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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权倾朝野 四、官帽子也能论斤卖

所属书籍: 李莲英(斯仁)

李莲英自从入宫的那天起,就没有忘记他爹对他的“伟大教导”——“不求升官,但求发财。”……李莲英发财天生有绝活儿,能把一顶顶官帽子搁在秤上论斤卖……

  李莲英自从入宫那天,他的父亲就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不求升官,但求发财。”大概是这个充满农民意识的乡下人挨饿挨怕了。李莲英也有他自己的一套见解,他认为,太监总是太监,无论升多高的官也只是个阉官,不怎么光彩,不如多挣点钱来得实惠。他认为有权才能捞钱,抓权的目的也在于捞钱,所以他把慈禧奉承好也是为了发财。不过,李莲英捞钱也并不是明日张胆地捞钱,他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

  河南有个经办河工的道台,名叫汪祺祥,经办河南一地河工事务。经办河工,是一个来源丰裕的肥缺,他用笔尖一转,白花花的银子就流到了自己手中,所以不到三年,汪祺祥就已经有了百万家私。然而这个汪道台,虽然有着满腹才华,却不懂得世路风情和做官的一套方法,只知道中饱私囊,却不知左右周旋,上下买通。这在裙带风行,官官相护的社会里,这种行人处事之法当然是行不通的,所以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即因收受贿赂被免职,而成了个候补道员。

  汪祺祥被免职以后,只是闲呆在家里唉声叹气,并无一事可做。

  忽一日,汪祺祥当时一同窗好友曹瑞年来拜访。两个好友多年不见,相见之后自然要开怀畅饮。曹瑞年也和汪祺祥有着相同的遭遇,他本是一七品县令,因不懂官场上下左右逢源那一套而被免职,同病人怜同病人,席间二人自然说不尽的牢骚话。

  “他妈的,我实在不懂,那么多人明里暗里无不在收受贿赂,为什么偏偏只有我因收受贿赂而被免职。”汪祺祥“咕咚”一声喝了一口酒说道。因为是在亲密无间的好友之间,汪祺祥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了。

  “我也一样,”曹瑞年也眯起一双迷惑不解的眼睛说道,“我平时也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并没出现什么差错。就有一次,知府大人到我们县里巡视,我没有给他塞红包。当时下属都对我说,知府极有可能要报复一下,果然不出一个月,我就被无端免职了。”

  “就是呀,我们好不容易弄来的一些银子,那要见一个人送一个人,得多少银子才成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本来油水就不大,听说别的县令一送就送给知府一千两,你想那得让我多少天才能弄够呢?想少送一点吧,又觉得拿不出手。”

  “这也许都是我们的错。以前时常听人说,该花的银子要舍得花,该送的银子要舍得送,并且还说那绝对吃不了亏,送出去一块,就会回来十块,可我总不信那个邪。现在想想他们说的也蛮有道理的。”

  “当时我也听人说了,送一千两银子给知府,知府随便提升我一级也比一千两银子值钱,当时我也是不相信,现在想起来真后悔。”

  “老兄,虽然你我都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对做官的道理可还是一窍不通啊!”

  “是啊,还是别人说得对,现在做官,即要舍得进,又要舍得出,最后进的总会比出的多。”

  “现在如果让我做第二次官,我也许会比以前做得更好一些,保证不会那么快就丢了官。”汪祺祥似乎悟出了一点做官之道来。

  “难道就没有什么补救措施吗?”曹瑞年拍着自己的脑瓜子想了一会说道,“哎,老兄,你不是有百万家私吗,放在那儿也不会生利,老兄你不带着几十万到京城里活动活动,随便再弄个道台或巡抚什么的,都比几十万值钱。你说对吗,老兄?”

  “哎呀,我怎么没有想起呢?”汪祺祥好像大梦初醒似的,“我做官毁就毁在不愿出银上。改天我一定带上银子到京城活动活动,我想也不至于弄到官财两空。”

  “我现在算看透了,没有一个人不喜欢银子的。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曹瑞年叹息着说。

  “哎,老兄,你说我如果到了京城,应该找谁去活动去?”

  汪祺祥问道,“我到京城去之前,总得先了解一些京城的世路风情,朝廷和官场情况吧。”

  “听说现在京城里传着这样两句话:‘西太后当政,九千岁掌权。’‘王公大臣要进京,得找总管李莲英’。别看李莲英只是个总管太监,权力可大着哪。人们都暗暗称他为九千岁。

  有些王公大臣办不成的事,只要他跟慈禧太后一说,准成。老兄何不去试一试他的门路?”曹瑞年为了坚定汪祺祥的决心,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通。

  “那也只有这么办了,”汪祺祥说道,“成不成就这几十万两银子嘛。”

  “老兄成事了,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弟呀!”曹瑞年最后向汪祺祥道出了自己的心事。

  “老兄你说哪里去了,我以后怎么也忘不了你呀!”汪祺祥信誓旦旦地说。

  过了几天,汪祺祥果真带上了五十万两银子到来了京城,恰又找了个“祺祥客栈”住了下来。

  汪祺祥首先打听的是李莲英的府第。像李莲英这样赫赫有名的人物,他的府第谁会不知道?所以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但又听说李莲英从不轻易与外臣交往,自己当然不敢贸然去找。

  汪祺祥回到客栈以后,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地想,最终还是无计可施。心里觉得烦闷,便向老板叫了两个菜,一壶酒,一个人长吁短叹地坐在那里喝起闷酒来。

  祺祥客栈的李老板看到汪祺祥平日穿着打扮挺有风度,并且谈吐不俗,今日又见他在客栈里一个人唉声叹气地喝闷酒,便走到汪祺祥的对面坐了下来。

  汪祺祥听到响声,慢慢地抬起了头,一看是客栈老板,慌忙说道:“李老板好!”汪祺祥已经听说老板姓李,所以便直接称呼他为李老板。

  “不敢!不敢!”李老板也慌忙说道,“不知先生尊姓大名,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地喝闷酒?”

  “在下姓汪,名祺祥,从河南来到京城,本想……”汪祺祥本想说出自己的苦恼来,但想到买官这类事情还是不说为好,便赶忙停住了嘴。

  “哎呀,真是太巧了,太巧了!”李老板一听便大声说到,“在下这个客栈就叫做‘祺祥客栈’,汪先生看到这个客栈名字是不是觉得挺亲切的。”

  “是觉得挺亲切的,所以我一看到这个名字便毫不犹豫地住了进来。不过因为这几天心情不好,也没去想得太多。”

  “我看汪先生唉声叹气的,就觉得汪先生心情不好,不知汪先生到底为何?”

