天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唉,关键是没有目击证人,对方又死了,我说是他要杀我,公安不信啦。你呢?你是什么事进来的?”

刘小兵说:“我是抢劫,抢了20多辆出租车。”

钟天崖好奇地问:“为什么专抢出租车?”

刘小兵答:“出租车好抢啊,每次就两三百块钱,司机也不会反抗。”

钟天崖仍然不解地问:“每次就抢两三百块钱,那能有什么用?”

刘小兵答:“我前两年染上了毒品,每抢一次就够吸一次的。其他东西像戒指、手机啥的,我都不要。”

钟天崖问:“为什么不要?戒指、手机不是可以卖钱吗?”

刘小兵答:“那些东西我又卖不了几个钱,结果人家损失挺大的,特别是手机,里面有好多信息、照片啥的,何必呢。”

钟天崖点了点头,说:“你还挺为别人着想的。”

刘小兵说:“我实在是被毒品逼的,但我抢了这么多次,从不伤人,也碰到有的司机硬是不给,跟我反抗,我也就算了。”

钟天崖疑惑地说:“我看你身体这么壮实,也不像吸毒的。”

刘小兵说:“我在这已经关了五个多月了,把毒瘾也戒了,能吃饭了,身体就恢复得特别快。”刘小兵说到这里,开心地笑了起来。钟天崖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曾经被毒品逼得走上抢劫的犯罪道路,如今能逃脱毒品的魔爪,这对他来说相当于获得了一次新生。

钟天崖也笑了笑,为刘小兵感到高兴。在钟天崖看来,这个有着20多次抢劫犯罪行为的重刑犯,就像邻居家的一位小伙伴,其实挺善良可爱的,是毒品残害了他,逼迫他走上了犯罪道路。

和刘小兵聊完,钟天崖又和张义聊了起来,他问:“张哥呢?你是什么事进来的?”

张义一脸沉重地说:“我也是抢劫,不过我的罪重多了,我把人杀了。”

钟天崖问:“杀死了?”

张义点点头,说:“杀死了。”

钟天崖好奇地问道:“抢了多少钱?”

张义叹了口气,说:“15块。”

钟天崖感到很惊讶,脱口说道:“15块?!”

张义解释说:“我有个远房亲戚,她喜欢炒股,我以为她家蛮有钱的,那天就下手了,把她活活砸死了,结果在她家只翻到了15块钱,再拿了一个没用的翡翠戒指和一件旧灯芯绒大衣。抢完以后,我买了包10块钱的烟,只剩下5块钱。”

钟天崖看张义不像是好逸恶劳、贪图享受的人,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抢劫?”

张义一听,皱紧了眉头,说:“我是农村户口,到城里来卖苦力的。我是租房子住,每个月要交租金,我老婆得了慢性肺结核,长年要吃药,我儿子正读高中,那天学校要交80块钱书费,我也拿不出来,我女儿技校刚毕业,找了家购物中心做销售,说要交500块钱押金,我也拿不出来。实在不好意思再向亲戚借了,平时家里吃的米都是乡下亲戚接济的。我觉得对不起老婆孩子,感觉身上这副担子好重,每天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钟天崖点点头,说:“张哥,我也是穷苦人出身,我理解你的难处。”

张义说:“我老婆听说我抢劫杀人,怎么都不敢相信。我女儿在我出事以后,每天都会问她妈同一个问题‘是不是因为我向爸要押金,爸才干这种事的?’我好心酸呀!”张义说到这,眼睛红了,不由自主地用手擦了擦眼睛。

钟天崖安慰说:“张哥,我是被冤枉的,我要是能出去,我会帮你照顾他们的。”

张义感激地说:“小兄弟,我看你也不像杀人的人,心挺善的,谢谢你的好意。”

和刘小兵、张义的聊天,让钟天崖对犯罪和犯罪人有了新的认识。之前,他和其他民众一样,痛恨犯罪和犯罪的人,但认识这两个抢劫犯后,他感到,任何犯罪的背后,都有深层次的原因,比如对毒品的社会管控问题、对城市务工人员的社会保障问题等,都可能成为引发犯罪的社会根源。即使像张义这样的抢劫杀人犯,也原本是个很有家庭责任感的父亲、丈夫,因为一念之差,做出了残忍的犯罪之举,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十恶不赦之徒。很多杀人犯的内心深处,或许都有他的痛苦和无奈。

2月5日晚上,北昌市人民检察院主任检察官向渊正在家里弹钢琴。向渊是政法大学刑法学硕士,从事公诉工作十年,今年已经33岁,仍然单身。向渊每天忙于工作,并不着急找对象,但他父母却很着急。这天晚上,向渊母亲又开始向他“催婚”了。

向母走到向渊身边,说:“向渊,你都33了,得抓紧啦。”

向渊站了起来,说:“妈,婚姻得靠缘分。”

向母说:“缘分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呀,我给你介绍好几个,那可都是才貌双全,你凭什么看不上人家?”

向渊说:“就是没感觉,我向往一见钟情的爱情,我相信,当有一天我遇见她,她就能让我怦然心动。”

向母嗔怪地说:“你呀,跟你爸一个德性。”

向渊调皮地说:“像我爸多好,不还是娶到了您这么好的老婆吗?”

向母轻轻摆了摆手,盯着向渊说:“少跟我来这套,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把女朋友给我带回来?给我一个期限,我也有个盼头呀。”

向渊一本正经地说:“妈,我有种预感,她今年一定会出现!”

向母说:“那就让她早点出现吧。”

向渊笑着说:“您就等着瞧吧。”

向渊说完,坐到钢琴前,弹起一了曲《献给爱丽丝》。他的母亲看着他弹琴时陶醉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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