  “唉,一言难尽哪!”汪祺祥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不说得好。”

  “哎,汪先生见外了,”李老板亲切地说,“如果汪先生把我李某作一个朋友看待的话,尽管讲出来无妨。别看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说不定还能帮上汪先生什么忙。”

  汪祺祥见到李老板说话那么大的口气,心想:莫非他在这还有什么门路?对他说出来说不定他果真还能帮上什么忙呢,即使帮不上什么,对他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说出来也无妨,权当自己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气。

  “在下从河南来到京城,本想托李大总管办点事。”汪祺祥说道。

  “托李大总管办点事,办点什么事?”李老板一听吃惊地说道。

  “嗨,你过来,”汪祺祥一见周围没有人,便把李老板拉过来,对着李老板的耳朵轻轻说道,“在下本是个道员,因事丢了官职,想托李大总管的门路,看能不能搞到一个官职。”

  “那你准备这个了?”李老板用手比划成一块银子说道。

  “那还用你说?”,汪祺祥一听有些急了,“托李大总管办事不用银子还成?”

  “那你带了多少银子?”李老板问道。

  “这个数行吗?”汪祺祥用手比划了一个十万的数目。

  “起码得这个数,这是最低的。”李老板又用手比划了一个三十万。

  “可以!”汪祺祥一听爽快地答道,继而又丧气地说道,“即使愿意出这个数,又有谁能替我向李大总管去说呢。我和李大总管不沾亲又不带故的,也没有一个朋友认识李大总管。”

  “汪先生再耐心地呆几天吧,也许还会有其他的门路。”李老板最后说道。

  李老板何以有如此大的口气?原来李老板不但是李莲英的同乡,而且是李莲英的亲信之一,是专门安插在祺祥客栈为李莲英打探消息的,而祺祥客栈的所有权也是属于李莲英的。

  这么大的一个消息,而这也正是自己得赏的机会,李老板不能不向李莲英报告。李老板出了客栈,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李府,要求面见李大总管。

  偏巧李莲英这天正在府上,听到祺祥客栈李老板来见,知道又打听到了什么新的消息,便赶快接见。

  “祺祥客栈李福祥叩见总管大人。”李老板见了李莲英,赶忙下跪请安。

  “起来吧,福祥。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李莲英说道。

  “祺祥客栈现住着一位河南来的客官,自称是候补道员,要托总管大人活动个官职。”

  “噢,你知道他带了多少钱吗?”李莲英滴溜着一双贼眼说道。

  “确切数目小的不清楚,不过小的说三十万,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概带了有四五十万。”

  “真有那么多?”李莲英说道,“好,你先过来,福祥。”

  李老板过来后,李莲英在他身边如此这般地交代一番,然后说道:“事成之后我这里重重的有赏。”李老板含笑领命而去。

  李莲英回到宫中后,又把李贵和找来,也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李贵和也同样领命而去。李莲英觉得,这样重大的事情,还是派李贵和去办比较妥当,因为李贵和办事毕竟比李三顺更机灵些。

  李贵和按照李莲英的吩咐来到祺祥客栈,见到李老板以后,两个人都彼此心照不宣。

  李老板端上来两个菜,一壶酒,两个人便边吃边喝,边聊了起来。

  “李老板,这几天生意好吗?”李贵和问道。

  “还不错吧,这几天人还挺多的。”李老板答道。边说两个人还边瞅着汪祺祥的屋门。

  “李老板,你听说了吗?这几天流传着一个关于李大总管的特大新闻。”李贵和看到汪祺祥推门出来来到自己旁边时,故意高声地说道,以便让汪祺祥听到。

  汪祺祥这几天正为李莲英的事闹得闷闷不乐,自己已经来了七八天了,连能找个托李莲英办事的人都不到。听李贵和说到李大总管的事,便好奇地坐了下来,想听听他们到底谈些什么。

  “不知道,你说出来让我听听。”李老板看也不看坐在身边的汪祺祥,只顾问李贵和道。

  “告诉你吧,再过几天就要由白云观观主高云溪主持,李大总管要在那里诵经呢。”李贵和眉飞色舞地说,“你想想,由李大总管亲自在那里诵经,京城百姓知道了哪一个不想去一睹李大总管的威颜呢?到时候那里肯定是人山人海,非常热闹的,李老板听说以后是不是出想去看一看呢?”

  “当然去喽!”,李老板说道,“我可是最爱凑热闹的啊。哎,具体是哪一天呢?”

  “二月初二,龙抬头那一天。”李贵和不经意地答道,又偷偷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汪祺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时间不早了,李老板,我该走了。”李贵和又说道,“结帐!”

  “嘿,不用了,今天算我请客,下次你再请我吧。”李老板说道。

  “那在下就告辞了。”

  “慢走!”

  李贵和走后,汪祺祥便细细品味着他们刚才说过的话:二月二龙抬头,白云观,李大总管亲自诵经。李大总管到那儿去亲自诵经,那白云观里一定有李大总管认识的人喽?那么他是谁呢?我已经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找出一个认识李大总管的人,说不定能在那儿找到一个认识李大总管的人呢。听刚才那个人的口气,他好像和李大总管有些什么瓜葛似的,我何不向李老板打听一下呢?

  “李老板!”汪祺祥叫了一声正在招呼客人的李老板。

  “汪先生,你想要点什么?”李老板听见汪祺祥叫他,便赶忙走过来问道。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汪祺祥肯定是为刚才说的事而叫他。

  “那就随便来点酒菜吧。”汪祺祥本不想要什么,只是想打听那些事情,但听李老板这样说,也接下去顺口说道。

  不一会,李老板便端上来一盘牛肉,一盘鸡蛋,一壶酒,往汪祺祥面前一摆,说道:“汪先生你看可以吗?”

  “很好!很好!”汪祺祥说道,看李老板转身就想离去,便慌忙叫住了他,哎,李老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一块喝些吧。”

  “哎,不!不!”李老板假装推辞道。

  “李老板不要推辞了,在下有一事要相求李老板。”汪祺祥直说了。

  “噢,汪先生有什么事有求于我,在下怕是不能胜任吧。”

  李老板这才坐下来说道。

  “李老板客气了!”汪祺祥给李老板倒了满满一盅酒说道,刚才是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也说不上什么朋友,他只是经常来喝酒罢了。”

  “听他刚才说什么李大总管要在白云观诵经,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当然了,这还能有错。他的关于李大总管的消息一般都是很准的。”

  “那他是不是和李大总管有些关系?”汪祺祥一听有些兴奋了。

  “没听说过他和李大总管有什么关系,”李老板见汪祺祥有些失望,便又加了一句,不过听说他和白云观观主高云溪挺熟的。”

  “白云观观主?”汪祺祥一听又有些激动起来了,李大总管亲自要到白云观诵经,那肯定要由白云观观主来接待了?”

  “这还用说吗!”李老板故意轻蔑地看了汪祺祥一眼。

  “那李大总管和白云观观主一定很熟吧?”汪祺祥并不在乎那些,继续穷追不舍地问道。

  “是很熟,听刚才那个人说过他们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呢。”

  “哦,李老板,你能不能给刚才那个人说一下,让他问一问白云观观主,在李大总管诵经的那一天,能不能给办一下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件事。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这……怕不好办吧。”李老板故意说道。

  “李老板,这件事全拜托给您了,求您看在我们相处这么多天的情面上,好歹给说一说吧。”汪祺祥几乎就要下跪了。

  “唉,那就为你试一次吧,不过说不成,汪先生也不要见怪。”李老板故意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谢谢您了,李老板,谢谢您了。”直到这时,汪祺祥才如释重负似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第二天,李老板假装出去找李贵和,其实只是在街上转了半天就回来了。

  “李老板,怎么样,成事了吗?”汪祺祥正在客栈里焦急地等着,一看李老板回来了,便赶忙迎上去问道。

  “唉,别提了,我费了好大工夫总算找到了那个人的家,”

  李老板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告诉他时,他一听说是那事,死活不答应。后来经我好说歹说,他最后总算答应试一次。”

  “李老板您辛苦了!”汪祺祥一听事情就快有了些眉目,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大捧银子,放在李老板面前说道,李老板,权当谢意,请您收下。”

  “哎,汪先生见外了。帮帮人嘛,也是应该的。”李老板推辞了一下。

  “李老板您就收下吧。在下往后还有要麻烦您李老板的时候。”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李老板说完,就把银子一块不剩地全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好容易挨到二月二这一天,汪祺祥早早吃过早饭,一路打听,来到一座牌楼面前。进了牌楼,是一座山门,上题:

  “白云观”三个金色大字,原来已到了白云观了。

  时虽尚早,但一些善男信女已经摩肩擦背地争相涌进观内。汪祺祥也随着那川流的人群挤进观内。只见一座座金殿金碧辉煌,怪石嶙峋,古木参天,碑铭林立。一些游人、香客、艺人、作生意的,人声嘈杂接踵而来。卖艺的身段优美,卖唱的歌声迷人,卖吃的吆喝不迭,香风甜雾好不热闹。

  汪祺祥无心观赏这些,继续向前走去,来到大殿宇面前。

  只见香烟袅袅,鼓乐齐鸣,敬神膜拜的人川流不息。殿宇下面是好大好大一块平地,平地中央有十几个道士盘腿而坐,郑重而神秘地进行说法诵经,一些信徒虔诚地跪坐周围,洗耳恭听。

  “一会儿大概李大总管也要在这里诵经。”汪祺祥暗暗地想道,便也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但他无心听道士诵经,只一心等着李莲英亲自过来诵经。

  谁知汪祺祥一直等到日头偏西,还是不见李莲英的影子。

  “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怎么到现在还没来?”汪祺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找个人打听打听。”

  “请问,今天是不是李大总管要来诵经?”汪祺祥问旁边的一个中年人道。

  “哪个李大总管?”中年人不解地问道。

  “就是宫廷的那个李大总管。”汪祺祥赶紧说道。

  “没听说过。”中年人若无其事地答道。

  “这就怪了,李大总管不是说今天要来诵经吗?”

  汪祺祥不相信,又打听了几个人,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这才有点相信了,便懊恼地走出观门,往祺祥客栈走去。

  “他妈的,李老板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我竟被他给骗了。

  骗一下没多大关系,不过做官的希望又成了泡影了。唉,我的命好苦啊!”走在路上,汪祺祥心里想道,不知不觉已来到了祺祥客栈。

  “汪先生回来了,怎么样啊?”李老板一见汪祺祥回来了,便热情地迎上去问道。

  “回来了!”汪祺祥冷冷地答道。

  “汪先生怎么了,好像有点不高兴?”李老板又问道。

  “被别人涮了,我怎么能高兴起来呢?”汪祺祥看他还装糊涂,更没好气地答道,李大总管亲自诵经,可哪有李大总管的影子呢?”

  “怎么,李大总管没去?不可能吧。”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我亲自去看的,还能有错?”汪祺祥叹了一口气道,“那事又完了。白云观观主见不着李大总管,怎么说那事呢?”

  “也可能是李大总管临时取消了,”李老板说道,”不过那事汪先生也不要担心,说不定白云观观主已经在下面告诉了李大总管。那个人说明天让我去他家看看,我明天给你看看去,怎么样?”

  “但愿如此吧!”汪祺祥说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李老板又去街上转了半天。回来时还没走到客栈,便大声地喊道:“汪先生,汪先生,成功了!成功了!”

  “你说什么?成功了?”汪祺祥当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生闷气,一听李老板说成功了,便急急地跑出来问道。

  “是啊,成功了。那个人说白云观观主前几天私下给李大总管说了一下,并且李大总管也答应了,”李老板假装兴奋地说道,但脸色马上又沉下来,不过——”

  “不过什么?”汪祺祥的心情也跟着李老板的脸色一沉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是什么变故,只是——”李老板仍旧吞吞吐吐地说道。

  “只是什么吗,你说呀?”汪祺祥着急了,只是一个劲地催促李老板快说。

  “只是……只是价钱太高了一点,不知汪先生是否能出得起。”李老板最后终于说出了口,好像还下了多大决心似的。

  “他要多少钱?”汪祺祥听了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李老板把一把手全伸了出来。

  “五十万?”汪祺祥赶紧问道,“他要五十万?”

  李老板使劲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太多了一点?”汪祺祥一听,脸上竟渗出了密密的细汗,“五十万?我进京时总共才带了五十万过来,再减去这几十天的开销,现在还剩下四十几万。”汪祺祥这回说了实话。

  “听说是某省巡抚,多好的一个肥缺呀,五十万不多。”李老板以为汪祺祥说的不是实话,还在继续劝他。

  “我真的只剩下四十几万了,如果我有,我也不会可怜那几万两银子的,”汪祺祥拚命表白自己,再除去以后的开销和路费,大概就只能剩下四十万了。李老板,就再麻烦您到那儿去一次,问一下四十万行不行。我真的不是可怜银子,实在是现在没有啊!”

  “我答应了你四十万也没有用,那得看人家同意不同意,”

  李老板看他实在是没钱了,也只好说道,“为了朋友,明天我就只好再麻烦自己一下了。”

  “那就多谢李老板了。”汪祺祥慌忙打躬作揖道。

  其实,李莲英实际上也只要了四十万,那十万两是李老板、李贵和和白云观观主自己加上去的,顺便自己分肥,李莲英也并不知道。所以李老板自己问也不用问,第二天就装着已问过李贵和的样子,答应了汪祺祥的四十万的要求,并说第二天就可送到委任状书。

  汪祺祥听说明天就可拿到委任状书,觉得自己几十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如今总算有了着落,不由得心花怒放,上前一把握住李老板的手说:“李老板,今天晚上咱们两人要好好地摆上一桌,喝个痛快,以庆祝这我终生难忘的事情。”

  “喝就喝,我这几天也上下跑得累得不行了。别人请自己喝酒,不喝白不喝。”

  “拿出客栈里最好的东西来。”汪祺祥这时显得特别慷慨大方。

  “这事吗,你就放心吧,汪先生。”李老板正求之不得呢,“伙计们,把店里最好的酒菜摆上一桌来。”

  不一会,满满一桌子酒菜就摆到了汪祺祥和李老板面前。

  真是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让人看了馋诞欲滴。

  汪祺祥明天就是巡抚大人了,真是今非昔比。李老板倒了满满一杯酒,双手恭恭敬敬地端到汪祺祥面前说道:“让我第一杯酒先恭喜汪先生喜获高升。希望汪先生以后不要忘了我这个祺祥客栈。”李老板觉得汪祺祥作为一省巡抚,自己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着他的时候,现在搞好关系总比临时抱佛脚强。

  “这里面也有您李老板的功劳啊!”汪祺祥赶紧站起来接过酒来放在自己面前,也倒了一杯酒端到李老板面前,说道,“让我们共同干杯!”

  李老板接过汪祺祥端过来的酒杯,“砰”的一声和汪祺祥端起来的酒杯碰在一起,也说道:“干杯!”然后两人都一饮而尽。

  两个人至晚方散,都喝得醉醺醺的。汪祺祥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到明天自己就是总统一省的巡抚大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鸡叫一遍,才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坐在一个衙门里,两边各站着十个衙役。

  “老爷,小人要状告小人的邻居张三,他偷了小人的米,就藏在院子里,小人知道了,去向他要,他不但不给,反而把小人给打了一顿。”忽然来了一个人告状。

  “什么?竟有如此之事?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呀,快把张三给我带过来!”汪祺祥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道。

  可是,两边的衙役竟象木雕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汪祺祥说话似的。

  “怎么,你们为什么全站着不动?”汪祺祥迷惑不解地说道,“爷现在可是巡抚大人了,你们胆敢违抗命令,可要小心你们的脑袋!”

  “老爷,我们不怕,”衙役们忽然说道,“你没有戴上你的官帽子。”

  汪祺祥一摸自己的脑袋,果然忘了戴帽子,于是就对仆人说道:“回家把我的官帽子取来。”

  一会儿仆人把官帽子取来,双手托在手上说道:“按老爷您的吩咐,您的官帽子取来了。”

  汪祺祥刚想伸手去接,忽然刮来一阵风,把帽子从仆人手里刮掉,一直在地上滚个不停。汪祺祥一边追赶着官帽子,还一边喊道:“我的官帽子!我的官帽子!”

  “汪先生,你醒醒。你怎么了?”李老板在一旁推着汪祺祥说道。

  汪祺祥睁开眼睛,看见李老板站在自己的身旁,再一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

  “汪先生,你怎么了?”李老板一看汪祺祥睁开了眼睛,又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汪祺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说道,“只是做了一个梦。”

  “汪先生,快起床吧,他们来了!”李老板又说道。

  “谁来了?”汪祺祥眨巴着睡眼惺松的眼睛问道。

  “还能谁呀,送委任状的呗,快起来吧。”李老板催促道。

  “什么?送委任状的来了?”汪祺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说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呀!”

  汪祺祥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以后,便急忙走出自己的房间,李老板也赶紧跟在后面走出房间。

  “这就是那位汪祺祥汪先生。”李老板见到传谕太监,赶忙介绍道。

  那传谕太监早已在客栈里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汪祺祥,便大声说道:“湖南候补道员汪祺祥接旨!”

  “是,臣在!”安祺祥急忙让李老板摆上香案,跪下说道。

  “钦奉慈禧太后懿旨,任命候补道员汪祺祥为湖南巡抚,钦此。”

  “臣遵旨,谢老佛爷!”汪祺祥又磕了三个头道。

  传谕太监传完旨意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来到了汪祺祥房间。汪祺祥知道一定还有什么指示,便赶紧也跟了进来,静静地等待着。

  “银子明天上午送到白云观去。”传谕太监忽然说道。

  “是,臣一定照办。”汪祺祥赶紧说道,又拿出一百两银子送到传谕太监手里。传谕太监接过去放进腰包里,什么话也没再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清晨,汪祺祥早早起了床,把四十万两银子分装在二十个木箱里,并雇了十个人拉着十辆车子,装上银子,便向白云观悄悄进发了。汪祺祥已经来过了一次白云观,所以这次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不一会便来到了牌楼面前。穿过牌楼,便是白云观了。汪祺祥拿着名帖请守门的小道士去申报一声。不多时,小道士出来道声:“观主马上就到!”

  “汪先生早!”不一会一个老道士率两名道童走出观门,看见汪祺祥双手合十道。

  “观主早!”汪祺祥料定这个老道士便是白云观观主高云溪了,也赶紧说道,“银子——”

  “嘘!”老道士制止了他,指着一个去处道:“先拉进来卸在那儿吧。”

  汪祺祥便命人把银子拉进观内,卸了下来,便打发走了雇来的人。老道士派两个小道士看守着,便向汪祺祥说道:

  “汪先生请!”

  汪祺祥随着老道士穿堂过院,来到一座殿堂面前,这便是老道士的居处。两人进去分宾主落座后,道童献上茶来,然后老道使了个眼色,道童便忙悄然退下。

  “在下呈蒙总管李大人栽培,感恩不尽。银子之事,还望观主多多予以周全。”汪祺祥说完,又掏出一包银子双手递给老道士。

  “请汪先生放心,此事包在贫道身上就是了。汪先生尽管去走马上任,包管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老道士毫不客气地接过银子说道。

  “那在下就多谢观主了,以后再有用着观主的时候,还望观主不吝赐教。”汪祺祥说道。

  “汪先生过谦了。”老道士说道,“但像这样的小事,在下还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那在下就不多劳观主了,告辞!”汪祺祥说完便走出了殿外。

  “恕不远送!”老道士把汪祺祥送出殿外,又一次双手合十道。

  那四十万两银子,李莲英也没有全要,他实际上只要了三十五万两,三万两送给了白云观观主高云溪,李贵和和李老板两个每人各得了一万两。

  汪祺祥通过李莲英之手,买了这么大的一个巡抚的职位,可是直到他走马上任前一天,连李莲英一面也没见上。

  汪祺祥做了湖南巡抚后,有了上次河工道台的教训,这次做起官来比上次精明多了。他的做官的信条是把以前的“只进不出”,变成了现在的“有进有出”。这不但没有使他的银子减少,而是越来越多,反而使他的官位更加稳固。

  有一次,汪祺祥回籍探亲,无意中听到他的好友曹瑞年自从上次丢了七品县令的官职以后,还一直赋闲在家,想起自己以前对他的保证,感到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他以前给我出的那个主意,我哪儿会有今天呢?”汪祺祥想道,“我应该帮朋友一把才是呀!”

  过了几天,汪祺祥果真带了些礼品,亲自看曹瑞年去了。

  曹瑞年出来一看,见是汪祺祥,真是又惊又喜,说道:“汪大人亲自光临寒舍,实在是曹某三生有幸呀!快请进,快请进!”

  “什么汪大人不汪大人的,咱们现在仍旧还是好朋友嘛!”

  汪祺祥故作不满地说道,“咱们还互称老兄就挺好的。”

  “哎,不敢,不敢。”曹瑞年连忙说道,“今非昔比呀!”

  “什么不敢不敢的。哎,老兄,我自从京城回来,你怎么连我那儿一次也没去呀?我以前也在家赋闲的时候你还去的挺勤的呢。”

  “那让我怎么敢呢,汪大人。您是总管一省的巡抚大人,大权在握,而我呢,一介草民,对您什么用也没有。”

  “哎,你就叫汪先生吧,如果你非叫汪大人的话,我听了心里实在别扭。老兄呀,我看你还是改不了你的脾气,做起官来是绝对不行的,我是有深刻体会的,官官相护,并不是只有平级的官也相护;大官可以护小官,小官有时也是可以护大官的。别说我以后可能会有用得着你的时候,说是李大总管以后也有可能用得着你的时候。所以做官的时候,不但要和上级搞好关系,就是平级、下级也应当搞好关系,这才是做官之道。”汪祺祥现在说起做官的理论来真是头头是道,确实是今非昔比。

  “是吗?”曹瑞年听得简直呆了,这些做官的道理,自己以前从没听别人推心置腹地讲过。怪不得自己会失了官。自己不但没有和下级、平级搞好关系,连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得罪了,这还能不丢官?汪祺祥能对自己讲出这些话,看来还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的。想到这儿,便说道,”不知汪先生那儿是否有什么闲职,能给在下安排一个?”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汪祺祥说道,“我听说你还赋闲在家以后,便一直在为你留意着此事。”

  “那真是太谢谢汪先生了。”曹瑞年没想到汪祺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那儿也没有什么闲职,有闲职也没有多大的油水,”汪祺祥说道,“不过我可以替你向别的地方活动活动。”

  “那我就静候汪先生的佳音了。”曹瑞年说完,命人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放在汪祺祥面前,又说道,“区区薄礼,权当谢意,请汪先生笑纳。”

  “哎,老兄,这就太客气了,如果我是专为银子而来的话,我就不会到你这儿来了。你现在也够清苦的,这些银子你就留下自己用吧。”汪祺祥坚决不收,对朋友还真有点义气。

  “那就请汪先生受在下一拜吧!”曹瑞年说着就要下跪。

  “哎,老兄你这是干什么呀?”汪祺祥慌忙扶住了他,“我只是替朋友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后来,汪祺祥经过多方奔走,动用多种关系,还果真为曹瑞年谋了个通州州判的位置。曹瑞年在欢喜之余,自然忘不了汪祺祥的恩情。

  曹瑞年第二次做官,自会别有一番感慨。他时刻不忘汪祺祥告诉他的话,和各种人都搞好关系,对上司毕恭毕敬,出手大方;对下属是威严之余,不忘小惠,所以不到半年银子搂了不少,也博得了上上下下一片赞扬之声。

  后来,曹瑞年打点一万两银子,亲自送到汪祺祥府上,汪祺祥这次自然是毫不推辞,欣然笑纳了。

  转眼又到了童生考秀才的季节。通州地区的主考官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因曹瑞年人缘很好,所以大家公推曹瑞年来当这次通州地区的主考官。

  曹瑞年做了主考官以后,自然要看一看都有哪些地方的童生要来参加考试。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特别熟悉的县名:大城县,但一时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县名那么熟悉。曹瑞年最后想了又想,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当朝太监大总管李莲英的老家吗?”这一想起来可让曹瑞年吃惊不小。幸亏知道得早了一点,要是晚了不就有天大的麻烦事了吗?要是一个李莲英的亲戚什么的去参加考试,自己作为主考官而没有录取他,那今生要不第二次丢官才怪呢?曹瑞年暗暗地想道:“我得去李大总管那儿去看看,问一问他是否有什么人需要照顾的,也趁机和大总管套一下近乎,说不定以后还能借着大总管的势力沾光得势呢!”

  曹瑞年打定好主意,便向知州请了十天假,带上川资和饷银,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到了京城以后,还没来得及住进客栈,便先打听李莲英的府第,便直接登门求见。

  “在下乃是通州州判兼通州地区主考官,有事求见大总管,求大哥去向李大总管通报一声。”曹瑞年来到李府大门前,对看门的家丁低三下四地说。

  “我们老爷今天不在府上,你改天再来吧!”看门的家丁看只是个小小的通判,便冷冷地说道,很傲慢。

  “那你们老爷什么时候回来呢?”曹瑞年并不在乎这些,继续对看门的家丁说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到家丁手里。

  家丁接过银子,顿时换了一副笑脸,友好地说道:“这可说不准,我们老爷回府一般没有什么定期的。要不然的话,你就在这看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撞上他了。”

  没想到家丁一句看似玩笑似的话,曹瑞年却当真了。他果真就站在李府大门旁边,静静地等着李莲英回来。

  日头快要落山了,还是没有李莲英的影子,可曹瑞年还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等着。家丁在一旁看着都有点过意不去了,于是对他说道:“这位先生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老爷今天怕是回不来了。”

  “回不来,那我该怎么办呢?”曹瑞年丧气地说,“那以后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啊,哎,这位大哥,李大总管什么时候回来,你能通知我一下吗?”

  “那谁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呢?”这家丁现在只想把他打发走,便说道。

  “那——”曹瑞年一想:对呀,现在自己连个住处还没有呢,怎么让别人来通知自己呢?还是今天晚上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把客栈的名字及房间号告诉他,“那我明天把地址给你行吗?李总管回来以后,你就按那个地址去通知我一下。

  这位大哥,求求你了,怎么样?”

  这个家丁看打发不走曹瑞年,便忽而认真地说道:“这位先生我看你还是别打算那么多了。实话告诉你吧,即使我们老爷回来以后,他也不会接见你的,因为你的官帽子还太小太小,还是等变大了以后再来吧。”

  “你是说他嫌我的官小,不愿意接见我?”曹瑞年仍不死心。

  “哎,对了。”家丁说完便看着别处,不再理睬曹瑞年。

  曹瑞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悻悻地走开。刚走了几步,忽而又想道:我请了十天假,大老远来到这儿,难道就这样走了?难道李莲英他真的会不接见我?不管怎样,我总得试试才行。看样子即使李莲英回来了,家丁也不会通知我的,那就得我自己来想办法了。可是我又怎样才能知道李莲英回来呢?曹瑞年漫无目的的四处瞅瞅,忽然心里一阵激动,“好,有了!”曹瑞年脱口喊道。

  原来曹瑞年看到对面有一户人家,其一间房子的窗户正对着李府大门。“如果我住在那个房间里,天天看着李府大门,就不怕看不到李莲英回来了。”曹瑞年暗暗地想道。

  曹瑞年大步向那户人家奔去。门是紧闭着的,曹瑞年轻轻地敲了两下,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老太太,见是一位陌生的客官,便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你有什么事?”

  “对不起,老大娘,打扰您了,”曹瑞年礼貌地说道,“请问这儿有房间租赁吗?”

  “对不起,先生,这儿不是客栈,不租赁房间。”老太太说完以后,便想把门关上。

  “慢!”曹瑞年赶紧拦住了她,”我只要一个房间住,不过我还可以出高价钱。”

  老太太听了以后,怦然有些心动了,便说道:“你先过来看看吧,你要租哪一间?”

  “就是窗子靠街的那一间。”曹瑞年赶忙说道。

  “不行!”老太太很坚决地说道,“别的哪一间都可以,就这一间不行。”

  “那……那是为什么呢?”曹瑞年忙不迭地问道。

  “那是我女儿的卧房!”老太太说完,狠狠地瞪了曹瑞年一眼。

  曹瑞年失望了,但仍不死心,又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求求您老人家了,老大娘,您就把那房间租给我吧,价钱我还可以再高一点。”最后一句话曹瑞年说得很重。

  “价钱再高一点,你出得起吗?”老太太仍没有好气地说。

  只是想把他打发走,每晚十两银子,愿住就住,不住就走。”

  老太太心里想道:这么高的价钱,估计一听说就会把他吓走了。

  “十两就十两,我愿出!”没想到曹瑞年听了以后却爽快地答道,还一连声地致谢,“谢谢了,谢谢您老人家了。”

  然而这下老太太可作难了,原以为那个价钱会把他给吓走,谁知不但没有吓走他,他反而挺高兴的。这下可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女儿的卧房啊!但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又不好意思再反悔。可又转而一想,每晚十两银子,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去?几个晚上就是几十两银子呢。少不得女儿先和自己一起迁就几个晚上。

  “你要住几个晚上?”老太太问道。

  曹瑞年想道,自己请了十天假,这时已去了一天,走时还要去一天,自己只能在这儿等李莲英八天,便说道:“我在这儿要住上八个晚上,不过即使住不到八天的话,我仍会按八天的价钱给您的。”曹瑞年又想到自己如果早几天见上李莲英的话,就不用再多住了。

  “好吧!”老太太听了高兴地说道。

  曹瑞年自此便在这儿住了下来,每天除吃饭和睡觉时间外,只是呆呆坐在那儿隔着窗子看着李府大门,就这样一直看了七天,连看见一个太监进出李府大门也没有。“看来真的没戏了!”曹瑞年伤心地想道,“自己钱也花了,精力也费了,连嘴也快被磨破了。然而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明天不等了,去遛遛去。来了几天,只顾办这件事,连有机会看一下京城的风光都没有。这天公也太无情了,只会作践人,唉!”

  到了第八天,曹瑞年便早早起床,连早饭也没有吃,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了起来。这样一直逛到日头偏西,才慢慢向回踱去。

  天无绝人之路。曹瑞年正低头往前走着,猛然听到一阵马铃声。曹瑞年抬头一看,发觉已到了李府大门,一辆轿车正好在大门前停下。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人,头戴镍兰顶戴花翎,身穿孔雀袍子官服,年纪有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下巴光光的连一根胡须也没有。曹瑞年想,这莫非就是李大总管?我要不是回来的早了一会,就差点给错过去了,那样就又不但一切努力全是白费,而且还有可能得罪李莲英的亲戚,如果李莲英有亲戚参加考试而未被录取的话。这样看来,这天公还是长了眼睛,没有使自己错过这次机会而使自己的努力化为泡影。

  曹瑞年连忙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上一身干净的好衣服,带上一万两银票,又赶紧到李府登门求见李莲英。看门的家丁还是上次那一个。

  “请问大哥,李大总管是不是刚才回府来了?”曹瑞年见了家丁,客气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那家丁一脸傲慢的神情,但心里却犯嘀咕了;这家伙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几天都没见他,我们老爷也没回府上来;这次老爷前脚刚刚踏进门里,他后脚就跟进来了。

  “那就请大哥去向李大总管通报一下,在下有事要求见。”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老爷是不会接见你的。”

  “求大哥发下慈悲吧,替在下去通报一下,我真的是有重要事情要求见他老人家。”曹瑞年一边哀求着,一边掏出十两银子悄悄地塞给家丁。

  “好,好,我进去通报一下,我们老爷不接见你可愿不得我呀!”家丁接过银子说道。

  “那是自然,大哥。”

  “哎,怎么称呼?”

  “通州州判兼通州院试主考官曹瑞年。”曹瑞年一字一板地说道,“大城县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参加考试。”

  那家丁见到李莲英,说道,“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谁?”李莲英问道。

  “通州州判——。”

  “不见!”李莲英刚听到这四个字,便以为无下文了,紧接着训斥道,“这样的小不点儿也来通报。”

  “他还是通州院试主考官”,家丁继续报告道,“他还说大城县考生要在通州参加考试。”

  “是吗?”李莲英顿时来了兴趣,说道,“那让他进来吧!”

  “是,老爷!”

  家丁走到大门口,对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的曹瑞年说道:“算是你的好时候,老爷同意接见你了。因为为你通报,我还挨了一顿训斥。”

  曹瑞年一听喜出忘外,赶紧说道:“那太谢谢大哥您了。”

  曹瑞年跟着家丁来到客厅,一见到李莲英赶忙上前施礼道:“通州州判曹瑞年,特来拜见总管大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万两银票递过去。李莲英接过来看了看,随手递给身边的侍者。

  “坐吧!”李莲英只是椅子上略微欠一欠身子说道,“听说你还是通州地区院试的主考官,是吗?”

  “卑职正是通州地区院试主考官,”曹瑞年并不敢落座,只是站着说道,“因为总管大人的老家的考生也要在通州地区参加考试,恐有对大人照顾不周之处,特来详请大人的示下。”

  “我本家有一个侄子,要去通州参加考试,你多加关照一下就是了。”李莲英想了一想说道。

  “好办,好办。请总管大人示知少爷名讳,卑职一定照办。”

  曹瑞年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说道。

  “取笔墨纸砚来!”李莲英对侍者喊道。

  侍者拿来笔墨纸砚,交给李莲英。李莲英便在纸上写上“李福春”三个字,交给曹瑞年。

  曹瑞年宝贝似地接过来揣在怀里,说道:“不知总管大人还有什么示下。”

  “没什么了!”李莲英说道,又向侍者喊道,“端茶送客。”

  曹瑞年知道李莲英在下逐客令了,连忙说道:“卑职告辞了!”

  曹瑞年从李府出来以后,一肚子的怨气:我大老远跑到这儿,等了你那么多天。今天连饭也没吃,见到你就赶忙过来了,又说了这么长时间话,饿得我肚子“咕咕”直叫,而你连让吃饭都不让就端茶送客,未免太傲慢了吧。唉,这又有什么法呢?毕竟是人家有权有势,自己又是来求人家的。算了吧!李莲英今天能接见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曹瑞年呀曹瑞年,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却说大城县有一姓李大户人家,户主叫李全德,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名叫李天福,二儿子名叫李天祥,三儿子名叫李天瑞。这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挺聪明的,可偏偏这个三儿子生性木讷,头脑反应有些迟钝。李全德为了将来使几个儿子都能金榜题名,便从小就给三个儿子请了一个极好的先生。

  这先生也果然不负众望,尽心尽力地教授三个学生。这大儿子和二儿子学业进步很快,不到几年不但熟读了四书五经,而且文墨也练得极好。可偏偏这个三儿子李天瑞,几年之中除学了几个字以外,什么也没学会。

  “天福、天祥两个人学起来记得挺快的,唯独天瑞却无论怎么教也教不会他。”先生有一次见到李全德,抱怨似地说。

  “无所谓的,只要你尽心尽力地教他们就行了。”李全德也知道三儿子反应迟钝,学得不好的责任不在于先生,也并没有说什么。

  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八月十五的晚上。李全德请了左右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到家吃饭。席间,李全德为了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几个儿子的学业,便说道:“几个犬子读书也读得时间不短了,我提议让他们三个各作一首诗怎么样?”

  “好,好!”大家也都一起随声附和。

  “你们听着!”李全德向三个儿子说道,“你们每人作一首诗,诗的每句的最后三个字分别是圆又圆,少半边,闹吵吵,静悄悄,你们说怎么样?”

  “好吧!”天福和天祥都爽快地答道。

  “我也同意!”天瑞见两个哥哥都答应了,又见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在面前,父命难违,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就天福先来吧!”李全德对大儿子说道。

  “那就我先吧!”只见天福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天空中那一轮圆圆的明月,不慌不忙地说道:

  十五月亮圆又圆,二十四五少半边。

  天上星星闹吵吵,太阳出来静悄悄。

  “好!好!”众宾朋齐声赞扬,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

  天祥见哥说完,不待父命,便接着说道:“下一个由我来吧!”只见天祥盯着自己手中的月饼看了一会,也从容不迫地说道:

  手中月饼圆又圆,咬去一口少半边。

  饼上芝麻闹吵吵,吃到肚里静悄悄。

  “好,有新意!”天祥的诗也博得大家一阵热烈的掌声。

  “天瑞,该你了!”李全德看着三儿子,威严地说道。

  天瑞却低下了头,因为他还没有想出来该如何作。

  众宾客鸦雀无声,都在看着李天瑞到底是不是能够作出来,以及李全德如何收场。

  “天瑞!”李全德看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觉得让自己丢了面子,便大喝一声道,“作呀!”

  李天瑞猛地抬起头,看到父亲那威严的目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亲,一脸期待的神情。然而没想到这一看,李天瑞却来了灵感。四句诗马上脱口而出:

  老爹和老娘圆又圆,死了一口子少半边。

  家人哭得闹吵吵,埋到墓里静悄悄。

  众宾客一阵哄笑声。

  “混帐东西!”李全德气得一拍桌子大骂道,“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开窍,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狗屁不会。”

  李天瑞坐在那儿,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李全德本想在众宾朋面前炫耀一下,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三儿子作诗,一时在乡间传为笑谈。

  到这一年院试考试时,李全德便把三个儿子叫过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读书时间也不短了,今年都去考一下吧。”

  大儿子和二儿子早已跃跃欲试,这回听父亲说让参加考试,便答道:“谨遵父命。”

  可这三儿子自认为肯定不行,死活也不愿前去参加考试。

  “天瑞呀,你就去吧。老爹给你拿路费,考上考不上都不要紧,就算你去玩一次吧,好歹你也念了几年书,说不定还真能考上秀才呢。”李全德望子成龙心切,力劝三儿子去试一次。

  “好吧,我就去试一次,不过考不上,老爹也不要见怪。”

  在李全德的劝说下,李天瑞总算答应去试一次。

  半个月后,三个儿子从通州参加考试回来了。李全德忙问三个儿子考得怎么样,天福、天祥都说考得不错,录取秀才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唯独三儿子一言不发。

  “天瑞,你考得怎么样啊?”李全德问三儿子道。

  “我连一个题目也没看懂,总共就才写上去几个字。”三儿子无精打彩地说道。

  李全德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三儿子考上的希望不大,也不去多管他。

  过了几天,黄榜贴出来了。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赶快去看自己是否考中,唯独老三无动于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三弟,你也考中了,我们哥仨全考中了!”天福和天祥一回到家,兴奋地冲着天瑞喊道。

  “你们明知我考不中,还偏偏拿我来取笑。”天瑞不满地瞪了大哥二哥一眼道。

  “和你开玩笑?好好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说别人哄你。

  不信你自己去看好了。”大哥二哥也不满地说道。

  天瑞虽然不相信大哥二哥的话,但忍不住还是偷偷地跑去看了一次。“咦,奇怪!我真会考中吗!”天瑞一看大哥二哥考了前几名,自己虽然名次靠后一些,但毕竟也考上了。

  弟兄三人同中秀才,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少不得前来祝贺一番。李全德总算挽回了一点上次中秋节时失去的面子。他红光满面地告诉大家说,这次三个儿子全都榜上有名,全是靠着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此话一出,大家在底下便小声地议论纷纷。

  “天福、天祥能考上是没得说的。天瑞也能考上,大概是碰到鬼了。”

  “准是主考官喝醉了酒看的卷子,他算有福气碰上了。”

  “这是福至心灵,歪打正着。”

  总之,底下怎么说的都有。然而不管怎么说,天瑞毕竟是考中了秀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曹瑞年那次从京城回来以后,很是得意忘形,自以为是无尚的光荣。可谁知到了录取考生的那一时,曹瑞年却把李莲英交给他的写着李莲英侄子的名字的条子给丢了。本来一个人的名字很好记的,但曹瑞年那天只顾高兴,根本就没有看一看李莲英的侄子叫什么名字。回来以后只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藏在某一个地方,但却不记得到底藏在了哪一个地方。家中、官府到处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仔细回想了半天那个曾看了一眼的名字,但“李”来“李”去,也没理出个什么头绪来。

  “这下可坏大事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曹瑞年吓得战战兢兢,坐卧不安,自言自语地说道,“再去李府问一下是绝对不行的,因为丢失了总管大人亲笔写给的条子,这本身就是一大不尊,大总管知道了岂不招来祸端;如果不去问呢,说不定大总管的侄少爷不能中选,也是抗命不遵,这也很可能有获罪的危险。”曹瑞年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想得茶不想用,饭不想吃。

  副主考及其他考官见曹瑞年无精打采的,心里很是疑惑,便问道:“主考官大人,您这样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唉,”曹瑞年长叹一声说,“李大总管的一个侄少爷也来参加考试,送来书笺,说让我关照办理一下。可我不小心把书笺给丢失了,又记不起他的侄少爷的名字,这可怎么是好呢?”曹瑞年不敢说出是自己讨来的苦吃,于是便撒了一个谎。

  “什么,李大总管的侄少爷也要来参加考试?”副主考和其他考官一听,吃惊非小,七嘴八舌的说道,“那他要是录取不上,咱们可都得获罪呀!”

  “就是呀,谁不知道当朝李大总管在朝廷中一手遮天呀,他的侄子如果录取不上,他肯定会报复我们的。我们这些芝麻大的官儿,哪能经得起他的报复?”

  “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才是呀!光说这些还是免不了要获罪的。”

  “是呀,咱们共同商量一下,想个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遭罪吧。”

  “既是李大总管的侄子,那他肯定是住在大城县了?”

  “那他还肯定姓李。”

  “哎,有了!我们不如把大城县的李姓考生全部录取,那李莲英的侄子肯定会在里面,你们大家说好不好?”曹瑞年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李姓是大城县的第一大姓,那得有多少姓李的考生呢?”副主考不太同意这个办法。

  但其他大多数考官都同意这个办法,因为谁也不想跟着获罪。其中一人说道:“副主考大人,您既然不同意这个办法,那就请您拿出个更好的办法来。”

  副主考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最后只得说道:“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办法,那就按这个办法办好了。”

  办法商量好以后,阅卷的时候,这些考官们果真一个不剩地把大城县李姓考生全部录取了。所以才会有李天瑞狗屁不懂而能中秀才之事。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后来这件事还是被渐渐地传扬开了,最后还竟然传到了李莲英的耳朵里。结果,李莲英不但没有责怪曹瑞年,反而夸奖他会办事。李莲英还自我解嘲地说:“此事传到家乡,没有什么不好的,这乃是我给家乡人办了一件大好事。”

无忧书城 > 传记纪实 > 李莲英(斯仁) > 第四章 权倾朝野 四、官帽子也能论斤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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